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翕动着鼻翼,想深深地闻上几下时,却听到一声巨大的炸雷在院外炸响,我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我还在床上躺着,热得汗水涔涔,额头都是汗水。
外面阳光消失,天地昏暗,雷声滚滚,马上要下大雨了。而梦里的老头也消失了,可我攥紧的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我忙伸开手看时,有白色的东西,软软地掉在地上。
我低下头,那是一卷长虫皮,长虫皮的鳞纹清晰可见,长虫头的地方,还赫然有丝丝血迹,温湿地挂在开口处……
我惊了一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听到我的哭,忙奔过来,父母回来了,都问我咋了,我抖抖地从地上捡起那卷长虫皮给他们看,他们都惊讶不止,忙问我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刚刚睡瞌睡,梦里遇到了一个老头,可能是他给我的。可梦里的老头,我分明玩得是他的长头发啊……
老家东屋的南边,有一个红薯窖,这红薯窖很直也很深,可能是由于每年窖的红薯坏得太多,就被废弃了。
可这废弃了的红薯窖,一直没有被填起来,就那么敞着口,大眼睛一样地每天昂首望天。日复一日,那红薯窖里,残余的红薯头,都出了芽了,那芽,就顺着红薯窖地边缘拼命地往上长,我感觉没几天就要窜到洞口了。
那天放学,我做好作业,就趴在这红薯窖口,往下看,外面是晴朗的天,太阳非常大,窖里则昏暗无光,只有一小片窖底,被洞口透下的阳光照亮了,我就能清楚地看见窖底神秘的世界。
那红薯窖还是蛮粗的,窖底除了长了长芽的红薯外,还有一只秃尾巴老鼠,缩头缩脑地蜷缩在那个半截红薯边上,动也不动地,好像睡着的样子。
往边上看,那柱光亮映到的,则是一个巨大的癞蛤蟆,鼓着肚子,四条短粗的腿,慢慢地沿着窖底地边缘往前爬,就那么不紧不慢。我沿着癞蛤蟆爬的方向,往边上,没想到,吓了我一跳。
离癞蛤蟆不远的地方,竟然盘着一条花红蛇,那蛇头总在盘子的中间,尾巴在最外面,不停地摆动。
蛇头吐着红芯子,好像还能听到丝丝的声音,我看到这个,心里凛的不行,很怕却还想看。那蛇,我们叫长虫的,有着虎皮一样的颜色,红一道黑一道的条纹,加上那个红色的芯子,着实让人看了心跳加速。
我一直以为,蛇是吃蛤蟆跟老鼠的,就想这长虫说不定哪天就把这老鼠和癞蛤蟆吃了。就有意留了心,总想看看这几个东西,在红薯窖里怎么样分出个高低来。
不过,我又想,万一这长虫吃了癞蛤蟆怎么办,癞蛤蟆可是吃害虫的,打仗又打不过这长虫,因为这长虫那么粗那么长,怎么样也会把癞蛤蟆给咬死,就算咬不死也会被缠死的。
想到这里,我又不敢直接下到这红薯窖底,我就想了一个方法。家里有晾衣服的长竹杆,我就抽出来一根,准备伸到红薯窖底,扎死这个花红蛇。
这样癞蛤蟆就会保险了吧。我心里洋洋得意,就赶紧跑回院里,搬了板凳,费了九牛二虎之为,从树上抽出了长竹杆。赶紧跑回红薯窖口,继续伸头往下看。
没想到的是那长虫已经伸开了盘子,癞蛤蟆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那长虫好像很惊恐似的在前面滋溜溜跑的飞快。
而那老鼠一看长虫跑过来了,就迅速跳起来,像壁虎一样顺着窖壁往上爬了一点高度,就伏在了那里动也不动。
那长虫好像根本没有要对老鼠下手,理也不理,继续顺着窖底,转圈一样的跑,那癞蛤蟆慢腾腾的,突然掉了头,看准那长虫,头朝下扎了扎,肚子鼓得圆溜溜地,随着一声沉闷的呱呱声,那癞蛤蟆头上的两个大肿包,就猛地喷出一阵急促的黄水,不偏不倚就射在了长虫的头颈上。
那长虫猝不及防,突然就止住了往前爬,头上像是中了箭一样,猛地往回缩,紧接着,那长虫就拼命地纠缠翻滚,像是很疼痛难受的样子。
而那癞蛤蟆还是慢腾腾地样子,鼓着两个黄红的大眼睛,嘴下面一动一动地卧在那里。不一会儿,那长虫就慢慢地不动了,伸展着身体,像根草绳一样。
我看得心惊肉跳,想不到这么笨拙的癞蛤蟆竟然还有这么一手,那么凶狠的长虫就被它给整得一动不动了。
后来回来,我再伸头往下看时,就看到那长虫皮肉已烂,没几天就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了。而癞蛤蟆还是那么一动不动地伏在窖底。
那只老鼠不知道什么时间,就没了影,或者是顺着红薯窖壁逃跑了还是别的怎么……
每到夏天,那片茂盛的树林里,除了有少数的蚊子飞之外,里面可是非常凉快的。那里的凉快,是那种阴冷,不是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
我年纪太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一走进那片杨树林,或者是从里面穿过,本来热气腾腾出着汗的,没一会儿汗都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无边无沿的凉意无孔不入般地笼罩着全身。
所以,那片树林一直长得很好,人们都很少进去砍树枝。在这杨树林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间,有人挖了一些很深的洞,跟家里的红薯窖一样,但是更细更深,不知道通往哪里。
我记得先前那里有五六个老坟,坟前还有光滑的石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那石碑就不见了,而那些坟,没几天也都塌陷,有的露出了朽掉的棺材木板,有的则是能看到那衰败的骷髅头,很刺眼地暴露在风雨阳光中。
后来才知道,那些洞是被人盗的时候挖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偷到了好东西。反正这些洞一直存在着,我们小孩子,就算是最胆大的,也没一个人敢下去。
大家都说,里面有很大的长虫,能吃人。我知道这些都是诳人的鬼话,就算我们这个地方有大长虫,也不过碗口粗而已,它再大,能有我家的家仙大吗?我不以为然,觉得他们传来传去,都是胡球扯的信球。
说实话,那些洞,确实幽深幽深的,站在洞口,能听到里面幽幽的风声,很遥远的声音。没有人敢下去看究竟,只怕出来一条大长虫咬到了。
后来,有一回下大雨,那水从庄里头冲过来,齐齐地漫到了杨树林这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淹到簸箩盖那里了。当然这些洞,也就被水给灌满了。
那时,人们都忙着护自家的院墙,排水的排水,加固墙的加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洞的变化。后来庄上那个疯子,就是神经病,尧娃,突然间就在庄中间那么大路上乱叫,大意是说那些洞里爬出来长虫了。
大家都拿了铁锨,半信半疑地往杨树林边上跑。那浮着杂草朽树枝的洪水,已经快消下去了。人家踩着高土埂,绕着路,慢慢地凑到那洞边上看。
那洞是深得无敌,人们去看时,洞口一边往里面灌水,一边还往外咕嘟咕嘟地冒着水花。没多久,那水花越发地大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大家都攥着铁锨,对着洞口严阵以待,好像里面真的要窜出来大长虫一样。没一会儿,水花翻过,就突地浮起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来。
大家吓得都往后弰了好几步,有几个人来不及躲闪,还直直地仰面倒在水里了。大家一阵哄笑,就仔细看那黑家伙。
原来是一个朽透了的骷髅头,一晃一晃地沉浮在水面。大家好不失望,原来这里面没有大长虫啊。好几个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谁知,就在大家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骷髅头挣扎着要在水面旋转起来似的动个不停,有人咋呼地发了一声喊。那骷髅头就真的如同大陀螺一样,带着水花旋转起来,起初还很慢,不一会儿,那骷髅头转动得就很快了。
而且始终就绕着那翻着水花的洞花转个不停,人们都觉得很好奇,有个二火山家伙,手里攥着铁锨,看这东西转着好玩,就要下家伙拍这骷髅头。
谁也想不到这骷髅头好像知道这家伙的意图一样,陡然间停止转动,从那个黑洞洞的眼窟窿里,猛地窜出一条黑色的线来。
那线分明就是一条黑光闪闪的黑长虫,尖着三角头,浑身扭动,顺着水面,箭一样地往外冲去。人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黑长虫在水面几个扭动,就一下子扎进水里,没了踪影。
人们就哇地一声,四下里跳开,一个个跟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后来水就退了,听人说,是尧娃,就是那个疯子,在塌了的坟堆里,抓到了那条黑长虫。
然后拿到了王堂庙,在庙里架起了瓦片,把那黑长虫烤干研成了末。后来只要是附近村里,有哪个人被长虫咬了,找到尧娃要点长虫末在那伤口上抹几回就好了。这一时间被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