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L城的赌场里依旧灯火通明。水晶吊灯倾泻下万道金光,照亮每一张亢奋的脸。
VIP厅的赌桌上,黄正容用手肘支撑起沉重的脑袋,双眼布满红血丝。他将面前所剩无几的筹码往前一推,“all in”。
在看到对家的牌面后,黄正容猛地一拍桌,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半米,嘴里飙出脏话,“X!就差那么一点!”
油光满面的脸上面无表情,唯有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打扮性感的公关女郎来到他身边,低声询问是否需要兑换更多筹码。
满满一箱子的筹码,外加他自己银行卡里的流动资金,不过一个晚上,便输了精光。黄正容不服,他相信老天爷是眷顾他的,只是今晚少了那一点点运。算命师傅说过,他的命是十年难遇的大富大贵之相。他怎么会输?
肯定是那个荷官运势差,影响了他,那个女人颧骨高、皮包骨,一看就是富薄之人。他依依不舍地离开赌桌,走进私密的休息室。叠码仔准备好了简化的借贷协议,以及兑换好的一箱筹码。叠码仔告诉他,有人事先打过招呼,利息是最优的。
仅仅迟疑了两三秒,黄正容便仰头干了杯中的香槟,签下姓名。理智和谨慎早已随着输掉的筹码一起付诸东流。对赢的渴望战胜一切。
回到赌桌前,他要求把荷官换掉。
“各位老板好,我叫甜甜。”新来的女孩果真更漂亮,圆润的脸庞和明亮的大眼睛,非常符合中国人对富态的审美。
黄正容隐约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他也算是赌场常客了,当然由于制度管控,他大多都在一些老板开设的私密会所场里玩。荷官这种职业,向来流动性强,即便他们打过照面,也不足为奇。
黄正容没工夫研究女人,他的全副身家都压在这张牌桌上,他必须靠这孤注一掷来翻盘。起先几把,黄正容确实手气不错。他大方地打赏这位给他带来好运的荷官,女孩名叫“甜甜”,嘴巴也甜,几句话哄得黄正容心花怒放。
可没过一个小时,老天似乎有意戏弄他,他开始一把接一把地输。黄正容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的神经隐隐作痛,越来越剧烈。此时他在赌桌上已经坐了整整十个小时,他的精神开始涣散,眼前不住地出现重影。
“Royal Flush。哇,我也没想到今天能运气这么好。甜甜真是我的lucky star。这摞归你了。”对面的玩家瞥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黄正容,颇有风度地收起炫耀的心, “黄老板承让了。”
紧张、焦虑和疲惫的作用下,黄正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用力地揉着眼睛,再抬眼时,那位叫“甜甜”的美女荷官正从他面前收走他最后的几摞筹码。
他想起来了,他认得这个女人!甜甜,就是她!
可她明明九年前就死了啊。
几乎是踉跄着,黄正容慌忙逃出VIP厅。撞鬼了,他一定是撞鬼了,怪不得输得精光。经过这一晚,他的整副身家都输在了那张牌桌下,还额外欠下了一大笔钱。赌场核实了他的资产情况,不肯再继续借钱给他。
走出赌场,刺眼的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天已经完全亮透了,
黄正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根本还不出那么多钱,就算把家里房子卖了也还不出。更何况把房子卖了,他怎么跟单位解释?
稍稍镇定下来的黄正容拨通了付妘的电话,等来的是“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黄正容跑去自助早餐厅,抓住一个如水的同事,向她询问付妘在哪儿,得到的答复是,付妘昨晚接到董事长的指示,紧急回国了,此刻应该在飞机上。
黄正容埋着头趴在桌上,即便让他找到付妘又怎么样?付妘和如水根本没有对他有所求,他拿什么去换这么一大笔钱?绝望爬上了心脏紧紧纠缠,压得他喘不过气。满身的冷汗浸透了他的polo衫,混杂着汗水的味道和烟草的味道。
不远处,餐厅靠窗的位置上,黄正容恍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唐涛。黄正容猛然意识到,唐涛或许是能解救他眼下处境的救命稻草。
黄正容快步走到唐涛的身旁坐下。闻到来人身上扑面而来的难闻气味,唐涛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但当他见到是黄正容时,唐涛随即控制住嫌弃的表情,客套地同黄局打招呼。
两人交谈的画面,被对面客房窗前的付妘尽收眼底。她放下望远镜,收起眼角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转身,从包里掏出一纸袋的钱,递给站在她身后的女孩,那位美女荷官“甜甜”。
“甜甜”接过钱,连连道谢。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告诉这里的任何人你真实的名字。记住,你根本没有来过L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