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百景厅内。
看着投影幕布上的画面,众人哑口无言。
镜头先是对准秀哉沉静的脸庞,随后移动到那个少年。
“你现在可以说了。”
当江灵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效果完全不亚于一颗深水炸弹!
“江灵他把本因坊家主也给下赢了?”孟天行看同伴。
对方艰难地说,“...基本,他是赢了。”
孟天行瞪大双眼。
“问题是,他不应该说的。”那个万仙的年轻天骄,脸都有点发白。
棋局的确已经大势已去,
但对手还没有投子认输。
“江灵狂的没边了。”他说,又从嘴唇里勉强挤出,
“可他的棋力,更无边无际。”
就在这时——
“我认输。”
一道听上去很平静的声音。
画面中。
那名中年男子依旧保持着凝视棋盘的姿势,一动不动。
本因坊一脉的那些年轻男女们,神情各异,大多为如丧考妣,同时心里某处隐隐被撬动了。
原来,大家长也会败。
而且还是被对手起手天元,然后百手接龙。
“祝女和大家长在那小子手里,走不过一百招...”
一些人遭受巨大打击,如痴如醉地呓语。
“这个狂妄的家伙!他以为他是谁,岂可修!”还有人无法接受,眼里喷出毒蛇般的妒火。
其他公会的灵师们也在交头接耳。灵师群体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去学棋,因此大部分人群的涉猎并不深。
只有极少数老辈人物,语气带着不可置信,“这种棋艺,不符合常理。”
“怎么会用那么极短的思考时间,下出这么高深莫测的棋。”
“林叔,这到底怎么回事?请明示,为我等解惑。”有人请教。
“...能方便讲一两句吗?”
一位老者先看了眼四周,
尤其是那些高天町群体,然后才断断续续的讲出棋中玄机,
“江灵起手天元后,紧接三连星,着实让人不可思议,明牌要继续下‘宇宙流’的一种老路数。”
见有人开口了,另一名中年人也加了两句,“鄙人十分喜好这一棋风,大气磅礴,内含棋盘最终真理。可破解方法其实很简单,仅需高挂简明,再低挂一夹击,宇宙流的大模样就很难成型了。”
“和上一场同本因坊安奈美如出一辙。
黑17手前有小亏损。
但从黑20手双飞燕,右下角开启力战......”
那位老者眼里流露出恐惧,“黑没有一步缓手,每一步落得都让人脊寒。
而在黑子的那种压势之下,执白的安奈美和秀哉,哪怕没有恶手,但仿佛还是大多为缓手。”
“何为缓手?”年轻人不甚明白。
“步调慢,效率不高的落子。”老者回答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没有犯太错,可也对对手造不成威胁的一种下法。”
“莫要妄语。”
另一位中年人提醒。
看客们站在棋盘外看,由果推因,于是乎觉得好多落子都属于缓手,如此才导致了到头来无力的失败。
老者被提醒,改口道,“我们的棋力,自然是远不如本因坊安奈美和秀哉两人的。
蒜鸟。
不好讲,不好讲。”
年轻人们听得云里雾里。
可老辈人物们没法说下去。
真正懂棋的,越深入思考越震惊。
通盘找不出来恶手,每一步又都像是缓手,这种是最绝望的差距。
意味着你不是因为失误而输的。
是被那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对方完全凌驾于你之上,于是把你的一切招数给降维打击成了所谓的“缓手”!
“很难相信,但的确是这样上演的。江灵的棋,让人升畏,深深的敬畏。”
一位老者评价不了秀哉,只能叹道。
四周,好些个岁数不大的年轻男子与女子,包括成年人都是神色一变。
下个棋,给下到害怕了?
......
场间安静。
下人们想上来收拾棋盘,但被制止。
“他在哪儿。”江灵再次开口,打破沉寂。
对方并未回应,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入了这盘棋里。
后方。
魏灵灵宛如第一次看见他,如见天人。
逆天了!
只有这三个字足以形容。
“完全不同的棋风。江灵你,到底是谁?”魏灵灵和江灵下了一个月,二十二盘棋。对方的棋风更像是石佛李昌镐,从来没下过这么...极富浪漫、大胆又潇洒写意、天人合一了的宇宙流。
“哒...哒...”
就在这时,沉顿的脚步。
一个瘦的脱相了的老人,像行将就木地走上前来。
饶是江灵也侧目。
“散了吧。”
老剑圣发出沙哑的声音。
众人纷纷起身,这点面子还是得要给的。
“安奈美,你也出去。”老剑圣又道,“带灵儿一起。”
“安排她和她母亲私下相聚。”
话音落下。
魏灵灵只得暂时将目光从江灵背影上移开。
吱嘎——
大门关上。
这里只剩下了一盘棋,一个少年,一个中年人与一个老人。
“这不应该是你下出来的棋。”
突然,老剑圣开口。
江灵丝毫不显慌乱,“哦?”
“江潮亭曾经多次谈论过宇宙流。但这种下法,只适合于高棋力者对低棋力者的碾压。”老剑圣缓慢地说,
此子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秀哉彻彻底底给碾压了。
“即便是奔放如你父亲,也从未下过。他掏不出来。”
......
......
中年人,秀哉仍凝视着棋局。
隐隐约约,他捕捉到了一二。
对手不像是人,是怪物,是神。
如果对方是人的话,自己就有再起一局的把握。
棋里总是有输有赢的。
可自己通过这盘棋,看到的是冠绝古往今来,从未体会过的差距。
忽然,江灵开口,保持着平淡的口吻,“他以前经常和你们下棋?”
“不管怎样。你赢了。”
突然,老剑圣话锋一转,“替本因坊灵儿争取得到了一个机会。但仅一个机会。”
江灵意识到什么。
“是让她带着她父亲的遗物,顺利退出。”那个老人看向自己,“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父亲?”
江灵缄默。
父亲...
这个词,代表的是一张大大咧咧的脸庞。
做过车工,跑过外卖,当过代驾,只要是赚钱的社会基层零散工作,对方大多干过。
要说不负责,对方在大夏天流着汗,搬运过货物。平时自带一个大号怡宝矿泉水瓶,装的是家里的白开水,绝口不提辛苦。
要说负责,对方又像是一只草原上的马。
那个男人毫无疑问是天性自由的,明明姨夫说过很多次带他一起做生意,却永远不会在一个工作领域深耕下去,也永远给不了妻子和孩子一份真正安宁的感觉。
......原来是在异界有着另一层高高在上的身份。
所以那家伙其实是游戏人间来的。
家庭,自己和母亲对他来说,是什么?
江灵呼出一口气,“让魏灵灵带她父亲的遗物,顺利退出吧。”
“江潮亭他去了巨人平原的另一边。”
忽然,老剑圣却开口说出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江灵一愣神。
“消失了。”老剑圣看了他一眼。
“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实力一点点地提升,经历在逐渐丰富,江灵没有像最开始那么逃避直面那件事。他呢喃,心里像是被种下了什么。
“要想知道更多有关于你与你父亲的事,随我们回出云大社一段时间如何?”老剑圣说着,
弯腰。
他拾起秀哉旁边棋罐里的一枚白子,落在一个地方。
秀哉双眼一亮。
“咦?”
冥冥中,江灵听见穷神发出的一道声音。
“江隐两天前就来了。他的棋,不如你。”老剑圣满意地看着棋局,“棋下的这么好,”
“若不是棋手,就太可惜了。”
......
......
“个小杂种!”
“他以为老夫是真动不了他了是吗!!”
夜,一番岛,已是凌晨时分。
烟花早已停止绽放,大量灵师此时也还在那幢中心建筑物内,岛上环境有些昏暗幽静。
一个高大老者正火冒三丈地行走在路途中。
旁边跟着一个护额,中分刘海青年。
叶泷。
他是昆仑北苑某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具体有多优秀,是当年的十年新秀之一。
目前的工作很简单,秦丞的随从。
放到现境来说,就是秘书。接触各个大人物,积累经验阅历的一段时期。
“宰了!!!”
突然间,秦丞受不了那种气,“把他给我宰了!!!区区一个私生子,竟然敢这样做,找死!现境来的贱种!”
叶泷跟在身后,暗翻白眼。
“感觉要回去了...”自己还想这趟出差,在这座岛上多逗留几日。前面加的高天町妹纸数量也不多。
蓦地,
对方又消气下来。
“【暴君】已经失败。”
“还剩下六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只剩下六次机会了。”
“只要没有使徒这一身份,就算那个蠢货江隐硬要保你,老夫照样轻易像捏死虫子一样,捏死你个小杂种!”
秦丞自己对自己寒声。
正在这时——
叶泷忽的朝岛外望去,“暴风雨?”
呼~
一阵风刮了过来,树木簌簌作响。
远方天际线出现涌过来的阴霾。
不知是不是错觉,前方的天心阁,那栋建筑物更昏沉了几分。
秦丞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