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旧的吊顶风扇。
一间熟悉的房间，面积只有十几平方。
自己躺在使用过度的廉价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瓶瓶罐罐的小药瓶，上面贴着苍白又触目惊心的医用学名。
时间好像是傍晚，
窗外是阴沉沉的。
思绪有些飘散，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摸着后脑勺，“搞什么...所以，我现在是进入梦里？”
“穷神老大居然有入梦的手段。”这是自己没想到的。
很快，
江灵的注意力就被一道咳嗽声给转移。
他看向那扇贴着灌篮高手海报的房门，眼神顿时无助如绝望的幼兽。
“咳...”
咳嗽的声音像锤子敲打着自己的心房。
“不好意思，打搅到了你此时的心情。”
倏然间，穷神的声音又不知何处响起，“但看起来你好像有点忘记此行目的。”
江灵没有应声。
他直直地看着那扇房门。
穷神再一次严肃地声音，“江灵，打开那扇门，你将进入你自己更深层次的梦境空间。”
“而且，那也不是好的体验。”
“......”
江灵知道。
能猜到。
里面大概率会是那间充满刺鼻消毒水气味的重症医护室。
他狠掐了一把大腿，“我现在该做什么。”
“打开另一扇门，通往家外的大门。”穷神道。
江灵起身。
“咳！”
“咳...”
这个时候，仿佛来自地狱里又让人心疼的咳嗽声不断从身后传来。
他闭上眼，告诉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一个深陷在痛苦回忆中的人永远也走不到下一阶段的阳光明媚。
可...可是，哪怕就是在热油炼狱中，自己也忍不住想再次看见那个女人。
双腿间仿佛灌满了铅。
吱嘎——
门把手被拧开。
江灵的眼角带着晶莹。
走出家门。
并不是沙龙小区四幢的楼道间，而是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拂面。
“这是那头四指巨人的梦。”穷神的声音响起。
江灵再次睁眼，额前的黑发被风吹起，只是短短一会儿，眼眶都泛红了。
前方。
一片辽阔无垠的大草原。
天空是蔚蓝色的，澄澈如镜，很远的地方卷积着山峦般的白云，洁白无瑕。
按理说那么庞大的云层，却没有下雨。总之，这片天地明媚得与自己来时的那个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江灵抽了一下鼻子，调整心态，“那头悲伤巨人的？”
“注意别被发现了。今晚是有大佬带队，咱属于偷渡客。”穷神说。
江灵登时神情精彩，这是他没想到的。
下一刻，
更加没想到的画面。
在草原的地平线处，有三个高大的人形生物，穿着奇异风格的服饰，并肩而行。
江灵放大目力，一句国粹忍不住，“卧槽...”
那是三个悲伤巨人吗！
但和如今的“奇行种”一样的悲伤巨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他们虽然还是与人类相差较远，但只是约等同于阿凡达里的潘多拉星人程度，不是后世动辄四五米的巨人，五官也没发展到那么畸形。
“在昆仑未羊宫的相关研究中，是猜测说悲伤巨人一族曾经拥有较高的文明水准。”
江灵立刻想到了许多。
“是仿佛中了某种诅咒，它们的手指逐渐变成四指，再变成三指，二指，整个种族也依次降级。”
眼中的那三个高大人形生物，并肩行走在这片草原上。
一副和谐自然的景象。
“所以，背后是谁干的？”
江灵最关心的莫过于这点了。
明面上的线索，好像是指向【穷神】。
但谁知道呢？
一个再直白不过，可是却从未有人去想过的问题：一位【暴君】，来到一个新世界，目的是什么？
真的赐福？
大家还得跪在地上，高呼其“伟大”？
突然，江灵迅速趴下，草木有两公分高，前段时间似乎是下过雨，清晰而真实的潮湿与土腥、芬芳味混合入鼻腔。
还有小虫子趴在了自己脸上。
他喉结滚动，“穷神老大你真不是坑我的吧。”
“后面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穷神回道。
不远方。
两道人身不知何时何地出现。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伟岸，穿着长袍，一头墨染长发披肩，两鬓是白色的翩然发稍。
赫然正是昆仑会长。
......
草原上。
“目前是它的个人潜意识。”星姬说道。
昆仑会长双手负后，轻点头。
他在眺望四周，
“这会是距今多少年前的巨人平原？”
眼中有着常人所不知悉的色彩，是后世一位顶尖人杰，对于过去时代的看法。
同时，
地平线处的那三头悲伤巨人，进入视线中。
“他们果然拥有不亚于我们的智慧。”昆仑会长说。
包括这头四指巨人，其梦境也足够稳固。
而换作是其他异兽，因为所谓的“污染”，它们的梦境根本维持不了。
星姬一挥手，二者周遭出现迷蒙的雾气，“昆仑会长，我们尽量就只是‘看’。”
“嗯。”
昆仑会长了解，又问，“直接找目标，顺道一路看看。”
万仙第一【梦神】使徒，星姬阖眼，短暂感应了片刻，后睁开，“在这边。”
两人迈步，朝这片大草原的深处走去。
后方。
足过了四五分钟，一个黑发少年才从草地里抬起头。
因为并非是太过要险的事，所以昆仑会长和那个女子一路走得不急不快。
自己还能看见背影...
霎时，江灵低下头。
他记得，之前在交流赛时，自己就是看了眼对方，导致对方很快视线就落了过来。
“至于这么胆小如鼠吗？”穷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还不是你故意坑我！”
江灵不忿，“好端端地，怎么把我弄来了这里。”
“在[梦世界]中，他和你差不了多少。”穷神道。
闻言，江灵才轻松了不少。
“跟上去。”
【穷神】可能不着调，但[祸]星的绽放，必定预示着命运出现波折。
另外，这段时期的悲伤巨人，怕真有可能了解【穷神】的真面貌。
.......
让昆仑会长、星姬和偷偷摸摸的江灵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一路上，
天空时不时有何罗枭的前身，那些依旧庞大的巨禽展翅翱翔。
偶尔会与生活在大地上的悲伤巨人们展开捕猎与反捕猎。
“那是...灵力吗。”江灵看见有悲伤巨人的强者，为保护族人，腾空而起。
其右手一挥，天地间出现一把金色的战刀，带着再强烈不过的灵能波动，呼啸横空。
哗~
然后，大地上的几名悲伤巨人就叫好起来。
江灵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
“...比卷宗上所看的描述更为震撼。”
昆仑会长也在抬头望着这一幕。
星姬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贵为昆仑神道的会长，按理说，很多秘辛不都该是了解的吗？
当然，也可能是对自己展示他忧国忧民的一面。
“是。”
星姬附和，“它们几乎就像是我们的前身。”
后方。
江灵感到恐惧，“穷神，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你是那种会信他人言辞的人吗。”穷神回道。
“为什么悲伤巨人当中也有灵师，再继而，他们当中有没有使徒？”
江灵第一次被带去巨人平原时，就因悲伤巨人的记载，产生了诸多不好的联想。
忽然，
前方出现一片平坦的洼地。
当中有很多类似蒙古包的大型布类建筑，根据色彩鲜艳和大小、位置，也有明确的等级制。
大量根本谈不上“悲伤巨人”的生灵，
他们既不悲伤，
也不巨大且丑陋，
就再正常不过，欣欣向荣地生活着。
昆仑会长看着这一幕，看了有许久。
两人走了进去。
“就那样走进去了？不怕被看见吗？”后方，一路尾随的江灵好奇。
“你也可以，问题不大。”穷神道。
江灵才继续跟上。
走进这片群落聚集地，像是一场异界版本的GTA，
有一些悲伤巨人走着走着还会消失不见。
但大体，江灵能看见奔跑的孩童，能看见煮食的几名女性，能看见像是在授课的蒙古包内画面，还有打坐吸收天地灵机因子的“灵师”。
“【至高神】发出的信号越来越强烈了。”
江灵愣住。
他错愕地看去。
不是【穷神】的声音，
是一个“悲伤巨人”在和应该是妻子的女性说，“...老师告诉我说，最近还出现了一个只有四根手指的孩子。这是一个不详的信号。”
“我们是要失败了吗。”那名女性说。
“不知道。”
对方摇头，叹气。
......
“这些悲伤巨人说的，一句听不懂。”
另一边，昆仑会长皱眉，“这不是精神层面的活动吗？怎么不能破译。”
星姬回道，“这是在对方梦境中的活动，语言单纯就是语言，并不具备有精神。只有对方的声音，我能够破译。”
昆仑会长略有失望。
很快，
他们寻到了此行目标。
一个可怜巴巴，像是奴隶般被套上沉重脚铐的“悲伤巨人族的孩子”。
只有四根手指。
“我要知道巨人平原后方是什么。”看着那个蒙古包内，被近乎于软禁起来的孩子，昆仑会长说。
星姬抿唇，“梦境只能延伸在有限的区域。如果昆仑会长大人你一定要，除了等待相关事件自然发生，否则我们只能冒险。”
“别无他选，我们必须冒险。”
昆仑会长语气并没有波动。
“好。”
星姬有被感染。
她双手掐决。
刹那间，别的悲伤巨人照常，但那个戴着脚铐手铐的“第一个被诅咒的孩子”，立马抬头看见了星姬。
瞳孔流露出莫大的惊恐。
尤其，
一旁那个黑发男子，犹如一座不说话的大山。
与此同时。
江灵在这个部落中。不知为何，自己听得懂这些家伙的语言，为之深深震撼。
突然，
所有“悲伤巨人”犹如宕机的木偶，不约而同地僵滞不动。
“梦境开始剧变了。”星姬严肃地说道，“对方的意识极不稳定。昆仑会长大人，您最好是抓住我的手，我们可能随时就要脱离。”
昆仑会长抓住星姬的手臂。
蒙古包中，那个奴隶般的孩子开始挣扎，整个人像是被吓得要崩溃。
铁链摇得哗啦啦作响。
下一秒，
天地开始扭曲。
星姬彻底出手，一把抓住对方，尔后两人爆发出极速，朝崩塌的世界另一端飞去。
“是要去巨人平原的另一端！”江灵见着了两人突如其来的动作，立马明白昆仑会长的意图。
“他要挑战那个新天地！这是在提前收集情报消息。”
来不及多想，那头可怜的四指巨人像是被梦魇钻进梦里，被吓得这个梦境在朝着崩毁的方向发展。
江灵立马跟过去。
他也有点想看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
“没有毁灭。”
穷神的声音，“个体潜意识溃灭后...不过是更加深邃的集体潜意识。”
“江灵，
你看。”
江灵冥冥中的神魂犹如自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回头。
身后，世界仿佛黑客帝国的屏幕，一片片像素点破后，露出恐怖到不敢看的血红背景，还有巨大的锁链延伸，以世界为背景交织，若隐若现。
仿佛是法则构筑的天之锁，封禁住了最深处的东西。
但还是依稀可见在那种封禁的深处有一些画面，有一个男人的剪影。
“是你。”江灵震撼。
是悲伤巨人这一种族如同精神基因深处，有关于【穷神】的画面，但又被天之锁一样的封印着。
“唉”
一声深深地叹息。
......
同一时间。
此时的巨人平原尚未有天堑。
【冠绝古今的剑士】还没斩出那一剑。
但另一边的世界不知道是有什么，越临近，那头四指巨人越害怕到要神魂兵解一样。
终于，昆仑会长隔着无垠遥远的时间与空间，在这个梦境世界溃灭前的最后一秒，
他看到了彼岸。
在那里，
有一直立的魔影，四臂，那可怕的血红色目光同样仿佛穿过了无限时空距离。
“...是蚂蚁。”星姬也看到了。
......
“是群。”昆仑会长声音透着无法形容的语气。
最后看见的，
其实是一片数之不尽，密密麻麻，黑暗中亮起的血光。
【作者题外话】：一气呵成，就不拆开了，4K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