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会长大步流星,留下一众人手在原地眼神变换,惊疑不定。
“是。”被点到名字的【梦神】系使徒立即跟上。
“快收手。”
有人及时冲上前,夺下江隐的手,“这毕竟是神遗物,看来强行催动对你的负担太大了。”
江隐环顾,身周众人环伺,皆立身于屋檐下。头顶夜空仿若红海,血月洒下不详的光线。
他突发不适,被旁人扶住,听见那人低沉道,“已经可以了。剩下的等方会长他商讨完毕了再说。”
江隐像是大病一场,心中仍不由得心悸,只能紧紧抓住那人的肩膀,勉强不倒下。
铃铛内所封存之物,碰撞铜壁时,几乎让他错以为是一颗星辰。
“真有那么重的邪性?”
“他不这样装一下,你又如何能打消对此物的想法?”
四周众人低声相谈。
江觉明当初以命相博,才为江家挣来了一些清白名誉。如若不然,江家恐怕是会被江灵之事打入谷底。
眼下,江隐主动站出,在外人看来倒也不乏表态的意思。
忽然,牧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接过那串铃铛,没察看几下,就随手抛给人群中表达质疑的一人。
后者一惊,紧接着怪叫,想要抛掉,“这玩意儿上面真有诅咒?”
“我看看。”
其他人还是不信邪。
那串铃铛经由好几人之手。
一个个都发出相同的怪叫声。
牧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又看向脸色虚弱的江隐,“他不会白送给你我一份礼物。”
“你有何想法。”江隐语气恹恹地问道。
牧夏一言不发,只看着昆仑会长离去的方向。
......
大厅里,烛火重重,拉扯出事物的拖影。
共计三十一名【梦神】使徒。
昆仑会长看着面带期待与忐忑的大家,没有耽搁,突然就发问:
“我们要如何离开这个梦世界。”
闻言,大家骚乱的内心反而陷入沉静,一个个开始认真思索。
“或者说,我们该如何回到...”
昆仑会长停顿。
没人注意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自我的个体梦境当中。”
在场的【梦神】使徒们还不晓得背后的缘由,并未发现这一特殊的细节。
一名女子道,“既然方会长都这样说了,那自然也该知道,介质是‘门’。”
昆仑会长点头。
“我们是从自我的个体梦境中,来到的【梦神】大人的梦世界,当时便是通过打开最后一扇门。若要原路返回,也只有通过门的意象。”
又一个高天町籍贯的男性使徒说。
昆仑会长不悦,“我要听的不是废话。”
众人皱眉,纷纷思忖起来。
“柳前辈。”忽然,先前那名女子站出,抱拳道,“您是我最仰望的【梦神】使徒。”
被称为柳前辈的是名青年,但这是在这个梦世界中的身份。
现实中的他乃是昆仑神道的第一梦神使徒,五命级强者。
“...难说。”
青年外表的柳前辈,步态却老态龙钟,说话也斟酌,“老夫早已试过,但似乎是,【梦神】大人不想放行。”
他的手搭在了一扇门的门把手上。
昆仑会长看着。
吱嘎~
门把手被拧了下去。
推开。
却不过是一派正常的图景。
柳前辈叹气,“在个体的梦境,或者是在他者的梦境,老夫都有把握能畅通每一处。
这是因为我的精神力远在普通人的百倍以上,
他人构筑的精神世界对老夫,几乎形如白纸。”
“他人望老夫,如井底之蛙抬头见月。可老夫望【梦神】......”
他苦笑,摇摇头,发不出哪怕一言一语。
昆仑会长巡视一圈在场的男女,“正常情况下是如此。”
柳前辈“哦?”了声。
“方会长想说,‘不正常情况’?”
一人小心翼翼。
昆仑会长严肃道,“血月坠世,梦神的梦境疑似也承受不了,将会面临瓦解。”
“嘶——”
现场发出抽冷气的声音。
“彼时,会不会是个机会?”
昆仑会长又看向柳姓灵师,郑重地行礼,“柳前辈您请......”
柳前辈眉毛皱成了“川”字形,
“太冒险了。”
“踏入这个梦世界,本身就如火中取栗。”
“...老夫明白,可实在没有把握。”
“我有。”
昆仑会长掷地有声。
柳前辈挑眉。
自己专业人士,堪称国家级梦境技工,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你一个野路子,虽然身为昆仑会长,但也不能瞎指导的吧。
然,昆仑会长的双眼湛湛。
柳前辈心中惊惑一声,忍不住,
“方会长,是不是还有些什么事...?”
昆仑会长转身,屋外是绯色的夜,像是一尊身穿明艳衣物的神灵高居于夜空,挥袖洒下属于祂的色彩。
“你们先下去。”
忽的,他开口,
“让牧夏单独来见我一面。”
......
铃铛的手突然用力抓紧了一下。
江灵扭过头,
小姑娘应该是做噩梦了。
“哦。”
江灵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种什么眼神,“这就是你的梦啊。”
后方,酒红的月光洒在阳台上。一株盆栽像是在沐浴,有往妖异的方向生长。
江灵手掌轻抚铃铛的额头,然后回头,看着宁静的月光。
一夜过去。
当铃铛醒来时,看见的是那个熟悉的少年仿佛不知疲倦,星辰般明亮的双眼。狗哥在床边守了一夜吗?
“该松手了吧。”江灵浅笑,
本还想准备早餐的,可小家伙就像恒河猴紧抓着不撒手。
因为没有了铃铛,稍微分开一阵子,铃铛就会“哒哒哒”地踩着地板,像是有大事发生突然跑到自己后背。
对此,江灵倒有十足的耐心。
铃铛毕竟也有九岁多了,比那种哇哇大叫,吵得你睡不着觉的婴儿还是要好很多。
一连几日都是无事发生。
江灵尽管不知道那些灵师们在指定怎样的计划,
但越是最后的关键时刻,他的心情就越发的宁静。
那一夜过后,阳台的那个盆栽算是异变了。叶片长得能有人的巴掌大,还布着密密麻麻的鬼脸。
江灵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它编织成了一顶花草衔环,给铃铛戴上。
铃铛也不害怕,将其视作是礼物。在这个封闭的房间一连数日,她也没有苦闷情绪,每天依旧玩的很好。
江灵依靠在阳台的围栏上,看着坐在地面玩拼图的小女孩,一连数日的宁静生活,让他的眼神稍微柔和。
只是,那一阵风终究吹过。
外面街道上响起有人喊“变天了”、“刮风收衣服”的声音。
戴着花草衔环的铃铛也抬起头,露出天真好奇的表情。
江灵默默昂首向天。
血月,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