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雪还停不了的话,施主明日还是不要出门了吧。方才听守山的师兄说,眼下山路滑又有落石,下午时便有一位施主不慎被落石伤及。施主还请多保重。”
白绾乖乖点点头,“保重保重,我一定保重。”
辞别了两位小和尚,白绾转身冲进院里锁了门,冷的直打哆嗦。
回到屋中,他正垫着一层布将砂锅从铁桶上端下来放在桌上,屋子中央的茶桌也被他移到了火堆旁。
“热好了,快来吃。”他从食盒中拿出两把汤勺,招呼她过去。
白绾抱着冻僵的胳膊凑到火堆旁暖了暖,接过一只汤勺犹豫着看了他一眼,便率先连汤带肉捞了一勺,尝了一口烫的直哈气。
她上一回跟人头对头吃一锅饭,还是去年过年时在肖繁家陪他一起煮泡面的时候。
白绾不由得隔着热腾腾的白气又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这同吃一锅汤的行为太过亲近,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亲切不少,这你一勺我一勺的吃着居然心里没有一丝别扭,反而还挺舒坦。
“下山时小心些,这路可不好走,听说下午时还有人被落石砸伤了。”白绾就着砂锅边舀汤,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喝着汤的模样,忍不住提点一句。
“路再不好走,我这不都上来了么。”他将一勺汤吹温了喝着,一勺汤灌下去暖穿了肺腑。
对啊,人家上都上来了,自然是不用她提醒。白绾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白痴,老老实实吃起她的东西来。
李桁坐在另一头,见她忽然变乖巧还有些不习惯。
“我问你,你如今远离了京城还用再做戏么?白泽也该回来了吧?”他盯着她一颗快要栽进锅里的脑袋忽然发自肺腑的问了一句。
白绾被他这话问的一呆,险些真一脑袋栽锅里,连忙扶着桌子坐直了,眼神左瞄右瞄寻思着该怎么扯圆这个谎。
都这种时候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把白泽变回来,没准儿她要在这里做一辈子的白泽,最后死了埋在人家白家祖坟里呢。难不成要对他承认“白泽”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只是内里的灵魂不是同一个人什么哥哥不哥哥的只是您老人家自己误会了?还是杀了她算了!
“王爷也亲眼见了这山上不好受,我哥哥身子不好,怕是受不住的。”白绾小口喝着汤,企图用这热汤浇灭心里那点心虚。
“那你总有一日要下山的,到时他也该回来了吧?”李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问。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白绾简直要崩溃。
“……嗯,大约是这样,也可能不是。”白绾咬着汤勺含含糊糊答了一句。
这位大哥,请问你是暗恋白泽么?有什么好问的!咱能不继续这个话题了么?
“那倘若……”他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汤,居然还咂着嘴慢悠悠的品了品,“倘若他回来了,你要如何?”
还问!?白绾简直想一勺子戳瞎他眼睛,她紧紧捏着勺柄深呼两口气,才有样学样的也喝了口汤品了品,缓和了心情。
“倘若我哥哥回来,我自然要藏起来的啊。”
按这个剧情推测这种发展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虽然她所谓的“哥哥”根本不存在,即便白泽真的踩狗屎运能跟她换回来了,这身体也仍是这个身体。
“藏到哪里去?”他紧跟着又问。
这……可管得有点宽了吧。
“呃……”白绾着实被他给问住,被他这么问来问去,十个脑袋撒谎都不够用,更何况她才只有一个。
“事关白家满门性命,恕在下无可奉告。”白绾扶着桌沿想了许久才得出这么一个合乎常理的借口。
这事虽然根本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是白家的机密,怎么可能轻易吐露给旁人知道?
“你担心我会去陛下面前揭发?”李桁脸色微变,看着她的眼神也严肃了几分。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白绾心想。只是面上话可不能这么说。
白绾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拍着桌子笑了,“王爷英明神武为人正直可靠,人品之好好到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下再怎么小肚鸡肠也不会这么想的,况且您知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揭发早趁早了。只是如上述所说,这事事关全家性命,少一人知道总是保险些的。况且,在下朝堂外的藏身之所十分隐秘,就连家母都不得言说,更何况是王爷您呢。”
白绾自认自己说漂亮话的功夫已十分的高深,她都一口气狂飙上百字了,没道理连这都糊弄不过去吧。
她说完狠狠的喘了口气,喝口汤润润嗓子。她一勺才刚伸进锅,就见面前这位大爷脸色变得更加难以描述,跟吃了过期老鼠药连夜洗了八遍胃似的。
这客客气气的漂亮话说的还真是倒胃口。李桁将手中汤勺放在桌上,垂着眼睛盯着破烂的桌面一言不发。
这位大爷也太难伺候了吧……白绾有气无力的叹口气。
“王爷您……你,不吃了?”白绾小心的瞄了他一眼,见他不做反应便一伸手将汤锅拽到自己面前来,稀里哗啦的吃了个够本。
李桁瞥了她一眼,只见她视他如无物只顾自己吃喝,心里虽然不大舒坦也终于没再说什么。
若终要离开这朝堂的话,不要寻个隐蔽地方藏着,跟他一块回云南可好?
这话他终究是没能问出来。
春猎的日子眼看就到了,李桁这几日天天夜里以随李岳出门闲逛为由头连夜上山,自打那日被她抓了个现行之后,虽也日日上山,却仍是偷偷摸摸尽量不让她见到。
这只是习惯罢了,免得被她撞见了又得无端客套一番,耽误了下山的时辰。他每天夜里心中都这么想着。
嗯,只是怕耽误了时辰,回家被父母亲逮住。绝不是生她的气。
这一日午后,李桁奉太子传召入宫,被太子殿下拉进东宫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问了一通,内容无非也都是关于某人的吃喝住行。
“桁兄长,阿泽怎么样了?在山上夜里可还睡得着?饭食可还吃得下?”提起关于白泽的事,梓瑛脸上一连数天的忧郁终于散了些许。
“国师大人一切皆好。”李桁语气淡然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