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绾一个挥手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都抓在手中,可偏偏用力过头,一粒黑子甩飞出去落在了他的脚下。
果然他这身份已经被猜出来了。
本来他觉得挺有趣还想再装一段时间,看看这白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没想到那日在朝阳殿中皇上会找他也来旁观。本来他还想着什么时候真装不下去,就自己承认了,真诚点道个歉就罢了。没成想这么突如其来的令她自己发现,倒好像他刻意耍人似的。
李桁弯腰捡起那粒黑子,坐到她对面来,将手心摊开。
“我方才听天牢的人说,国师大人这几日闲来无事时会帮牢中差役看手相测星座。从前倒没听起过国师大人还有这等才能,今日得空也帮我看看可好?”
她这几天无聊,又不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只好拉着每天来给她送一日三餐的小差役聊天,聊了这么几天也算是混成了个熟人。
这位小差役年方十八,因意存高远不愿在老家种地,这才托了爷爷的表弟的外甥的妹妹的夫家小叔子给他谋了个差役的营生。
据这位小差役所说,在天牢做事还是很有职业上升空间的,虽然看着只是个送饭扫地的小杂役,但混个两三年没准能做上刑房的工头,再坚持个四五年,妥妥晋升刑部府衙衙役,运气好还能混个巡街捕快。
白绾当时听完小差役的职业规划后简直热泪盈眶,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打了七年键盘就从一个普通高中生变成一代大神兼出版集团股东之一……
就算不说她自己,她也不太愿意告诉人家,她“白泽”生来就是自带光环的人生赢家本人……
可见白泽从小低调还招人恨也不是没道理的。
至于看手相测星座什么的,纯属她高中自习课上看了太多少女周刊自学成才。虽然这个世界中的人,生日年月不一定像她们那边一样以公元纪年,但好就好在白泽他们这边也没星座一说啊,瞎掰扯掰扯还是能聊的下去的嘛!
白绾警惕的瞅了他一眼,将他掌心的棋子拿开。
这还看什么手相测什么星座啊,他这个人从头到脚白绾都已经彻底领教过了。表演欲那么强那么会加戏,您老戏精学院毕业的吧?心机这么重,戒备这么强,妥妥天蝎座没跑儿!
“我问你,那天在大殿上,你为何不站出来为我作证?”
白绾想了想,心中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自然是不能跟当事人说,只好在心里默默咆哮。
他淡定的收回手来,“哦,你说这事啊。”
他看了看浮沉缭绕中的棋盘,随手捏了一颗白子摆起了棋阵。
“你当时也没问我啊?”
“……”
她明明记得当时他还对上了她的目光,却又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移开来着。这会儿却又说是她当时没求助?这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白绾翻了个大白眼,“好,如今我问了你,你总能给我作证了吧?”
他两指夹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盘,似是不知该把这棋子落在何处。
“如今,怕是有些晚了。”
……你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白绾气的真想一把棋子塞他嘴里。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李桁心中也是无奈。
当时若是在殿上他出面作证,也并不能挽回什么。甚至可能不但白泽的罪名不能洗脱,反而变成了他们两个合谋,此事牵连甚广,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深陷其中。
此事可能本来与白泽并无相关,只是谁都没料到太傅大人竟然会将命题之职托付给她,她这无端背了个锅也是倒霉。
李桁拍拍褶皱的衣角站起身,“国师大人且安心待着,该怎么跟刑部和陛下说,我心中自有打算。国师大人只管好吃好喝,别住了一趟天牢回去瘦了一圈,惹得贵府夫人心疼才好。”
临去时,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圈,说是这位国师大人无比金贵,太子殿下让他们好生照料云云……
其实说这些也是白说,这大启上下谁人不知白泽是个吉祥物,谁若是惹了她往后定八辈不顺,女儿嫁不出去儿子没有媳妇,要多惨有多惨。谁敢怠慢她啊!
白绾虽然人在天牢中,却也是仗着白泽的身份活的要多好有多好,并不太担心往后的处境。
只是此番李桁一来,俩人说开了之后,白绾反倒是对他有了深深的芥蒂。
他当初不表明身份,应该不是吃饱了撑的纯粹为了好玩吧。当初白泽曾在城郊迎接过他,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白泽是认识他的,可后来她偏偏不认识他,还把他错当成了王府的副将。这事他一定心存疑窦,所以才一直未说破,一直在观察她。
也不知道他究竟观察出个什么结果没有。
东宫听风轩中一片寂静。
太子太傅被禁足家中,白泽被关入天牢,一日之间这听风轩只剩下他一个人,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说白泽泄题他是绝对不信的,要说太傅大人泄题……他那么顽固不化的一个人,若是真有人能买通他泄题,那梓瑛还真想登门请教一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天牢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不知阿泽住不住的惯,她从小身子就比寻常男子娇弱一些,也不知天牢里被子厚不厚,这秋节时下的可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梓瑛坐立难安无心读书,刚站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便见门外闪出一个人影,对他行了一礼。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荀师瑶身材娇小,可这小身板拦在门口便让梓瑛难迈出这一步。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让开。”梓瑛气不打一处来。
他作为太子,平日里不得出宫也就罢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连荀师瑶都出来拦他,他这太子做的未免也太过憋屈!
“太子殿下依律不得私自出宫,若殿下想出去,那便请殿下请旨一封。”
梓瑛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尽力平复着心情道:“刑部天牢就在广华门边上,我只是去看一下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