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原因出在哪儿呢,我问自己,却没有答案,二婶呆在原地,也是一脸的蒙圈。二婶沿着这大路,前看看,后看看,太阳朗照,路上却没有来往的行人,只有这兔子慢慢地在雪地上变硬。我亲眼看到,这么一个大兔子,活蹦乱跳的,就这么一会儿,就血染当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福还是祸,谁也不知道。我站在车子边上,看着地上的兔子,又看看站在边上发愣的二婶,就小声问,二婶,这兔子能不能拿回家啊。
二婶也不知道,看看我,又看看已经不再流血了的兔子。如果二婶看见刚刚那兔子奔过来的样子,我估计二婶会毫不犹豫地拎起兔子,带上我就回家。可是,这兔子一路奔过来,二婶只顾着目不斜视地往前骑着车子,她是没有看到这飞奔过来的兔子的。二婶就没有伸手去拿这个兔子,就呆在那里,看着兔子,又往周围看。看了老半天,还是没有看出个八大景来。我没有再说话,就等着二婶下一步的动作。我心里在想,我妈做的兔子蒸肉可好吃了,要是二婶把这兔子拿回家去,也做了蒸肉吃,那有多好啊。
可是,还在犹豫的当间,一个戴着大头楞帽子的人,飞快地从机井房那边踩着厚厚的积雪,很吃力地跑了过来。我看到他身上背着兔子枪,远远地也看到了我们,就大声地朝着我们喊,是不是有兔子跑过来了,二婶抬起头,看着那人,没有说话,就叫我,小良,快点,把兔子拎起来放到车子前面的挎篓里。我飞快地跑过去,拎起兔子耳朵,就往车子边上跑,在那人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二婶已经过来抱着我放在倚架上,又把我手里的兔子放在挎篓里,用装香的小包袱盖上,把车子掉个头,就往北骑去。
我看到那个背着兔子枪的人,跑到大路中间,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不停地张望,好像我们这边有了兔子一样。可始终这人没有追过来,毕竟他是没有看到兔子的。再说了,我们骑着车子飞快地跑,就他想追上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他总不能拎起兔子枪打我们吧。我想他也没这个胆量。我们算是平白无故地捡了一个大兔子,到了家里,我伸手摸这个兔子,没想到,这兔子身上还有温度!外面这么冷的冰天雪地,我明明看到这兔子都硬了,可这身上怎么会有温度呢。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当二婶把车子扎在她家院门口,从前面挎篓里拎出这兔子时,我真真切切地看到,这兔子的后腿在不停地踢腾,那样了,像是要挣脱二婶的手。真真想不到,这头上都被撞得流血的兔子,刚刚躺在雪地上都已经慢慢变硬的兔子,明明是看到已经死去了的兔子,这一会儿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二婶也是一脸的惊诧,就赶紧把这兔子轻轻放到了院子里,没想到刚一挨地,那兔子就噌的一声朝院子里冲了进去。就好像是它熟悉这个院子一样,冲出去哪儿都没去,就一下子钻进了二婶的那些花下面了。
由于下大雪,怕这些花被冻死,二婶就叫二叔弄了好些帛席,把这些花都盖了起来,外面又铺了厚厚的麦秸跟包谷杆。而现在这兔子一下子就钻进了这里面了,二婶就怕它进去不干好事,把那些花儿都耗贱了,就赶紧叫二叔来,把这兔子给逮出来。二叔闻讯出来,左翻翻右翻翻,我跟二婶就在后面紧紧跟着,从里到外,从前到后,二叔仔细地翻了一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兔子的影子。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兔子又凭空消失了不成?这怎么可能呢,那么大一个活物,说没有就没有了,说给谁,谁会相信呢。
可是就在眼前,这兔子一钻进去,再找就没了影。二叔把这些盖在花儿上面的东西都给揭了下来,又翻腾着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本来二婶家的院子是非常简洁干净的,别说是一个大兔子,就连一只小老鼠进来,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这么大的一个兔子,却没了踪影,你说这事怪不怪啊。二叔就看着二婶,二婶又看着我,我就盯着这花儿从前看到后,又从后看到前,却还是没有发现这兔子的踪迹。
本来,我以为二婶把这死兔子拿回来,叫二叔拾掇了,我们从观音娘娘庙烧完香回来,就能吃到二叔做的兔子蒸肉呢,现在可好,虽然说兔子又活了过来,可是这活过来的兔子一下子就没了影,看来,我这小心思是要不得啊。不是自己的,永远都不是自己的。就算握到自己手里,还是会逃掉的。我就有些想笑,忍不住嘴巴咧了又咧,可没敢笑出声。二婶看到我这个样子就问我,小良你咋了。我看看二婶,这兔子是不本来就不是兔子啊?
二婶一听,我咋说出了这样的混话,就过来蹲下身捧着我胖乎乎的脸问,小良,什么兔子不是兔子啊,我答不上来,反正就觉得这兔子估计原本就不是兔子,只是我们肉眼看到的假像或者其他什么。但我没敢说出来,毕竟我这么大点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拗口深奥的话呢。二婶看我不吭声,就说罢了罢了,又叫二叔原样把这花儿都盖好,抬头看看太阳,就赶紧把我抱上车子,顺着路往南就骑了下去……
再次路过三十三亩地那个机井房时,那个背着兔子枪的人已经走得没影了,我低头寻找刚刚那兔子撞车的痕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那雪地上,俨然还有白雪支愣着……难道我这是又做了个梦吗,梦里有二婶,也有这兔子?不可能,这晴天白日的,怎么可能会坐在这车子上做梦呢。我就朝那机井房那边看,机井房上面的积雪很厚,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光很耀眼。而机没有门的井房里面,则是黑洞洞的,我盯着那边出神地看,没一会儿,我就看到有一个影子从机井房里面露出头来,在阳光里就那么一伸,又缩了回去,我看得愣了一下,在那东西缩回去的时候,我看得真真的,那东西头上,有两个长长的耳朵,扑扇了一下,像极了刚刚那兔子的长耳朵,只不过,这影子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我再往那边张望,不成想,二婶骑得飞快,很快,机井房就远远地偏离出我的视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