如果是从前的白绾,她一定点头如捣蒜,大呼你长得帅说什么都对!
但是长得好看跟喜欢是两码事,喜欢跟“跟了他”也是两码事,这加起来就是三件不同的事,哪是点一个头就能解决的。
只是这盛世美颜近在咫尺啊,抛开那些不说,啃还是不啃,这也是个问题。
她承认自己对人家不是没有半点心思,这样一个人摆在眼前谁都会动心,可她喜欢人家仅仅是因为人家这张脸?这理由说出来,莫名有点渣啊……
长得好看的男人她不止见过一个,肖繁还好看呢,她从小跟肖繁玩到大也仅限于拳脚相加互坑互损而已。叶罕还好看呢,叶罕不仅好看,而且也实打实的喜欢过她,而她也已经实打实的拒绝过他了,事实证明,他们两个做朋友比做情人要默契得多。
那么眼下这个人呢?他没有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甚至认识不超过两年,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白绾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是喜欢人家的,只是还没到不顾一切放弃自己整个世界的地步。
白绾用力闭了闭眼,让理智的小火苗再次燃起。
“暂时,不……不好。”
案头待批的折子摞了一堆又一堆,直将这六尺长的书案堆了个满满当当。他坐在书案一头,从折子中抬头瞅了瞅这无边无际怎么都看不完的奏折,心里烦闷难忍。
李桁已离京十八日,他一日一日的掐指数着。那送往胡劼都城的圣旨已发出七日,想来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陛下,已经二更天,安歇吧。”苏远公公侍立一旁,见他出神发呆,便瞅准时机劝说道。
“安歇?安什么歇?我怎么安?”他合上面前展开的折子,愈加烦闷。
一手撑着脸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他忍不住问, “苏远,我父皇在时也是这般?”
苏远柔和含蓄的笑着,“大启历代王上都如陛下这般勤勉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眼神黯然,垂头继续翻开新的一本奏折。
李桁在时,事事都有他拿主意,就连奏折都是先经他手,必要他知道的才会送来瑞乾殿。李桁离京的头几日外有大将军决断也还好,后来季家族中长辈离世,大将军告假携一家去奔丧,此后问题便来了。
大将军离京的第二日便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递到他的手上,若只是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堆事中总掺杂些陷阱,而他却不尽了解其中。
例如这件:明州入夏连日大雨,河水泛滥淹没几处村庄以及明州东城的皇陵前经塔倒塌,需筹款修缮,是以明州府上书,请求拨款白银十万两。
十万两白银本不是多大的数目,但他登基以来从未经手过修缮的款项一类事务,且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他心中对这经塔的修缮费用实在没有个度尺。
只为这么一件小事,他连夜命人翻出前些年户部的出支款项记录,发现前年整个西境赤羽营的军费开销也才不过三十几万银两,西境多年无战事,这点银两只是维持日常供需行军所用,但即便是这样,修缮经塔的银钱也堪比西境赤羽营五万将士半年吃喝。
即便他不知银钱为何物,也该明白其中不合常理之处,那些人真当他这个皇帝是傻子不成?
再者说,拨款一事不算什么大事,可户部尚书却不做判断,直接递了折子扔给他了结。这帮老东西,真当他初来乍到好欺负了?
若是李桁或者季大将军在,此等蝇营狗苟断入不了他们的火眼。
这么过了几日这位新皇帝就熬不住了,寻思着成宣王与大将军都不在京中,白丞相又是个干看热闹稀和泥的老狐狸实在靠不住,该看时机提拔个亲信来帮个手。
他从小长在宫中,熟识的人也没几个。季濂倒是跟他熟,又是个名正言顺的少将军,只可惜跟他老爹一块去外地奔丧,远水难解近渴。除了季濂之外,要说还有什么熟识的人嘛,他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李寒。
筠贵妃的死对李寒打击很大,自打从瀚海回京之后他便一蹶不振整日躲在自己的宫院中闭门不出借酒消愁,但梓瑛知道他这位哥哥从小比他有熊心,只是他父皇看不惯他,从未得到过重用。
但此时此刻,他父皇已逝,而李寒却是他唯一的哥哥了。
自打记起这个人,梓瑛便摩拳擦掌筹备着什么时候给他这可怜的兄长一个响亮的名分,要说李寒也算是皇长子,身为当今皇上的哥哥,他连个王位都没落上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梓瑛大笔一挥拟旨一封将李寒从一个无名无位的皇长子直直提拔成了亲王衔。可这事儿要能这般容易就好了,他拟了旨誊了笔,洋洋自得欣赏自己的文采之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印鉴不全……
“陛下不必自责,臣自小习惯了这位份,亲王什么的反倒不习惯。”李寒一张脸瘦削憔悴,反倒尽力挂着微笑安慰他。
“兄长,我……我这皇帝实在太过无用。”历经此事,梓瑛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是皇帝,一个连天子六印都不能尽数掌握在手的皇帝。
他为何要做一个这样的皇帝?
当初他甘愿做皇帝,以为自己登上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就能护住白泽,可是后来,为了这宝座,他连白泽都失去了。那么他到底为何要做一个皇帝?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权利富贵地位他都不在乎了,他不是个傻子,李桁对他的制衡显而易见他不会感觉不出来,可他从前不在乎。对他来说这皇位就是个累赘,倘若李桁想要他让出来就是了。可李桁偏不,他只是在不断的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没用,他只是一刀一刀剐着他的尊严,然后将剩下的骨血扔进土灰中。
为何会如此呢?
这个问题,不止徘徊在他一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