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那个假的老闷喜化成烟没了,就回转身,捂着衣服布袋,往我家那边跑去。在路过犟三爷家的时候,我看到犟三爷家西边那个花柴垛那里,有一个火红的影子一晃,就不见了。
我就停下脚步,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就从布袋里摸出一个枣子,用袖子抹了一下,就塞到嘴里咬了一口,这枣可真是甜,还真是脆。
我一边嚼着枣,一边往那个花柴垛那里走。我知道的,犟三爷家后面,就是那个东西向的庄中心护庄河,而从犟三爷家堂屋的后墙到这个河边上,那是一个很宽阔的空地。
这空地上,除了栽着的一些楝树榆树之外,还长满了各种不太高的小树苗,我记得有构树,桑树,洋槐树,在快接近河坡的地方,还有几丛很大的刺梅花。
在这些树的间隙,长满了高高低低的野麻棵,所以从远处往犟三爷家这边看过来,基本上是看不到他们家房屋下面的大部分房屋的。
而犟三爷家没有垒院墙,整个院子,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除了西南角压井那里有个小水坑之外,犟三爷家的院子看上去特别洁净舒服。
那个花柴垛,就在院子的西北角,那里除了这个花柴垛之外,还有几棵陈年的老树,放倒了顺长堆在西山墙下。我看到那长了一些青苔的树干上,还生了一簇簇小木耳的黑瓦碗。
我走到花柴垛边上,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个火红的影子跑到哪里去了。我就想,根据它的体型和特殊的毛色,不用说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只火狐。
因为,我听我爹说,在我老爷全春在的时候,就犟三爷家那里,一直都有一个火狐呆在那里,每隔一阵子就出来一下,露个脸后就又蛰了起来,具体它蛰在犟三爷家的哪个地方,还真没人说得清。
这个火狐,也就是说,不经常出来,可出来了又不是人能看到的。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今天也是这么偶然的机遇,让我看到了它火红的影子。
按理说,这个火狐的年岁可不小了,因为我老爷全春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就连我爷沉睡在老沟上坟院里也好几年了。而这个火狐一直在。
我知道,像这样的,在宅院里出没的狐狸,基本上是不会伤害人的。它们也要依靠人,来维持生命的延续。
我在想着时,就看到西山墙边上,那堆着木杠子那里,似乎有东西在里面动。我就走过去,顺着那木杠之间的缝隙往里面看,可那木杠子堆的太挤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我运用心法,站在边上,往里面往了过去。我看到这杠子下面,接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长虫,那长虫,正鼓着腮帮子,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吞着一个很大的老鼠。
那老鼠的头跟前腿都已经被吞进去了,留下的后腿跟尾巴,还在外面不停地扭动折腾。我看到这长虫,身上的细鳞,随着它嘴巴的吞咽,一阵一阵地波动。
我看这长虫吞得很是艰难,可我又不能伸出手去帮它。我就当没有看到它,就绕过花柴垛边,往那片野麻棵走过去。我知道,现在是找不到这个火狐的。
因为这里基本上都是树丛,它随便往那里一钻,我都看不到。虽然我能运用心法透过外面遮挡的东西看到它,可是我得知道它大致藏到哪里啊。
我在犟三爷家后面的山墙边上,从西往东走了一个对头圈,除了看到两只癞蛤蟆你追我赶蹦跳着之外,我就再没持到其他的东西了。
护庄河里,还有一些水,那水应该不太深了,因为这又好多天没上过雨。这火狐找不到也就算了,权当我没有看到它的影子。于是,我就又回到了小桥往南的路上,一边吃着布袋里的枣,一边往我家院子那边走。
我家院子的东北角,是一大片低洼的空地,空地边上,是三个被踩得很矮小的坟疙瘩。听说是边上俊晓家的。也听说,这里的地气不错,毕竟出了俊晓这么个在县委里当官的人物。
虽然在这坟边上,都已经陆续规划了宅基地,盖起了房屋,可是这几个坟,还有模有样地在那里杵着,每逢刮风下雨,从北面东面流过来的积水,都围绕着这几个坟头,慢慢地往上涨,有时竟然能把这坟头给淹没。
我家院子后面,隔了四家人家就犟三爷家。记事的时候,犟三爷家的院场还是很大的。他家没有盖院墙,整个院子显得地方很阔,而且收拾得极为洁净。
院子当中有几棵老榆树,东屋南边,是一个方形的沤坑,从堂屋沿院子正中,是一条窄长的碎砖破瓦砌出来的甬路,一直伸出来,通到沤坑边上结束。
甬路出来尽头的西边,有一棵已经能结果了的枣树,枣树西边角打了一个压水井,每次我从北庄上玩得累了渴了,回来的路上都会拐弯到犟三爷家这个压水井这里,一手捂着出水口,一手连同身体去压这个压水井的杆,常常是清澈甘甜的井水缓缓流出,我就趁机咕咚咕咚喝个饱,再打着嗝往家里走。
这个时候,常常能看到犟三爷家的三奶,小着脚微笑着站在东屋门口,看着我做完这系列动作转身去屋里做饭。犟三爷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女儿我叫淑玲姑。
这淑玲姑长得白净富态,高挑匀称,在那个年月,算得上我们庄上有名的大美女。
听做木匠的父亲说,犟三爷是箍坟的行家。凡是有人去世,主家都会亲自拿着烟酒上门来,央求犟三爷去帮忙箍坟。
父亲跟犟三爷关系一直很好,有事没事,父亲也会提着烟酒,在一个下雨天里,买几斤猪头肉,包一包炸好的红花生,找犟三爷拉家常,两个人常常是喝得舌头打卷脸红脖子粗……
那个时候,庄上的人去世,都是第一天就请人去自家的坟院里,按照看地先生事先划出来的位置,开始掘地挖墓坑。
而在第三天一大早,人们还没有下地干活的时候,去世的人就出殡出来,方子(就是棺材)被人抬到这墓坑边上,在鞭炮声声响,唢呐阵阵吼,亲属呼天呛地的哭声中,方子就抬着放进了墓坑.
这时,犟三爷就开始拿着瓦刀,指挥着帮忙的人,递砖的递砖,和灰的和灰,抹泥的抹泥,好一阵忙活,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犟三爷他们就在方子的周围及上方,修出来一个穹顶,小屋般地将方子罩着。
里面洒了干石灰,等把方子都围起来后,再在外面抹一层湿石灰,然后才是埋土拢坟头。
犟三爷每次都是先喝上一碗老烧酒,然后拿着瓦刀,在供香台前作了揖,闭着眼睛,嘴里不知道嘟囔些啥,等他把这个程序做完,猛地睁开眼,像是有大力神附体一样,就开始吆喝众人手脚麻利的干活。因为时间很紧迫,要在太阳出来前,把整个墓箍好。
犟三爷家的屋后,就是庄中心的那条东西河,我记事的时候,那河里还经常有流水,我还看见过村西头的小飞在河里面挖过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