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季南的房子在新安江街那块儿，三居室，地方挺大，总归他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卧室空间也不小，旁边有个大阳台，中间打通，用窗帘挡着，路季南在屋里兜了一大圈才在这儿找到高岑。
女人侧着身，脸贴在玻璃上朝楼下看，她刚起床还没收拾，生来就卷的长发随意拢在背后，有些蓬松凌乱，却不丑的。
路季南在她身后站了片刻，阳台虽跟卧室连着，不过这会儿艳阳高照，温度比室内高出不少。他道：“这里蛮热的，进屋吧。你先去洗漱，牙刷我给你拿好了，厨房熬了粥，我准备再煮点馄饨，你看你想吃哪个？”
高岑顿了下，撑着玻璃的手一僵，不大愿意面对他，主要还是心理那关难过，一半羞的，另一半又忍不住开始反思。事实上昨晚两人都不算迷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酒作借口，未免太过虚伪，除了自欺欺人没别的。
两个人岁数加起来都超过七十岁了，活到这个年纪，如今又都是单身状态，不会妨碍到谁，倒没必要对自己的正常需求这般遮遮掩掩。
只是这烂摊子终究还是要他们来处理。
“我喝粥就好。”高岑回头看眼路季南，抬手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印子一阵心虚，像要毁灭证据似的，慌里慌张地捂住。
到浴室里，高岑又仔细观察了胳膊内侧的痕迹，方才没瞧准，原来还是自己往歪处想，做贼心虚不过如此，这明显是蚊子叮咬留下的。她失笑，刷牙、洗脸又随便扒拉两下头发，一气呵成，很快把自己收拾整齐。
桌上摆着两道现炒的蔬菜，另外两个小碟子里装着腌制小菜。高岑扭头往厨房看去，男人刚把煎好的鸡蛋从锅里盛出来。高岑和路季南都是典型的“中国胃”，她喝粥，他吃的小馄饨，各不干扰。
昨晚过去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混乱了，理不清的，这样的境况之下，到此刻两人还能这般从容，也是罕见。
路季南吃得快，等高岑搁下筷子，发现他早就已经吃完，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发愣。见她看过来，路季南才回过神。
他把碗推到一旁，望着高岑轻声道：“我想了想，虽然过程是仓促了点，但是——以后我们当作男女朋友正式交往，你觉得怎么样？”
不待高岑回答，他又慌忙开口，急于向她保证般：“当然，肯定是以结婚为前提。”
高岑微怔，有些吃惊地朝路季南看过去，他没避开她的视线。
说来路季南的五官轮廓分明，看着却不那么张扬，长得更偏书生气些，跟他的脾气倒是不违背，较真且谨慎。他当下说这话绝对经过深思熟虑，因慎重而导致整个人过于紧绷，脸上丁点儿笑容都没有，看起来十分严肃。
好在高岑还算了解他，并没有多想，更没有误会他，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她轻轻笑了笑，没答反问道：“昨天还听你讲，你不想结婚也不适合结婚的呢？”
只一句话便将路季南问住，他之所以能对高岑说起这些，是权衡了大半夜的结果。
他从小到大就接受的传统教育，父母虽然还算开明，但同时他们的职业性质使然，也是那种容不得大错的性子，养出的儿子自然中规中矩。不过命运弄人。
路季南骨子里的责任心告诉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何况他对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有感情，他不算违背自己心意，只是逼迫自己往她期待的方向去发展。
路季南沉默着，看她许久方说：“人总会变的，我会慢慢改，你给我点时间。”
高岑低垂着头，说老实话，她没有哪刻比这会儿更心动，即便路季南连句“喜欢”都不曾大大方方地说。大概人就是这样，愈是棘手愈是欲罢不能，犯贱的。
“我等不了。”她不觉间已经把手边的抽纸揉成团，抬头时唇边笑意没变，“再说我也没有必要去等。”
又说：“我们——还是要跟人家小年轻多学学。”
路季南听完怔住，几分钟前他说那些话，原觉得自己有些压抑的，可她毫不留情地拒绝，又不禁沮丧起来。
“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跳槽的打算，你不会因为这事就把我辞退吧？”她继续道，突然冲他狡黠一笑，都知道是玩笑。
这事儿显然没谈拢，路季南摇头，认真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