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绾连忙将脑袋转回来目视前方,随口道了句恭喜便不再搭理他。
“哎哎哎……”一旁李岳又撞了撞她的肩膀,“稍后散了我与梓瑛约了蹴鞠,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啧,老子都不去给梓瑛添乱了,你个死纨绔就不能老实点!白绾真想揪住他耳朵把他拖出去砍了!
倒是那头穆子汐莫名激动,“哎?岳世子与太子殿下待会儿要去蹴鞠,这个热闹我可怎么都不能错过了,不知世子可欢迎啊?”
“欢迎欢迎,自是欢迎,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散了你拉着白泽一道来啊!”李岳倒是一点不见外,明明头一遭见人家穆子汐,说起话来却跟老熟人似的。
白绾夹在中间只顾着脑仁疼,全然没想着这穆子汐也是头一遭见李岳,怎么就知道他是岳世子了呢?
有时候白绾还真是很佩服如李岳与穆子汐这般没心没肺之人,在她那个世界中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没心没肺了,没想到直到坐在这里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大约连个小巫都算上。
白绾独自琢磨了没一会儿,便见几名内侍与苏远公公恭恭敬敬从后殿走出。
这位苏远公公自当今陛下还是皇子时便侍奉在陛下身旁,若是后宮宦官也能授以官职立足朝堂之上,怕是如今朝中大臣除大将军之外,皆得比苏远低上一等。
苏远公公立在龙座之旁中气十足高声道:“陛下驾临!”
李岳与穆子汐的聊天戛然而止,皆是随着旁人起身行礼。白绾终于不用再被他二人吵来吵去,生平头一次磕头磕的这般欢欣雀跃。
礼毕起身,白绾只见梓瑛随着他父皇一道立在王座之旁,这一抬头便与梓瑛的目光汇在一处,梓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
见他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白绾终于也是放了心。许久没见过他,还以为他心情糟到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呢,如今看来即便“白泽”没有时常陪在他身边,他这不是也很滋润么。
白绾脑子发着呆,身子随众位大臣一道整齐落座。梓瑛亦落座在皇上右手边的席位上,白端李桁兄弟二人依次落座下首,虽说李桁是个亲王的身份,但到底是白端的亲弟弟,只得坐于他之下。
白绾一圈还没看完,便听陛下已传胡劼使团上殿。于是乎她原本要依着顺序往下看的眼睛呆了一瞬便换了方向,往大殿门口看去。
这几天总听旁人说起那位贺岳世子,可这世子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即便手上掌了多大的权,辈分却仍是摆在那里,使团名单之上他居不得首位,登堂叩礼他做不得头领。旁人再如何想要关注,也只得费劲伸长了脖子,自己擦亮眼睛猜一猜这一堆胡劼人中哪一位才是贺岳世子本尊。
果不其然,胡劼使团入殿之时,领头的是一位蓄着络腮胡子眼睛大的如开了天窗还没装玻璃一般的蓝眼睛大叔,那大叔身后几名年纪相当的青年男子皆是一身华贵绸缎,任凭旁人抻断了脖子也瞧不出哪一位才是贺岳朱云。
不过显然觉得自己眼瞎了的不止白绾一人。
李岳拈着颗桂圆,瞪大眼睛低声叹道:“这什么玩意儿?难不成胡劼人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开眼了开眼了……”
白绾眼见对面几名上了年纪的大臣也是揉着眼睛一脸崩溃,顿时心中得到了些许安慰,笑眯眯的掰了瓣橘子丢进嘴里。
倒是一旁的穆子汐一双端着茶的手顿了顿,皱眉定定的看着其中一位年轻人。那人身材算不上最高大魁梧的,模样虽也不错但也算不上这几人中最为出众夺目的,可他眉宇间那一丝玩味的神态,眼角挑起的弧度……
穆子汐微微转过头瞟了一旁独自乐乐呵呵吃橘子的人一眼,心中不禁疑惑。
错不了了……
远远隔着几个坐席,李桁的目光也遥遥转来。昨日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茫茫然没有头绪,如今贺岳朱云就立在大殿中央,她就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着,这一刻他心中才恍然明了,想起了昨日自己心中想到的到底是什么。
“在下姑兰阔,参见大启陛下。”络腮胡大叔如昨日未曾进宫一般客套的抬手行了个胡劼的抚胸礼,身后一众随行亦是整齐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赐座。”皇上也无比配合的如昨日未曾接见过人家一般,将面上的礼数做了个齐全。
大胡子姑兰阔落座在皇上左手边席位,一身藏蓝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坐于大胡子下首,这身份可谓是不言而喻了。
是以底下的朝臣之中又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议论。
“这位世子也没传闻中长的那般出众嘛,这姿色顶多算我家小子的三分之二,不能再多!”白绾隐约听见她老爹在前头信誓旦旦的发表着言论。
呵!突然这么看得起她,还真不习惯啊!
白绾坐在第二排,给斜前方一人挡了个结结实实,全然看不清那位落座表明身份的贺岳世子长成个什么狗样,只得懊恼的将面前一盘橘子剥成了一盘橘子皮。
今日设宴不过是面上客套客套罢了,若真有什么可谈的,那便是商议先太妃的祭祀办在何时何地。
先太妃娘娘既然是自缢后自焚在静仁殿,那么理论上祭祀典礼该是在静仁殿操办才对,可偏偏静仁殿位处后宫,前些年一直任凭荒废着,周遭的梅林也化作一片焦炭,往年胡劼来的人都是在那一片焦炭中祭祀。
可今年皇上命人重修静仁殿,这才刚把梅林刨了重新翻了土,静仁殿的屋舍也才将将架好梁柱,静仁殿范围内完完全全给挖成了一片工地不说,这冬日里一化雪又变作了一大片泥沼,连修建宫殿的匠人都难迈进去一步。
这么一座鬼屋放着三十年都未曾想起来翻新,偏偏这会儿想起来了?虽说皇上年纪大了,可记性也不至于这么不好吧?
“想来,约莫是静仁殿里的‘鬼’压不住了。”李岳冷笑一声,将桌上圆滚滚的桂圆当弹珠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