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里面,还有一层纸包着的,二婶打开那个已经油光发亮的纸,我看到,里面有一些油旋,那油旋里面的鸡蛋我还能看出蛋黄旋好后的形状。二婶就展开来,一共有三张,摊开后,都还挺大的。二婶就卷起来一张,递到我嘴边,我看了看二婶,张开嘴就咬。那油旋是又薄又嫩,里面打了鸡蛋,放了碎葱花,还有极细的花椒叶,我就那么咬了一口,嚼了几下,那又香又滑的感觉像是在我心里扎了根。于是就又猛咬了几口,二婶看我吃相凶猛,就知道我是起来没吃东西,就让我慢点吃,又叫我在狼吞虎咽时喝了几口稀饭,省得我吃得太快给噎得伸脖子。
没一会儿,三个大油旋就被我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我也喝光了碗里的稀饭,二婶起身把盛稀饭的碗拿到压井边压水洗了送了灶屋里,就出来还是坐在石台边问我,小良,你爹妈呢。我说他们下地了吧,不知道地里有没有水。我真不知道他们去干啥了,我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去了。二婶就在院里,陪着我东聊西扯,看看太阳稍微高了点,二婶就起身跟我说,小良我拉你到外面转转吧。
我很乐意,不要说二婶主动要带我出去玩,就算我一个人,也正要跑出去逛呢。只是二婶给我带来了好吃的油旋,我倒是始料不及,至于那两个没吃到嘴的杨桃子,我一下了就忘到了脑后。于是就起身,我看二婶站起来,就看到她穿了一双红色的女式胶鞋,那脱鞋上面还印了一朵很好看的玫瑰花,我就指着那红艳艳的玫瑰花,二婶,二婶你看,你咋跑到你鞋上面了。二婶听了先是一怔,赶紧低头看,一看到自己胶鞋上面的玫瑰花,就笑吟吟地掉头过来,伸出手要掐我的脸。我一看,就低下头,两手捂着脸吃吃地笑。
二婶近了,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凑近在我脸上亲了几口,亲得我笑得语无伦次,这么大点个小屁孩,也敢开二婶的玩笑啊。二婶又伸出手,在我胳肢窝里掏了几下,惹得我笑声咯咯地喘个不停。二婶看我笑得很开心,就抱起我,走出院门,带上龙门,就顺着大路往南走出去。外面阳光灿烂,庄上人很少,只有几条懒狗在墙脚边上翘着腿往墙上撒尿。路边有很多树,高高低低的,二婶抱着我,那阳光就斑斑驳驳地撒在我们身上。二婶身上一直香香的很好闻,我把头埋在二婶脖子里,猛吸几口,那香味立刻充满了我全身的神经……
走到老海家扁食树那里,二婶把我放下来,叫我跟在她后面走。我抬头看看那高高大大的扁食树,又看看已经灌了半槽浑浊黄水的东西向庄河,我不知道二婶想去干啥,反正叫我跟着我就紧紧跟着就行了,只要自己不跑丢就好。有关这个大扁食树,还有这东西向庄河,我在前文中已经做过很多描述,只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下了大暴雨的这路上,好像不太泥泞,我穿着拖板鞋,也没觉出有泥巴沾上来。可能是大暴雨像是往下倒下来一样,下得时间短,但是雨量巨大,才会有这种路面没被淹透而庄河里蓄满水的情况。
二婶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那太阳斜斜地照,二婶的身影像是花蝴蝶,就在前面翩翩地飞,那香味萦绕,我像是徜徉在二婶香味的海洋里。看来我是神思不清了,老是想着二婶身上的香味,唉,小屁孩子。路边有不高的楝树,一丛一丛地在阳光里扑闪着,有白头翁在这楝树影子里,探头探脑,看见我跟二婶过来了,就缩一缩头颈,猛地窜出去飞走了。我看到楝树下面的疙疤草里,有一些长虫皮断断续续地支楞着,我没有过去捡,这东西,太常见了吧,又不是新鲜的,都断成了好几截了,我捡过来也没啥用。
我自言自语着,几乎是踩着二婶的影子,亦步亦趋地往前走。路上就没有遇到人,不管回来的,还是出去的。就只有我跟站二婶,沿着东西庄河,朝老沟的方向走。我才不管二婶要去干啥呢,我跟着二婶就是觉得舒服,是真心的舒服,美得很。我正神思飘逸乱纷纷地想着,二婶叫我,小良,过来,我抱一会儿。于是我踢拉着拖板鞋,猛跑几步,追上二婶,二婶一弯腰,我看见二婶胸前两个大疙瘩猛地一弹,我就被抱到了二婶的怀里了。二婶臂弯擓着我,我直着腰身,脸对着二婶的脸,真想上去狠狠亲一口,可二婶还是看着前面的路,脸上波澜不惊地往前走,我闭着眼撅着嘴正要亲上去,二婶一声喊,吓得我赶紧睁眼看。
小良你看沟里那是啥,我赶紧侧头看过去,沟里满当当的浑浊的黄水,经太阳那么一照,人看过去,明晃晃得有些刺眼。我顶着有些刺眼的反射的阳光看那水面,水面上有一个翘起来的黑褐色的柴火棍一样的东西,正破水往前冲,后面跟着的却是一段细长而柔软的身体,那身体正在水面弯曲前进。我一看这分明是一条黑褐色的长虫,在破水前进。可是,咋看咋有点奇怪,前面是一面镜子一样平静的水面,后面则是被这么长虫划破的水面,可咋觉得那沟两边的草丛里,似处有很多眼睛在往这水里瞄。
我以为草里是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蛤蟆,或者是蚂蚱什么的,可二婶却跟我说,千万别有动静,沟两边都是长虫。我吓了一跳,虽然长虫于我,似乎是从来不害怕的。可是二婶神色凝重的警告,我还是有些心惊,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么多的长虫来自哪里,就算这长虫都吃老鼠,可我们这里哪有这么多老鼠可供它们享用。正想着时,随着那黑褐色的长虫往前游动,它身后慢慢地跟了很多破水前行的长虫,有黑头的,红头的,绿头的,还有长着肉冠子的,有长有短,有粗有细,统一的都往前游,好像都被施了什么号令。
那长虫游动的方向,也是老沟上,而二婶抱着我往前走的方向,也是老沟上。可是那长虫在水里游,速度分明比我们走得要快。这时,二婶抱着我,往前就跑,一边跑一边跟我说,小良,等一下我们去小石桥那里,你抱着二婶脖子别掉下去了。我就紧紧地搂着二婶脖子,二婶就快速地顺着南北路,往小石桥那里跑。我也不知道二婶在赶什么,或者着急什么,这些长虫在水里游他的,跟咱有啥关系,而且长虫每天都能看到,真的没啥好希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