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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本是沿海地区的贫困渔农,但靠着江觉明和江雨清两兄弟在异界打拼,当地政府就给修建了个府院。
“这儿怎么是这样的?”江灵好奇。
府邸是类似名人故居的风格,还有块石碑,是政府官员亲自题的字。
只是上面如今布满了油漆,各种辱骂性的涂鸦。
门口还变成了垃圾堆,恶臭冲天。
好像连路过的狗都要撒泡尿。
“F*CK昆仑!”
江灵看着最醒目的那个艺术涂鸦。
宁霜蹙眉。
这是现境中的老百姓对于昆仑灵师不作为的愤懑,怨气冲天。
这座镇子本就不大,如今空荡荡,早变成了鬼镇。
很多家里甚至有已经不成样子了的尸体。
是医院、火葬场等社会设施的停摆造成的。
不堪入目。
“二位就是江灵少爷和宁霜小姐吧?”身后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一个穿着麻衣的独眼老人。
江灵扭头。
“韩老。”宁霜行礼。
独眼老人名叫韩冲,本是江家邻居的后人。后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韩冲也混上了昆仑灵师资格。
只是由于天资所限,加上江家对于现境的所有一切委实不怎么在意,韩冲终其一生就只是待在昆仑外廷。
当然,这是江大的一面之词。
至于这个独眼老人到底是何修为,其实还是未知数。
江灵跟着行礼。
“江觉明逝世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老人也是风烛残年,“可实在年迈,没力气收拾打理这座宅子。江灵少爷可以选住在这里,也可以选择老宅子。”
“老宅子?”江灵说道,“哦,就是以前的那个渔村吗?”
韩冲点头,仅存的左眼看着江灵,“像,真像呐。”
江灵正思考着要不要给江家免费打扫,“...什么像?”
“像那个男人。”
韩冲说道,“他也回来过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江潮亭吗....
江灵的心脏生出不适。
他转移注意力,“回来过,什么时候,他就没有收拾打理一下?”
“很久了。”韩冲摇摇头,“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
“宁霜你怎么说?”江灵看向宁霜。
“我都可以。”
宁霜道。
于是,江灵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和宁霜一块给这座宅邸重新收整了一遍。
至于那些油漆涂鸦,由于没有新的涂料,所以就留在墙体和大门上。
期间。
那个名为韩冲的老人就坐在马路上的一个石墩子上,看着两个年轻人的忙里忙外。
......
打扫的过程中,江灵果然发现了江潮亭以前生活过的痕迹。
在一间客房的抽屉里,他找到了本书。
“《张子正蒙》卷六?”江灵念出封面的字。
翻开,
书里全是文言文,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摹本,还是繁体字。
书页有经常翻阅留下的痕迹,但并未有读书笔记。
正当这时,宁霜在院中唤了声。
江灵将这本书塞到床铺下。
院子谈不上焕然一新,但起码居住够了。
两人出去,韩冲不知道在那里掏出了一些祭品和孝联。
江灵对此深感不自在,“我是在守孝吗......”
但这要比被“关在”北峰峰顶好多了。
这座镇子也没别的什么人,足够安静。
另外附近约八十公里有一座城市,现在叫作煌国第十七基地市。
自己每个月有一次外出游玩的资格。
江家并不担心这点。
主要现境和异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现境中的老百姓对于江灵的了解太少太少。
三人一起吃了顿晚饭,韩冲问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江灵试着问了下昆仑神道和现境方面的事。老人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已经不关心外物了。
......
吃完晚饭,宁霜提议说想让自己陪她一起看看星空。
江灵直接白眼,“守孝呢。还看星空。”
“整得那么浪漫,是不是第二天就要在江觉明的灵堂前吃烛光晚餐了?”
这话给宁霜怼得脸都白了,拳头攥得用力。曾几何时,自己竟有如此“下场”?
他回到自己房间。
暂时还没有供电设备,只有点一根蜡烛。
江灵躺在床上,从床褥下面取出那本书籍。
借助昏黄的烛光,一边思忖着自己的种种,一边闲来无事翻阅那本《张子正蒙》。
“二十年前...是刚抱到我的时候吗...”
“他回到这个老宅子隐居,脑子里在想的什么?”
窗外是静谧的夜。
江灵渐渐惘然。和那些留守儿童相比,自己其实有完整的童年。
甚至那个家伙经常没工作,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机上的肥皂剧,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子女对于父亲,似乎都是,只有真正超越父亲,或是成为一位父亲后,才能理解父亲。
“...都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不救母亲的。”江灵抓着书籍的手用力。
心脏生出强烈的痛楚。他赶紧转移念头,注意力落在手中的书上。
看着看着,
江灵还真的看入迷了。
以前上学时候,自己接受的是现代科学体系教育,思维也是形式思维,对于古人之说,绝谈不上感冒。
但如今却品出更多的妙处。
“...天人异知,不足尽明。所谓诚明,者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义命合一。”江灵逐渐深入其中。
“通篇讲的好像是天人合一。宋明理学吗。”
江灵翻到开头,果然作者是那时候的。
“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江灵眯眼。
“气...”
“噢难怪。”
“江潮亭他有特殊的呼吸法,通过呼吸吐纳,起到加速灵力凝聚的作用。
宋明理学前期强调的就是气。”
江灵自语,有点梳理了其中的逻辑,
又道,“神神叨叨的。”
古人的想法也是有脉络可循的。上古叫炼气士,吐露朝霞,认为天地间流动的气,即是道的一个载体。
“江灵你还没睡吗?”
正在这时,思绪被打断,门外响起宁霜的声音。
“干嘛。”江灵说。
窗外是她的剪影,“...你不修炼了吗?”
“守孝呢。”江灵甩出借口,继续看起了江潮亭以前看的书。
外面。
宁霜吐了口气。长夜漫漫,实在枯燥乏味,她不禁想到了以前。
想着和江灵,两人一块练练武,说不定关系也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另一边。
在布置为简单灵堂的议事厅里,那个名为韩冲的老人上了三柱香。
“宁霜小姐,是有心事吗。”
老人平静地开口。
宁霜闲着走到这里,“只是暂时有些不习惯现在的生活。”
“我可以理解为,你不适应在这片大地上的生活?”韩冲说。
宁霜有些疑惑地看去。
韩冲微笑了下,“很正常,有很多因素,比方说灵机因子的浓度差异,比方说...天地在悲鸣。”
宁霜想了想,拱手,“韩老可以直白一些吗。”
“只可意传。”韩冲退下,“宁霜小姐是【歌者】选中的人群,相信有天赋的。只是需要静下来。”
宁霜纳闷。
......
房间中,蜡烛快燃尽了,浑浊的蜡油堆积。
江灵越看越有兴致。
这本古人著作的书籍,先是以“气”引入,如何梳理身体。
但仅仅只是梳理身体明显不够。过后就隐隐约约有了另一个更深的概念雏形,如何真正与天地贴近。
江灵轻启,道出了,“心?”
“...天人合一。”江灵忽然来了感觉,他合上书籍,从床上下来。
左走几步,右走几步。
最后打开木门。
正好与韩冲遇见。
“江灵少爷这是?”
韩冲见着江灵好像有什么事要尝试的样子。
“睡不着。没事,你忙,我看会儿星空。”
江灵一跃而起,然后坐在屋顶的瓦上。
晚风凉爽。
他盘坐,调整了两遍呼吸,随后抬头望向星汉灿烂的夜穹。
下方。
黑衣独眼老者,韩冲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之色,“...他感受到了?”
韩冲又顺着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浩瀚星空,内心更有点震动。
......
与此同时。
煌国,西北地区,无人区的戈壁滩迎来了热闹。
浩浩荡荡的人马来到这里,堪比旅游大军。
但是等到了以后又有些傻眼。
“按牧夏所说,他就是在此获得的天赋神通。”
“得有一场沙尘暴...”
“那简单,我搞一个就是了。”
“笨蛋,那能一样吗?一个是天地生成的,一个是你搞出来的,你是哪尊大神?”
“话说可以是任意一种形式的天地灾害,譬如冰雹、飓风、地震吗?”
大家一方面讨厌彼此的凑热闹,一方面交流。
一名身穿羽衣的少年,口出惊人之语,“一切应该都可以。”
“就像牛顿被苹果砸到头,捕捉到了那个定律,一切动的背后都有规则,即是道,是世界法则的扰动。”
好几人惊讶地看去。
认出这人是高天町的一位祝男,许多名宿对其评价极高。
“一家小言,说给大家听,也是借大家都尝试可行性与否。”羽衣少年温和地说道,“希望大家也能畅所欲言,分享观点。
这个世界在支零破碎,世界法则肯定有很多呈现形式、溢散的地方,不应该只局限于这一处。”
“牛顿的比喻固然精妙,但我们究竟如何像吸收灵珠那样,捕捉入体呢?”另一名红发少女问。
连在场的几个成年人都看过去。
羽衣少年低头,“这个...就很难谈起了。或许真的是世界意志主动选择你我。”
闻言,人群一时间只能干对着茫茫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