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河坡可真够宽的,从最上面的那一排排高大的杨树下来,就是一大片长得很旺的花生地,然后又是一大片红薯地,再下面就是已经抽穗了的包谷地。
人们都在这河坡里开荒种了庄稼,没想到,这里还真是肥沃,并且很明显不缺水分,这些庄稼都长得极好,这地方是沙坡地,也没看到水土有多少流失。
然后我就顺着这河坡往南看去,大约二里地的地方,我看到有一群人,或蹲或站地在往一个地方看。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那些人们都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那么多人往同一个地方看,而且脸上都带着期待与疑惑,可没有人说话,除了偶尔吹过来的河道风,四下来显得有些静寂。
我看他们装沙的,还没有装多少,就往河坡上跑出一截,站得高一些,往那边看。我看到,那些人都在往一个坑里看。那个坑,分明就是一个刚刚被挖出来的,土还有些微润。
只见从那坑里,抬出来一个用帛席卷着的圆筒。那圆筒上面,还有很多沙土,随着两头劳力往外抬,那圆筒上的沙土不停地往下抖落。
而周围看的人们,好像同时发出一声哦的声音,都快速地往这抬出来的圆筒这边围。我站得远远地,对抬出来的这圆筒也极感兴趣,不知道这里面卷得是啥东西。
也就伸长了脖子往那边张望,一边看,一边注意着他们沙子装的情况,现在还不满一半。我就注意到人群后面,有一个影极淡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红色的上衣,长发披肩,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裙子,跟在这群人后面,也想围过去看。
可是,我看到这女子的衣服,就像是刚刚在水里泡过,不停地往下滴着水。而这女子脸色极为苍白,站在人后,竭力想挤过去看,可是她伸出手去扳前面的人,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她伸出去的手,虽然已经抓到了前面人的衣服,往回一拉,却拉了个空,因为她的手从人家的身体里直接穿过去了。这女子就一下子症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前面那层厚厚的人墙,接着就大哭起来。
我看那女子哭得极为伤心,张开的嘴那是越张越大,越张越大,最后大到比她整个脸盘还要大。
就在人群中间那个圆筒即将被解开的时候,这女子张开的像一个粗洞口一样的大嘴里,猛地往外喷出一股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往外一喷,还没有落到地上,就纷纷散开,往里面这圆筒里飞了过去。
我看到,这女子哭的时候,竟然流不出眼泪,只有她的嘴无限地张大。而当她嘴里喷出来的那些东西,快速飞到这圆筒里的时候,里面那两个人已经把这圆筒一下一下地解开了。
从这圆筒里,亮出来一具尸体,我往那尸体上一看,不禁吓了一跳。那尸体上身穿着红色的上衣,下身是一条白裙子,而且头发明显很长,胡乱地搭在尸体的身上。
我再看这人群后的这女子,她也是红衣白裙,可是她正张着大嘴,往外喷着东西。而那群头扎得跟竹签子一样的人们,还在伸长着脖子往里面看。
我看从圆筒里翻出来的这女子,分明是已经在水里泡过,那脸色不仅白得跟纸一样,而且明显浮肿得不行。可那些从后面女子嘴里飞出来的东西,一落到地上这尸体上面,那浮肿就开始慢慢消退,没一会儿,原本很粗很肿的一个尸体,竟然慢慢回复了原样。
地上的尸体,跟人群后面这女子,竟然一模一样,难道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吗,我很是疑问,总觉得这事有些不能理解。就算是这女子在河里淹死或者被人淹死,可为什么会被埋到这河坡的沙土地里。
现在就算被人挖出来,也没看这尸体有多少腐烂,只是浮肿一些而已。而后面这女子,难道是她的魂儿啊,可是这太阳这么热辣,鬼魂怎么可能会现身呢,难道只有我能看到?
拖拉机拖兜里面,已经装平了,马上就要装满,我看着远处这群人,都默默地注视着地上那具女尸,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女子,这女子已经闭了口,不再往外喷东西了。
只见她猛地跃起来,越过那群人挤成的人墙,走到地上那尸体边,伸出手,替那尸体一下一下地捋着头发。
我看得真真的,她捋着捋着,就开始哭了起来,这一下竟然小声哭泣,嘴都没有张,只是从眼睛里往外流泪。我看了一下,她流的竟然不是眼泪,分明是两行鲜血。
那鲜血就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流,一下子就流到了她红色的衣服上了。可那红色的衣服像是不怎么吸血,那血就顺势淌到了白裙子上,一下子那白裙子就出现一片血渍。
那血渍不停地往外上扩散,再扩散,没一会儿,竟然在这血渍中间,出现了一个人头,那人头分明是个男子,鼻子眼非常清晰,而且嘴角还有一绺很突出的小胡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寓意,看看拖拉机就要装好了,我得赶紧跑下去,爬到这拖拉机拖兜里,要不然,我就被他们不怀好意地扔在了这个大河的漫滩里了。
我急急忙忙地跑到拖拉机边上时,那个光头的老猪已经合出摇把,开始一下一下摇动了。我就赶紧往拖兜上面爬。
才在这装满湿沙的拖兜顶上坐好,那拖拉机就被摇着了,高高烟囱里,喷出一股浓黑的烟,老猪放好摇把,坐到驾驶台上,捏把控方向,顺着车辙,慢慢地往河坡上面爬。
我还是远远地往那群人那边看,那个红衣女子,已经把地上那尸体的头发理顺了,而她自己也停止了哭泣。我看到她白色的裤子外面,那个头已经成形了,这个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因为,他也是光头,嘴角也有一绺突出的小胡子。我就侧着头往前看老猪,没想到,我看到老猪专心地开着拖拉机,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他嘴角那绺小胡子,一动一动地,就像是有一个麻蜂停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