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儿，快来，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茯苓糕。“
宇文琪似处在一片混沌中，听到母后久违的暖语，他奋力睁眼看向四周，擦拭双眼，看见十四岁的自己正伏在紫檀案前临帖，这场景像是回到了他先前为太子时，案上尽是被先生罚抄的文章。
后背被轻抚，宇文琪回头，便望见母后端着温热的茯苓糕微笑。
“母后，今日的《政要》还未抄完......“
“无妨，琪儿每日勤学，这帖何时都能写。累了吧，快尝尝。“说罢，皇后赵玥华拿起一块茯苓糕递至宇文琪嘴边。
宇文琪心里惊讶母亲今日所为。往常母后不是帮父皇理政，就是督查自己课业，管教毫无松懈。而今日的她褪去了往日的华服，着一身素衣，好似平民百姓家中一位娘亲般慈爱。宇文琪开心地含下茯苓糕，咽下后舔舔嘴边，看着娘亲眉眼俱笑，这深情从自己被立为太子后就再没见过了，于是心里一暖，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就在这时，喉间似有利刃在刺，五脏六腑像被浇了滚烫的铅水，传来的绞痛将他坠倒在地，他低头看着锦袍上洇开的血梅，血迹也溅到了母后的衣裙上。他怕极大喊道：“娘亲，救我！“
再次抬眼，却看到母亲又变成了往日凤冠华服，肃杀威严的的大曜皇后。她居高侧身而立，翻动着闪烁的鎏金护甲道：“身为太子，贪欢玩耍，不修正道，枉为一国储君...母后今日便送你上路！“
宇文琪恐惧大哭道：“儿臣错了，母后莫杀我，莫杀我！“
母后无动于衷，宇文琪疯狂惨叫，只见宫人抖开几丈长的宽大白绫，散发着雨霉的锈气，将自己层层包裹，直至失去知觉。
“陛下！“时恩的声音刺破血色迷雾，宇文琪猛然抓住床帐，喉间似乎还梗着半块未咽下的茯苓糕。
更漏显示寅初，离登基大典还有三个时辰。
时恩见主子猛地睁眼惊魂未定，匆忙跪下道：“陛下赎罪，今日是您的登基大典，如今已到了更衣的时辰了。“
听到这话，宇文琪才真正从梦中醒来，坐起深吸一口气，仰头思索片刻，头脑渐醒，问道：“沥岩先生那有消息了么？“
“回陛下，七日前已派人快马前去传旨，估摸就是这两天的事儿。若有消息奴才即刻回禀陛下。“时恩跪拜答道。
宇文琪此时才算将梦中所见抛在脑后，起身淡淡道：“起来吧，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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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京城一道旨意传至洪州，密诏通判于清入京议事，传旨的是时恩义子时保。
洪州的冬日不同于京城，雪粒子还未扑在房檐上便化为雨水，滴滴答答浇在时保的身上。他已在于清府衙等候多时，门内毫无动静。
当时保第三次叩响府衙后门时，终于听见里头传来瓦罐碎裂声。开门的男子披着件露出棉絮的旧袍，乱发间还沾着黍米粒，唯有腰间玉带钩泛着幽光——正是五年前女皇赵氏御赐的及第贺礼。
“洪州通判于清接旨——“时保刻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对方赤足上冻裂的血口。当年琼林宴上惊才绝艳的少年状元，如今竟像是荒庙里蹿出来的野道士。
于清接旨后沉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过后突然抓住时保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时公公，陛下当真召我进京商议变法？“
“陛下亲自下旨，怎能有假？于大人，您怕是还没睡醒呢。“时保玩笑道，随后瞥见廊下堆着的十二只柳条箱，箱盖大开露出成捆案卷，每卷题头都标着“洪州变法实录“或“鱼鳞图册“。
“这些等您入京后可亲呈圣上。于大人，咱们卯时三刻启程，这会儿您抓紧时间与家人告别吧。“时保见身着的狐裘见泥，随意抛走，却被于清反手裹在府衙前粥棚下的老乞丐身上。那人蜷缩的脚边摆着半碗黍粥，碗底刻着“洪州官仓“的徽记。
于清大笑离去。时保难以忍受南方阴湿不禁寒战，随从捧着鎏金暖炉和新狐裘伺候，呵出的白气混着龙脑香，小说抱怨道：“陛下竟让公公亲自来接这狂生？当年他中状元时...“
“于沥岩十九岁连中三元，太祖以来独此一份。“时保摩挲着袖中密旨，冷眼看着驿丞跪在雪地里擦拭车辕，“殿试那日他披发跣足，毫无顾忌，女皇却赞他'真名士自风流'。“
随从突然压低嗓子：“听说他拒了翰林院修撰的差事？“冻僵的手指在脖颈比划，“要按律，这该算大不敬...“
“那年他在垂拱殿撕了敕牒，说'宁做洪州录事参军，不为金马门应声虫'。“时保眯眼望着府衙檐角，“结果真就贬到这儿管了五年粮仓。“
马匹突然惊嘶着人立而起。府衙斑驳的朱漆大门洞开，于清正把最后半袋官粮倒进老妪的破陶罐。随后只将一本《洪州税赋》揣入怀中道：“走吧。“
马车碾过结冰的官道时，于清正用指甲在车窗蘸着雪水演算免役钱，边算口中还念叨着，窗外冰晶簌簌落在《洪州税赋录》的残页上。他望见车外飘过的雪霰，想起岭南的荔枝花——那年他十六岁，正逢新皇初登基，满城都在传颂“活民税法“。
“一石折银一两...“他蘸着唾沫在窗上写写画画，当年岭南的夏粮刚熟，官府收粮的梆子就敲碎了晨雾。他家三十亩荔枝林折算成粮，竟要缴足六十石。母亲连夜拆了嫁妆上的东珠，可粮官偏说珍珠折价要打对折。
“蠢。“于清突然笑出声，惊得时保差点打翻暖炉。他抹去窗上水痕，画了个尖底斛的图样——当年洪州粮仓就用这种斛，谷堆尖处能多刮两升。新皇的变法就像这尖底斛，本是为防粮官踢斛淋尖，谁知底下人直接把斛做大了三寸。
正因如此，变法失败，皇帝被废，太后赵氏自立为帝，改国号为稷。
马车碾过冰窟窿，颠散了案几上的算筹。于清盯着满地横七竖八的竹签，忽然想起入京赶考那年见过的流民。河北来的老汉抱着孙儿尸首，说朝廷准他们纳布代粮，可织机早被债主抬走了。“小相公啊，“老汉当时抓着他的衣摆问，“明明圣旨说的是'凡物皆可抵税'，怎么到我们这儿就变成'凡物皆不值钱'了？“
“公公可知当年变法败在何处？“于清突然掀开车帘。风雪灌进来，吹散他发间黍米，露出额角一道陈年伤疤——那是他第一次替农户写诉状时，被粮官用秤砣砸的。“不是法不好，是没算准人心比算盘珠还会跳。“他抓起把雪捻散在指甲处，“天下量具不一，粮种不齐，陛下当年税制才推行不力...若是以茶、瓷...“
想到此处，于清眼睛一亮，对啊！洪州、婺源、景德均靠茶、瓷所养，茶瓷可用陆运、海运行至天下各处，其利抵金...
车外突然传来驿马嘶鸣，时保打个趔趄，于清却哈哈大笑。他猛地撞开车门，朝着京城方向张开双臂，任风雪钻入内腹，通畅无比。他破旧的袍子鼓成了一张弓，仿佛要把积压五年的箭矢射向巍峨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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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太庙新皇登基。
东方既白，霞光初染太庙前的青铜鹤鼎。宇文琪从龙辇缓步而下，玄色靴底碾碎了一片未扫净的霜花——七年前被废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礼官捧着先帝灵牌趋前引路，他却在阶前驻足，望着自己投在朱墙上的影子。上一次这影子裹着孝服，在太庙哭得不能自已；如今却披着十二章纹冕服，连腰间玉带上都雕着张牙舞爪的应龙。
“陛下？“时恩捧着鎏金漱盂的手在抖。宇文琪瞥见盂底映出的自己，再不是那个在垂拱殿摔奏折的少年天子。
太庙前两列仪仗如黑红相间的河流。太后赵玥华立在丹墀尽头，九凤金冠垂下的珠帘遮住了面容，唯有腰间那枚螭虎玉玦在晨光中泛着青芒——七年前她就是用这块玉玦砸碎了御案，宣布废帝自立。后来召儿子重返京城，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二人相见的情形，但没想到从重逢到儿子离开垂拱殿竟不到半个时辰，母子俩只谈政事异常冷静。当宇文琪告退时，突然发现他竟一次都没唤过“母亲“，就像自己也不曾脱口叫出他的乳名。
“参见母后。“宇文琪拜下去时，嗅到太后袖中飘出的佛手柑香。恍惚间竟与昨夜梦魇重叠，喉间又泛起茯苓糕的甜腥。
太后望着眼前的宇文琪竟有些陌生，尤其是那双眼睛。七年前被废时，这双眼里烧着不甘的怒火，而此刻在十二旒冕冠的阴影下，竟深邃得连她这个母亲都窥不透半分情绪。太后无意识攥紧了袖中的菩提念珠——这是先帝驾崩后她养成的习惯，如今一百零八颗珠子早已被磨得发亮。
“皇帝...大曜真的交给你了。“
宇文琪接过玉玺时，太后突然看清他眉间新添的一道细疤——那是抚州暴民袭击行宫时留下的。当年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奏报，她朱批了“朕知道了“四字便再无下文。
“母后保重。“
三声净鞭撕裂晨雾。礼部尚书展开诏书，女皇禅让，宇文琪恢复国号为曜，改元应天。
“万岁！“
山呼声惊起寒鸦。朝阳终于爬上太庙鸱吻，将母子二人的影子钉在《大曜疆域图》的东南位置上。那里新添了朱砂标记，是宇文琪方才用玉玺压住的——抚州。
礼毕已将至晌午，宇文琪趁更衣问时恩：“内侍、羽林军准备如何？沥岩先生几时入京？“
“回陛下，京城事宜一切顺利待命。于大人已启程，三日内便可入京。“
宇文琪点点头道：“嗯，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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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从太庙浩浩荡荡返回皇宫已过晌午，太后面色略显疲倦欲回宫休息，轿辇东行不久却被羽林侍卫拦下，内侍总管王晋站在排前，一脸严肃道：“太后留步，陛下口谕，宁寿宫年久失修不宜居寝，请太后移居西宫宁华殿。“
“大胆，历朝太后均在宁寿宫颐养天年，何来年久失修一说。宁华殿自太祖皇帝起就住过两位被废的太妃，太后怎能住在那里？“太后身旁的菀平姑姑进前厉声呵斥道。
“姑姑恕罪，奴才确实奉旨办事。“
太后示意菀平退下，端坐在轿内道：“王公公，可有陛下圣旨？“
“回太后，陛下仅是口谕，无圣旨。“
太后嘴角浅勾一下，抬手扶在轿内软枕，轻声道：“王公公如今行事越发像你师父了，当年他向哀家举荐你时，夸你机敏聪慧，行事干练，但哀家看中的却是你人情练达，懂得变通。“
王晋听到此处眼角不禁向下，微露惭愧之色。
太后继续道：“哀家已将大宝传给陛下，有些困乏。既然暂无旨意，公公可如实回禀陛下。哀家如今闲了，有时间等他。“
王晋眼见太后轿辇缓缓冲来，菀平及身旁宫女毫无退却之色，无奈放行，随后找皇帝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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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内，鎏金熏笼吐出最后一缕沉水香。菀平捧着青瓷药盏进来时，恰见太后对着铜镜摘下九凤金冠，一缕白发从鬓角垂落，在烛光下泛着霜色。
“玉容散换了方子？“太后指尖一顿，忽然从妆奁前转过头来。
菀平忙跪下行礼：“回太后，今日天未亮您就起身筹备大典，奴婢斗胆添了茉莉蒸露。“她偷眼瞧着太后将玉匙在瓷罐里搅了搅，那勺背刮过罐壁的声响，与七年前太子离京那夜一般无二——只是当年罐中盛的是安神的茯苓膏，如今换成了提神的茉莉粉。
“茉莉香是好的。“太后忽然闭目轻嗅，“把茯苓的苦味都盖住了。“鎏金护甲在案几上敲出三声脆响，“晚宴添道茯苓糕吧，皇帝小时候...能连吃三块不嫌腻。“
药盏递到唇边时，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菀平慌忙去扶，袖口蹭到案上摊开的奏折——自宇文琪被贬后，太后案头永远摆着两份奏章：一份是朝廷明发的邸报，另一份却是从抚州暗递的太子起居注。
“赵将军近几日又递了病帖？“太后突然发问。药汁在她唇角留下一道褐痕，像极了南山地图上蜿蜒的沟壑。
菀平的手抖了抖。她想起前年冬至，太后在垂拱殿呕血昏迷，醒来第一句话却是问赵峦在黄河堤上砍了几个河工。那位以风流恣意闻名的女皇亲侄，自半年前他喊出那句“为何陛下不传位给赵家“，太后便将他发配去戍边，却真抵抗住了北夷的侵犯，遂升大将军，但之后经常称病休养。
“说是旧伤发作...“菀平话音未落，太后忽然抬手掀翻了药盏，声音像淬了冰，“告诉赵峦，他若再称病不出，哀家就让他真病一辈子！“
“母后息怒，赵将军朕自有处置。“宇文琪缓缓踏入殿中，看太后在用药，便问道：“听人说母后今日身子不大舒爽，如今可觉好些了？“
太后放下药碗，菀平服侍她净口完毕后，才慢慢道：“哀家这是老毛病了。倒是皇帝今日初登大宝，各种礼节缠身，得空应多休息。今日晚宴哀家特意命人准备了茯苓糕...不过现下还有两个时辰，皇帝怎么提前过来了？“
宇文琪一滞，原本是为太后拒绝移居宁华殿前来，却被这一番话弄的不知如何谈起。他空望四周道：“朕方才进这殿内，忽觉阵阵寒气，这屋内多年未修缮，恐母后不可居住在此。“
“皇帝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哪里值得亲自前来“，太后示意宫人退下，只留宛平帘外等候，对宇文琪正色道：“皇帝想如何，但说无妨。“
“请母后移居宁华殿。“
太后轻叹一声：“看来这些年，皇帝对哀家的怨恨丝毫没有减弱啊。当初你去抚州，不等哀家祭神回来提前启程，看来那时便不想与我相见了。“
宇文琪面无表情，不语。
“皇帝觉得，哀家这些年治国如何？“
“母后改稷兴年号以来，岁入翻倍，北抗夷族。“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诵读户部奏折，“去岁黄河水患，工部三日堵住决口，比先帝在位时快了五日。“
太后忽然笑了，腕间九转金镯碰在案几上，发出清越的声响：“琪儿以为，女子当真做不得皇帝？“
药气氤氲中，宇文琪望见母亲眼角细纹里藏着的锋芒，似有几分不甘。他想起抚州乡野流传的民谣：“稷兴女皇临朝，小儿夜啼不闻“。但父皇临终前那句“女子称制，国祚不永“，终究无法忘记。
太后见宇文琪不语，正色道：“你怨我废你帝位，你恨我改宇文氏王朝为赵，难道只因我是女子便被剥夺治国的资格？若女子当真低贱，那哪一位圣贤、君子，甚至皇帝不是女子所生？你父皇又为何...改河神为女像受万民祭拜？不过是看重我们女子为母则刚，愿为丈夫、子女奉献一切的善良。当我们的才能威胁到男人的面子时，你们便不顾一切编出牝鸡司晨、阴盛阳衰、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类词语...混淆视听，维护着你们制定规则的权力！“
宇文琪见状，语气平和道：“母后这些年整顿科举、鼓励工商、改良赋税，这些无一不体现出您的胆魄和智慧。就算退居深宫，您仍是天下人心中...不世出的圣人。您做的这一切，儿子会替您...传承下去。“
说到政事，太后问道：“听闻皇帝召于沥岩入京了？“
宇文琪稍缓的心境再次紧绷起来，这件事仅有时恩和他内廷几位心腹知道，难道其中还有太后耳目？
太后看出皇帝所想，却不挑明，只道：“于沥岩确是难得的人才，有治国之能，但固执己见。当年让他入翰林院乃惯例，可他却不愿，宁可下放到地方。后来让他去江南做市舶副使，他竟打着为父守丧的名义拒绝了。此人有才，却不易用！“
“朕在抚州时，沥岩便是洪州通判，正逢江水泛滥，民不聊生。期间他治理河道，联盟义庄创立担保为民借粮抵税，秋收偿还。所集钱财尽为民所用，自己却清贫度日。沥岩先生心中有义，两袖清廉，与寻常依靠裙带、贪图名利者自然不同。“
“你们二人从未见过，皇帝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于沥岩...清廉不假，可清廉者亦难收买，非志同道合，不可与谋。“太后又意识到皇帝的弦外之音，诘问道：“皇帝说的依靠裙带，是指峦儿么？他...他现在何处？“
“赵峦自攻打北夷后便利用军权私造武库，包藏祸心，擢升大将军后更加无法无天，为掩盖其罪证草菅人命。如今证据确凿，已押入大理寺候审。“宇文琪向太后进三步，面色略有些得意道：“太后姑息赵峦至此，难道不知其会有此结果吗？朕不如此，母后又何必召孩儿入京？“
太后的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是赵家最后一滴血！“袖中菩提念珠突然崩断，木珠滚落满地。
宇文琪冷笑道：“太后当年大义灭亲，为守国法不惜将自己兄长送上断头台，多么杀伐果决，儿子也险些...这时候反倒优柔寡断，顾念亲情了？三千具凤纹铁甲，够诛九族了！若朕网开一面，岂不视国法如儿戏，将来如何令人信服？“
太后气的身体发抖，连咳不断。菀平听后忙从帘外赶来，轻拍太后后背，端药服侍她用下，一边道：“太后原本三日进一次药，如今每日要进两次。望陛下顾念太后身体...“
“赵峦必须死！“
宇文琪打断，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书——那是七年前废帝诏书的底稿，太后亲笔所书“年少轻狂，不堪大任“八字已晕开了朱砂，“儿臣会命后世保留稷兴年号，也会在太庙为您立功德碑。“
太后咳嗽未停，冷眼看向宇文琪，仿佛曾经的猛虎戴上枷锁般无助，她甚至意识到自己要将来承受的，不仅是疼痛的病体，更是受人摆布的无奈和绝望。
宇文琪被太后的眼神刺激得不敢对视，转过头缓缓道：“宁华殿已收拾妥当，临湖的那面墙，朕命人全换上了琉璃窗——母后最爱的西府海棠可随时欣赏。“说罢大步离去，临至门前，回头落下一句：
“朕，早就不爱吃茯苓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