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啥,那时小孩子喜欢吃这个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谁兴起的,反正那时,代销店里的糖豆,薄荷糖,或者花戏桃儿,这些都卖得非常便宜,还很好吃,却没有几个小孩跑过去买,但倒是对药铺里的这个包谷片却情有独钟。
后来我也想了很久,却想不出其中原由,我也没有拿着包谷片回家去问我爹我妈,更没有拿着去问二婶,我怕他们知道了,会不让我去买。
虽然二婶是不会心疼她给我的几毛钱买冰糕的钱的,但是我也隐隐觉得这包谷片就是药,因为白老大每次都会从那个透明的褐色的大粗圆药瓶里摇晃着往外倒,然后仔细地五个五个数着给我包到药包子里去。
而每回我手里紧紧攥着这个药包子,还没有跑出他们家的龙门头,就急急忙忙地打开,从里面掏出两片,就往嘴里塞。
那个味道,至今,还记忆犹新,这东西应该不叫包谷片,仅仅是颜色,可能跟包谷糁的颜色接近吧,但实质是什么,我一直不知道。
从洪家坟中心那个大坑往南,过了小桥,是一片不大的杨树林,那里的杨树,都长得不高也不粗,甚至有的树枝,都被周围的人们给掰下来喂羊了。
所以每回路过那里,看那些杨树,就觉得它们有些可怜,毕竟跟南庄那边的杨树林里的杨树比,真的没什么可比性,论高大,论长得旺盛,还是论人们对它们的态度,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在这个不叫做杨树林的树林西边,有一户人家,我叫做小爷的,他们家有一个大院子,院了的东南角里面,有一棵会开花的树,那棵树长得很旺,叶子碧绿如盖。
一到开花的时候,那花开得很是绚烂,而且花朵极为阔大,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花可以吃,我就很是留意,一到开花的时候,我就经常往这小爷家院墙那里跑。
起先是想在院墙外面,捡掉落的花朵吃,没想到,那花朵真的味道不错。本来这花是有着淡淡的嫣红颜色,配着绿碧的叶子,可以说是相得益彰,恰到好处的好看。
没想到这花吃到嘴里,却是另有味道。因为这花瓣嚼起来,并不是苦的或者麻的,而且有一种糯软和微甜,吃到花根处,还有一种绵软如丝的顺滑。
所以,我每回过去,都会捡很多,然后除去根部的绿叶,一朵一朵地放到嘴里嚼着吃。那时,我都会贴着他们家的院墙,蹲在墙根,醉也似地吃着,就像是一个大朵块颐的人,正对着一大桌山珍海味不停地吞咽。
后来,我看另外有小孩趁他们家人不在,就顺着院墙爬过去,爬到那花树上,一朵朵地摘了这些花,装进口袋,再爬出来,很炫耀地吃个不停。
我就动了心,也跟着人家往这小爷家院里爬,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干过,心里满是做贼的心虚跟忐忑,只爬过一次,后来就不敢再翻院墙进去,倒不是怕从高高的院墙上摔下来,而且觉得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
毕竟一直以来,大人都教我不可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就算是那些花得得绚烂无边,我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不停地吞咽口水,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院墙边上,捡掉落的花,擦干净了再塞到嘴里吃。
那家的女主人,我叫做花奶的,一直都非常端庄斯文,穿着很整洁干净的衣服,就连头发,也梳得极为顺溜整齐。我不知道他们家在城里是做什么的,总感觉他们家境很好。
为什么我每次都能跑过去捡到花朵吃,都是因为他们一家人,经常不在家,经常去城里住。也就是到了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才从城里坐汽车回来,有时也能看到他们坐着绿色的吉普车回来。
那时吉普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的,在我的印象里,也只有两家人坐着这绿色吉普车回来的,一个就是这个小爷人一家,另一个就是在县城里当官的俊晓一家。
还有这会开大花的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虽然我在二婶家,看到二婶也种了很多花儿,但是那些花儿,跟这个花树开的花,根本不一样。
二婶这些花儿是牡丹或者月季花,不论红的,粉的,还是黄的,白的,那些花儿的花瓣都很大,过几天就蔫了。
而这小爷家的花树却不一样,这花树开的花,花瓣小一点,但都是粉白色的,就算开到极致,也显不出那种大红大紫的深色,可这种花儿,开花的时间却很长。
因为从我一次跑过去捡那些花吃,感觉过了很久,我再过去,还能看到地上有掉落的花。所以,我感觉这种花树,非常好,开出的花不仅能看,还能吃,真是一举两得。
他们家的院子很大的,一直都有砖头垒的院墙,这在当时,都比我们其他家要强很多,因为大多数人家,根本没有闲功夫去垒院墙的,因为堂屋还是泥巴砌的,哪有钱来垒院墙的呢。所以大家都是敞着院子,独独地在一角打个压井,就算能过个人家了。
那个小爷家的花奶,很是慈祥,每回遇到了,都会细声细语地跟我说话,一说话她就眯着眼睛,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她皮肤还没有多少皱纹。
每回我小跑子从他们家那有着花树的院墙外面跑过,她都会轻声细语地跟我说,跑慢点,胖墩儿,别摔着。我也是很不好意思,不想当着这花奶的面儿,去捡他们家院墙外面的那些花儿来吃,就格外跑得快,生怕被她看出来我的窘迫与不自然来。
可是这花奶却站在墙边,一直朝着我不停地望,就好像她真怕我摔倒要等着搀扶我一样。每回我都会从她家长长的院墙外面,一口气往西跑到西边的老坟院里。
坐在那些青色大理石的石碑下面,长长地喘着粗气,心里想着,要是他们家里没人,我就可以去捡那些花儿来吃了,可是这花奶好像看透了我一样,我哪里还好意思去捡着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