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长。
现境,夕阳呈现出诡异的极光现象,有仿佛蓬莱玉琼的虚影投射在这个世界。有众生膜拜,有庞大的异兽行走,还有火焰在边缘升腾,燃烧,像是一个个纪元的过往。
整个世界犹如在进行一场超大型的祭祀。
一个小宅院里。
青年像是在磨着刀,呲呲的火星沫子四溅。
吱嘎——
木栅栏被轻推开。
来者并没有掩饰动静的意图。
而青年也像是专注于手上事,没有抬头的打算。
“堂堂江家之子,如今就归隐在这地方,还让我一番好找。”
来者开口。
熟悉的声音,霎时让青年看去,“方会长?”
那是一个布衣男子,黑发如墨,两缕白色鬓发垂下,天庭饱满,眼神湛湛有光。
“哪个会长?”
方炎微笑,笑容和煦。
江隐起身行礼,“两年未见,方前辈可好。”
“孑然一身,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方炎一抖双袖,两袖清风。
他的视线落到下方,“这是那些蚁族的甲壳?
颜色和一开始有了这么大的出入。看来不光我们人族在进展,那些生灵也有进化。”
“方前辈今日到访所为何事。”江隐开门见山。
方炎问,“有人在监视你?”
“那倒没有。”江隐摇头。
方炎哈哈一笑,“那何必畏之如虎。我都已经退位,消失这么长时间了。若牧夏他真有本事,自然也该有信心。你父亲当年便是将人族大业送到他手上,他都浑然不在乎。”
江隐不置于否,见对方有深入交流的心思,于是便去屋内收拾,沏茶。
方炎坐到了座位上,看着江隐的动作,“还记得那是异界历61年,你刚出生,有江潮亭先例在前,昆仑上下都对你寄予了莫大的厚望。”
“后来几年时间里,你也没少在北峰折腾。”
“只是,不曾想江潮亭居然将你带走,在现境一待就是.....”
咚~
江隐把茶碗摆在桌案上,倒起了茶,“方前辈怎么讲起了这些老事物。”
潺潺流水,
氤氲茶香。
方炎吸了一口,享受地说,“花岭的珏明子,成色不错。
本来这两年还以为江家也没落了,看来那位牧会长还是没把事情做绝。”
江隐坐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
江家当年不算天子。
江潮亭可惜了。
而如今的牧夏是正儿八经的天命之子。
这两年以来,作为江家独子的自己,也被排挤在了昆仑神道核心以外。
不过,江隐本就无心。在现境感悟天地法则,反而更有助于自身修行,潜龙在渊。
“方前辈这两年,也是在现境吗?”江隐询问。
方炎点头,“天命之说,令一切世事都无可奈何。另一方面,以前我也是在首都长大的,心底里好像还是存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如今慢下来认真想想...”
他想了想,自嘲一笑,“说笑了。”
江隐饮茶不语。
屋子里一时安静。
门外,天色渐晚,黑暗快速蔓延,仿佛巨口吞没天地。
忽然,
方炎取出一张纸,“这是今天来时路上,我才听说的一些趣闻。”
江隐扫了眼,
纸上是一些人名。
“那些好事者开始排起了新时代的十佳新秀。”方炎道,“有的名字还是熟悉,有的名字就比较陌生。”
顿了顿,“这上面居然没有你。”
“没有我很正常。”
江隐抿茶,寡言少语。
“...是你父亲对你的影响吗?”方炎看着这个面目更加坚毅,锋芒内敛了的青年。
“何意?”
“江觉明是在人类历史上留名的人。
无论牧夏再怎么仇恨那一切,他也抹不去你爷爷的痕迹。你父亲更不用多说。江隐你,不应该这样。”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时势造英雄,他们只是恰好站在了风口上。”
“哈哈。”
方炎忽然笑了起来,“要是飞鸽传书,听见你说这些,我可能就信了。但果然还是当面交流来得好。”
他双眼微眯,眼神再次拾起犀利,“江隐你...进步可真快啊。”
江隐静坐,手里端着茶,如一个老僧入定。
“一直好奇,你当年获得了部什么世界神通?”方炎说,“有时候,笑到最后才是,[主角]。”
“方前辈到底所为何事。天色已晚了。”
江隐淡淡地说道。
哒...
方炎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桌案。
突然间,他单刀直入,像是决堤的海水一下子灌入这间屋子,
“【至高神】给了我一个旨意。”
哗啦!
无形中有一股风势。
吹动屋内的烛火摇曳。
江隐的那张面庞上明暗不定。
“...什么,旨意。”他开口。
“关于他的一具神骸。”
方炎如是说道。
江隐剑眉一跳,双眼落在墙上那飘忽的烛火,形体变化的火芯,“方会长是还在那场梦境中,没有醒来吗。”
“当时,我什么也没有。可现在,我也获得了天道赐福,同时开启了六命,是【至高神】所选中的棋子。”
方炎说着话的时候,桌下的双手暗暗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他冷酷地说,“身居高位时,我不得不一切以人族命运做考虑。如今才想到,游戏正在进入到中后期,那条道路即将开启。牧夏他是【暴君】使徒,而我和你,是【至高神】的使徒。”
“......”
江隐一动不动。
话到半夜,方炎起身,走出这个宅院,一步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漆黑的夜中。
一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灯油燃尽。
江隐才站起身,前去关门时,正逢一股劲风吹刮,群山簌簌作响。
仿佛世界在说话。
“...方会长你也,倒了啊。”发丝飘舞,江隐眼帘低垂。
他想到了过去,想到自己父亲,又想到那个异父异母,不知来处的弟弟。
然后是千千万万个当年在江城里生活时的普通人。
吱嘎——
木门被关上。
......
......
两年过去了,江灵不知道外界如何。没有了自己,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差?
整整两年,他都在鬼门关徘徊,心弦紧绷,没有哪怕一秒钟放松过。
石洞中。
江灵肉身不坏,有金色的法环加持。
而其体内像是漫天赤霞破碎后的光,一同交汇,在孕育鸿蒙初开时刻的混沌一般。
“【至高神】的秩序,囚不了我们的命。”这是两年来穷神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以此给半生半死中的江灵注入一股信心。
轰得一声,江灵近乎燃烧,血肉与脏腑还有骨骼都在蒸腾霞光,所有法则都在释放,全都激荡。
大山摇动,天地不稳。
这像是一种疯狂的蜕变,
知情者更会张大嘴巴,这其实是在对抗【至高神】的至高秩序。这种对抗若非发生在江灵的躯壳当中,不知道天地会有多失色。
关键时刻,江灵感觉自己的形神真的要被磨灭了,他的胸膛内,那颗被封印的心脏复苏,散发出可怕光芒,在体内化作一轮骄阳。
神奇宝库,一角。
秋主负手,面具下凝眉观看着现境中所发生的种种。
“近来的波动愈来愈强大了,隔了这么远,都心惊胆跳。”吾须在旁边说道。
“我是聋子还是瞎子,需要你说这些话吗。”
秋主冷冽开口。
吾须面带忧色,“万一冲击失败......”
“自找的。”秋主不动声色地看着虚空中的画面。
与此同时。
各地都有四季成员,数量不少,他们居然跪伏在地,面朝江灵所坐关之地,像是在为其诵经加注。
两年过去,江灵搞得福教,居然在这些“歪瓜裂枣”之中发展了起来。
一是[吉祥]是真能发挥作用,和做生意的风水摆件一样;二是【至高神】祂们并没有干涉。
“福主千万要度过这一难关啊!”
“我愿用我哥们十年寿命,换福主的平安!”
“??那我愿用我好兄弟的五百年寿命...”
“......”
江灵能感应到众生的祈福加持,但无瑕他顾,体内都已经有繁奥莫测的符号闪灭,孕化在当中,像是阐释至高奥义。
“好消息!”
穷神惊道,“至高秩序应该有松动。那些法则似乎还受到影响,这是在生成新的某种法则吗?”
“什么...新的,法则...”
江灵只觉得剧痛,胸部要爆发出开天辟地的力量。
这一时刻太危险了,不到形神俱灭的地步,就称不上不破不立。
不过,疑似有超乎世人认知的神奇现象正在发生。
多个璀璨级灵珠法则应该是被自己咬牙塞在体内,“蒸”得时间太久了。法则交汇时,居然有诞生一种全新法道的迹象。
融合灵珠?这是谁都没想过的一条路。
也是江灵此举太疯狂了,才在其体内诞生出了一丝苗头。
.......
与此同时。
就在人类灵师制定新一轮的对杀戮大陆进攻计划,无数蚁族士兵横死,一个个巢穴在爆炸中毁灭之时,
牧夏盘坐在灵气氤氲的瑶池中。一条条战令传来,他闭目养神。
异界。
神奇宝库外。
一道恐怖的身影“唰”地降临。
四根手指抓地。
冷冽的月光照射在那一身完美的肌肉流线上,一直到脊椎尾部的那条尾巴。
“...江伊。”
后方,一名天界女子脸色复杂。
零号第一次唤出对方的名字,“无论成功与否,都尽快。”
蚁王缓缓挺直身躯。
月下,那是一个霸气,敢屠神的可怕姿态,惊人心魄,杀气欲透界壁而出。
一米八,青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