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往里走,是越来越暗,那树木也是越来越稠密,树梢上常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来跳去一样的摆弄着树枝。我没有理会,大概是野鸟吧,在树上垒窝呢。
我四周不断地张望,除了茂密疯长的到处攀爬的糖鸡屎秧外,就是粗粗细细的各种树干,胡乱地在眼里一晃而过。却看不到那个尖嘴的玩意出现在前面。
我还是往前走,大概又走了几十步远,里面却突然有了几道阳光从厚重的树叶缝中间射进来,我感觉这一块突然就亮堂了许多。
而很让人惊异的是,那几道阳光,不偏不斜,正好射在一段断了的石碑上,那石碑上已经没了字,我看那石碑断裂的斜口,感觉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给斜着削开的。
而那断口却很平整,斜斜的往上插着,现在又被阳光这么一照,显得是那么的毛骨悚然。
我眨了几下眼,刚想把目光移到别处,没成想,那断了的石碑后面,慢慢地伸出来一个尖尖的嘴,就那么一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
我赶紧往前紧走几步,来到石碑前,想趴过去看个究竟,可当我伸过头去,那个尖嘴的东西却跑了,地上有几张破布一样的纸片。
我伸捡起来一块,用手摩挲,原来这哪里是什么破布,分明就是几块长虫皮,上面还有晶光的突起,我就顺手给丢了。
没想到竟有那么巧,那长虫皮就像是被粘住一样,落在了斜碑的顶端,那阳光射在长虫皮上,晶莹透明,还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不过,我却没有想到,这几片长虫皮虽然破了,却也有我手掌这么大,而长虫皮尚且有这么大,那么那个蜕了皮的长虫现在该有多大了啊。
我还是年纪太小,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一心一意想去追那个尖嘴的玩意看个究竟。其实照理来说,像我们这个地方,前面有石碑,后面应该就是一座坟的。
可这里却平平地跟周边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这个石碑还在,而墓却经久岁月而化为平地了。
我就顺着这野草即将掩盖的路,往里面慢慢地走,真希望那尖嘴的东西再出现。可是我走了很远,也没有看到这玩意。往里面更加暗,也更加凉了。我之前浑身热腾腾的,现在却感觉凉意沁身。
头上是厚重的树枝树叶,阳光怎么也照不进来,我心里在泛嘀咕,再看不到就拐回去了。我慢慢地往前走着,明显感觉前面的地势低了下来,而野树却慢慢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到处都是胡乱攀爬的糖鸡屎秧,还有那青黑的叶子中间结的拳头大的圆溜溜的果实。
我见这些东西太多了,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东西会开花,会结果,而地下的根更会长,听老人说,这东西年代久了,地下会长出人形的根来。
这地方树稀了,就慢慢露出光亮来,我看着到处都是糖鸡屎秧,就停下不想往前再走了。我回头看看来路,我已经进来的很远了。
我站着,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四周静寂无声。我踌躇不定,心里想看不到这尖嘴的玩意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回去钓鱼的好。
打定主意,返转身,准备开路,耳朵里却隐隐地有了说话的人声。
我就奇了怪了,这乱葬岗,平时人们都不敢进来,这又是大晌午的,这人怎么不在家里歇晌,现在跑进这乱葬岗干啥呢?我不知所以然,就站在原地,屏着呼吸,细细地听。
还真是,有人在说话,像极了万德跟她那个漂亮的**子小媳妇说话的声音,哼哼唧唧又断断续续。又像是谁捏着他们的鼻子,他们在小声地说,小声的笑,又像是他们躲在被窝里说话怕别人听到一样,总之是那么隐隐约约又让人想多听一会似的。
我听到这声音就在我的左边,我就慢慢地往左边看,往左边挪。
左边一棵很大的野构树下面,隐隐约约躺着两个人,好像都没穿什么衣服,相互搂着抱着,哼哼唧唧轻声说着话。我撩过眼前的树叶,又拨开绊腿的糖鸡屎秧,想凑近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在这里压蛋儿!
可我慢慢走近,却看到两个有着火红皮毛的大狐狸,正亮着肚皮一头枕着野草,在嬉闹玩耍呢!那两个大畜生,毛皮光亮,红似火,亮如油,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可是我定睛看时,怎么这两个畜生又变成了万德跟他那个漂亮媳妇呢。我揉揉眼,再看时,边上的草一动,什么都没了,那两个火红狐狸也一下子消失了。
我惊得不知所措,以为我眼看花了,大树下什么都没有,刚刚那哼哼唧唧的说话声也随之消失了。我心里隐隐生出了恐惧,树下什么都没有,那我看到的两个红狐狸呢,那万德跟他漂亮媳妇呢,怎么会突然间消失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顾不上树枝和野草糖鸡屎秧的阻挠,奋力地冲出了树林。到了树林外,太阳正朗朗地照着,外面虫唱鸟鸣也有了。
我顾不上钓鱼了,那些钓鱼的东西也没拿,飞快地跳过三岔口的河沿,顺着来时的路,朝着家里飞奔。
一口气奔到了院里,看看家里还是老样子,父母在东屋扎着笤帚,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说着话,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满头大汗着跑回来,还以为我后面有狗追着咬呢,就各气拿了一个火叉站出来想护着我。
我没理会他们,冲到正间,顺手撩起东间的门帘子,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万德跟他的漂亮媳妇正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呢。
我没有声张,就悻悻地回转身,也顾不上跟父母解释,就默不作声地往院外走去了。走出院门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到父母在说,小良是不是发癔症了。
我没有发癔症,脑子清醒的很,只是亲眼看到的这些,没办法说得通啊,我站在院外的太阳地下,用手一遍一遍地抹着头上的汗,又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不对啊,就算万德他们在树林里哼哼唧唧地压蛋儿,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跑回了家,就算他们跑回了家,也不可能不流一滴汗啊。
突然间一阵汹涌的尿意,我迈腿就往老房子屋后的厕所跑。我家老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只是这草屋还是很完好地保存着。
院外是一个两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桑树,桑树外面,是一个很大的不规则的深坑,坑沿上,长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树,坑里常年都有积水。
下过雨,经常有庄上的鸭子鹅啊在这坑里引吭高歌或者追逐戏水,而坑沿上,经常有老鼠钻的洞突兀的显露着,不过,我倒是很少看到有老鼠出没,虽然我们这庄上几乎没人家养猫。
我跑到厕所里,扒下裤子对着茅缸就是一通胡乱扫射,惊得那些苍蝇没头没脑嗡地一声乱飞。好一阵,才解决完事。
这时,突然感觉连着厕所的那段墙头上,似乎传来一阵阵轻轻的摩娑声,像极了有重物拖地的摩擦声。我以为是有人拖着东西从外面路过呢,也没有在意,就系了裤子,想回到院里。
就在我抬头想迈步走出厕所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那墙头上,有一个圆形的人脸,在冲着我挤眉弄眼,而且好像要笑出来的样子。
我一看,气不打一处来,那人脸竟然是万德那个漂亮媳妇的。我就看着那人脸,慢慢地顺了墙头,一点点的要过来。只是那速度非常慢,那脸上亮晶晶的,像是涂了油一样光光的滑滑的。
我心里觉得很好笑,这漂亮媳妇不是在屋里睡瞌睡吗,怎么现在跑到墙外跟我装神弄鬼来了。我气得差点拿一块脚下的半截砖头砸过去了。
可是我再仔细看,没想到,墙头上这张脸,怎么没有头发,而且墙头也是高低不一样,怎么就看不见这漂亮媳妇的脖子呢。
而我站在原地看的这一会儿,那漂亮媳妇的脸上,那个小小的嘴竟然张开了,有些笑嘻嘻的样子叫我,小良,小良,你看我好看不,我长得漂亮不……
乖乖隆的冬,这丰臂肥乳的漂亮媳妇,竟然连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我的天呢。我脸瞬间发烫,感觉都要红到脖子根了,而那漂亮媳妇的那张脸,还在墙头上,慢慢地朝我移过来。
突然感觉身后有东西贴着我的耳朵边,柔地一声扎了过去,那漂亮媳妇的脸瞬间抖了一抖,变做一个三棱的巨大长虫头,那长虫头两边还鼓着两个晶亮的气泡。
而从我背后扎过来的,是一根两齿火叉,我知道是父亲扎过去的,却扎偏了,火叉撞到了墙头下面一点点,没有扎到这个长虫头。
而那长虫看见有人打将过来,就急急忙忙甩了一下头,通的一声掉下了墙头,我跟身后的父亲都冲到厕所外面看,有一个像碗口粗的青黑大长虫,分开两边的草跟矮树,急急忙忙地往坑下的水里钻。
眼看着没一会儿,那大长虫就全部钻进水里了,父亲把扎在墙头上的火叉拔出来,朝着大长虫的方向奋力甩了过去。
应该是没有扎到那大长虫,因为我看到那火叉扎在水里,有一多半还露在外面。没一会儿,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腾地从水中跃起,又扑腾一下落下去,溅得周围的水泛起了圈圈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