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夏他快成了吗。”几片雪花落在江灵的发丝间,很快消融。
对面,漫天风雪中,一道很朦胧的身影走来,纵然拥有命运眼,自己也看不真切。
伟大存在下场,意味着这一盘游戏到了结尾时期。
“投影而已。”穷神道出对方并非真实躯壳。
“我们一直在揣度你是否具有掀桌子的能力。”
梦神声音灵动而淡然自若。
她停住,就在前方不足十米的距离。
“感觉很敏锐。”
江灵回道。
“可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跳过这一问题。”梦神道,“那个凋零的梦境,让我明白,他是他,你是你。”
“聪明。”江灵依旧言辞简洁。
远处。
零号吃惊地看着无端而起的风雪,“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了?”
零号刚想上去,就被蚁王制止住。
“我去看看。”蚁王拦下零号。
就在这时——
“没什么事。”
江灵平淡的声音从风雪中传出,“遇见了个美丽神秘的女士。
似乎有共同话题,我和她单独聊一会儿。”
零号顿时瞪大眼珠子,什么美丽神秘的女士,哪儿冒出来的?
“虽然欣赏你的谈吐,不过,既然我说了,他是他,你是你。”
“所以你的本质其实不过是一个另类点的使徒。”梦神开口。
言外之意,她是异界伟大存在,而江灵本质只是特殊点的使徒。双方有着悬殊的差距,不应当使用那样冒犯意味的言语。
江灵自然听得明白弦外之音,反而恬然一笑,“只是一个能像这样,与【梦神】对话的使徒吗?”
“你的一半,是异界最独特的天界本源。另一半,是在人类世界生活并长大的。”
梦神又继续那个话题,
“其实,作为一个新生的孩子,你只是被他给影响了。”
“有意思。”
穷神一语。
“她这么忌惮我们?”
江灵心里问。
穷神嘿嘿,“她的[权柄]有点意思。应该是梦到了有关于我的一角。”
“你的口吻,听着像是一个劝误入歧途的孩子回头的圣母。”
蓦然间,江灵开口。
对面。
梦神依旧站在呼啸的风雪中,只有模糊的黑影轮廓。
“可难道不应该是【歌者】来做这一件事吗。”
江灵话锋一转,“我很好奇......你也配?”
“我可以原谅一个凡俗生灵对于伟大存在的冒犯、仇恨与嫉妒。”
梦神高高在上的口吻,
依旧在点明江灵与她的本质差距,
其实是在强调前者的身份。
这一点十分重要。
“我还可以做出更大的让步。”梦神又开口,
“所有男女老幼,都能进入一个我为他们单独设立的梦境中,永远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江灵内心生出涟漪。
一阵风吹过,像是为他染白了部分发丝。
然,他内心深处是像有一头野兽在渴望跃出来。
“不愧是立足在异界顶点的伟大存在。这话说得,真像是施舍。”
江灵薄唇掀起,带着讥讽如刀削的弧度。
“这是唯一,最好的出路。”
梦神高冷的声音传来。
江灵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到暴躁,自己居然缺乏猛冲上去,揍这个娘们一拳的力量?
让所有生灵沉沦在一个梦中,说什么永远幸福快乐地活下去。还是一种施舍性的行为?要大家对你顶礼膜拜,亲吻你的脚指头吗?
“你说我的本质是一个另类使徒,一个混血种。”
蓦地,江灵彻底眼角挂着冷笑,“你的本质呢?一个输家。不可耻吗,众生称呼你们为伟大存在?”
“我是抱着一丝希冀而来。”
梦神站在风雪中,“但看来你彻底沦为了那个家伙的形状。”
“你可以不在乎那些同胞们的性命存亡。可你不能执迷不悟到觉得在这个世界里会有赢家...”
“我们对输赢的定义略有不同。”
江灵身体一如既往的笔挺,“但显然是两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滚回去,抱着你的狗哥做春梦吧。”
“你真的,走火入魔......唯有不死不休,是吗。”梦神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她突然形体炸开。
本就白茫茫的风雪更盛了。
“小伎俩。”江灵像齐天大圣一样亮着一双火眼金睛,凝视四周,感受到了有一种气机在流淌。
世界开始发生演变。
唰——
突然,灯光亮起。
他置身在了一条医院的长廊中,空气中满是刺鼻消毒液味道。
“吱嘎”
重症室的门被打开。
一个大夫疲惫又高兴地说,“手术很成功,病人她已经脱离生命安危...”
门里是仿佛天堂般的光景。
江灵迈步。
“江灵你要去哪儿?”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你母亲她好了啊!你不回头看看吗?”
“灵儿...为什么...”女人病弱可怜的呼唤声。
轰!!!!!
骤然间,江灵爆发,一双摄人心魄的深红色瞳光冲起,撕裂寰宇。
蚁王和零号震惊,看见漫天风雪炸开,洁白的雪花破碎,又被染就成宿命般那抹难以言喻的红色。
一道人身屹立在其中,体内有汪洋般的力量,仿佛容纳了万古青天。
“江灵!”蚁王不顾,及时冲上前去。
“可惜。”
冥冥中,梦神收眸,“道心如铁。”
“此子真就是一把刀。”
“...只有不可避免的一战吗。”
......
“我没事。”江灵收敛气息,浑身冰冷,那种梦境简直像是一把尖刀,直扎心窝。
命运眼尽管能洞破虚妄,却不能化解七情六欲。
不过,这让自己确定了一点。
“不能只是纸面上的完美推理。”
“不能消耗所有,到头来只是满足我的好胜心。”江灵先前有了一个思路,用[墟]来将神战升级为命运之战。
可这一“解题过程”并不是发生在现实中的。就算成功了,自己胜天半子,也是理论,如何落实到实际,才是真正关键的。
正在这时,
“吾主。”零号忽然惊奇的表情,
“薇薇安大人突然联系我,说...天界邀请你。”
......
白银之城。
薇薇安不再是华贵的长裙,而是一件看上去有些简单朴素的衣袍。
不过,她仙姿国色,哪怕再简单的衣服传上去也光采过人。哪怕在那银白色的绾发间插一支塑料花,都能吸引来蝴蝶。
江灵认出,这应该是对方作为天界第四修道院圣女时期所穿的衣物。
“我们走吧。”薇薇安开口。
“嗯。”
江灵点头。
唰!
城中央,一个类似传送阵的阵台激活。
两人站立在上面,随着光芒骤亮又消失。
“天界...”蚁王和零号留在原地。
他看着不见踪影了的原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邀请江灵他?”
“不知道啊。”
零号咬唇,神情复杂而又担忧,“吾主居然也如此顺利地就答应了。”
毫无疑问。
天界,就是最吸引异界众生的字眼。
那个世界太独立于物外了。
江灵其实也很好奇、忐忑和一丝丝激动。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起源后,他先震惊,继而难以消化,再到控制不住地...想着说至少能看一眼那个地方。
如今,这个想法居然就成真了。
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
白光消失。
刺眼的日光,让江灵先虚眯了一下双眼。
他更像是有点近乡情怯,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四周。
“【歌者】大人召唤您。”一道声音率先响起,打断。
那是一个身穿洁白长袍的老人,虽是年迈,但从头到脚都干净异常,眼中充满智慧与祥和。
“...勋...勋长老。”
薇薇安嘴唇嗫嚅。
“好久不见。”老人微笑,“欢迎回家,琴。”
薇薇安突然抽了一下鼻子,一瞬间仿佛化作爱哭的小女生,
和其在白银之城中圣洁女王的形象完全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类似原始部落的世界。
远处还有田垦,有一些男女在其中忙碌。
天界人崇尚自然观念,除了几座修道院外,整个世界就没有高大建筑物之说。
江灵走下台阶,呼吸空气都充满了清新因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全身都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
他脚掌仿佛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一双双目光投射过来,
天界男女都穿着统一的洁白长袍,有的还赤着脚,有的头上佩戴花草衔环。
他们目光中都没有掺杂任何哪怕是揣测的恶意。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那位勋长老带领着薇薇安和江灵行走,声音不轻不重,没有隐瞒,路人们都能听得见,
“若没有【歌者】大人的授意,还有大家许可,你又怎可能办得到。”
“只是碍于其他伟大存在,不得不将第四修道院放逐出去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
薇薇安登时震愕住。
江灵也心头一荡。
忽然。
前方出现一座巍峨的大山。
“【歌者】大人就在圣山中。接下来的路,就请世界之子,你独自走过去了。”勋长老突然俯身,道出那个称呼的同时,跪伏下去,亲吻大地。
江灵更加动容,转头一看。
跟随的一行天界人都做出如出一辙的举动。
江灵深吸了口气,抿唇。
那个家伙当时就曾说过,这是因天界,因【歌者】而起的祸端,需以他们自身来赎罪。
当时自己以为是对方强制干的。
大山幽静,林木茂盛,并没有任何圣地、神庙类的建筑。
江灵也不知要去哪儿,没有指示,便朝着山顶处一路行径。
来到了山顶后,这里却依旧什么也没有。
江灵登顶,视野开阔,一览无边的山川河流,一个个渺小的天界人,众生在这片广袤而生机勃勃的大地上以诗意的方式栖息。
他平静,渐渐放空身心,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只是看着这一幕幕。
一时竟忘了时间。
“你在天人合一。”穷神突然开口,“抱歉打断这一进程。不过在这里,你应该随时随地都可进入这一状态。”
江灵脱离,发现天边都已近黄昏了。
自己真的深度沉浸在了那一种难以名状的状态当中...
“你居然用抱歉一词了?”江灵意外。
“【歌者】,在你身后。”穷神道。
江灵登时呼吸紊乱了一刻。
也就是在这一刻,
仿佛是感受到了,身后响起一道天籁之音,“你怎么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