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书……”
水灵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敢靠近，生怕这是自己在做梦。
“禹书，你怎么……”赫笙连忙跑过来，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他的魂魄在聚魂灯里待了那么久，怎么还能幻化成形。
眼前的人一身青衣，悬在半空，面色温柔地看着水灵儿，“灵儿，是你吗？”
水灵儿视线突然模糊，怔怔地盯着他，有些哽咽地开口，“是，是我，禹书，是我。”话音刚落，便潸然泪下。
禹书眼眶也有些红润，嘴角上扬，目光很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真好，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水灵儿简直泣不成声，捂着嘴蹲下，刚刚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早就不见了，仿佛她只是一个柔弱到需要人怜惜的小女子一般。
禹书往她的方向动了动，结果身形散了开来，他表情一僵，抬起来的手无奈放下，眼底有着遗憾和痛苦，他心爱的女人在哭，他竟然都没有办法去安慰她，禹书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痛苦压下。忽然感觉到身体一热，他抬头，顺着这股忽然出现的力量看去，只见赫笙抬手对着他，正在将身上的灵力输给他，维持着他的身形。禹书朝着赫笙笑了笑，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脚下一动，往水灵儿的方向下去，半蹲在水灵儿面前，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安慰着，“灵儿，不哭，我在。”
水灵儿肩膀颤动得更厉害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呜呜呜……”
禹书眼眶湿润，半抱着她，低声不断的安慰着。
洛玉衍和曲白对视一眼，从空中下来，两人一同往曲擎的方向去，曲白刚碰到曲擎，便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往自己的身体里送，而他周围的黑色一点点被净化，他瞪大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办法推开曲擎了，他看着对方，“你，你在做什么？”
曲擎还吊着一口气，只等着曲白过来，他拉着曲白的手，将自己身上的灵力全都输了过去，见曲白瞪着他，曲擎笑了笑，“为师，知，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正，正义感，如，如今变成……魔族，心里，一定会，很难受，这……是师傅能，为你做的，最，最后一件事了……”话音刚落，手里的光芒就消失了，曲擎的脸色变得惨白。
而曲白周围的黑气，以及脸上的黑色都完全消失了，容貌也完全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再也不是别人，而是干干净净的他自己，曲白怔怔地抬起双手，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修长干净的双手，回不过神来。
“师傅……”洛玉衍看着曲擎的模样，知道他的命数已尽，不由得心里一痛，他早该猜到的，这几年来，师傅一直在练净化术，就是为了等今天，他早该猜到的。
“玉，玉衍，”曲擎撑着最后一口气，伸手抓住洛玉衍的手，嘱咐他，“无，无论，日后发，发生什么，你，你都要保，保留希望，都，都是命，命数，都会好，好的……”话音才落下，曲擎闭上眼睛，手划了下去，没有了呼吸。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洛玉衍抱着曲擎，一脸的悲痛。
曲白这才回过神，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曲擎，颤抖着手，伸向他，“师，师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才明白过来，顿时什么怨恨，什么不满都没有了，只剩下遗憾和悲伤，“师傅！”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人，既惊奇曲白的变化，又怜惜他们的悲痛。
给曲擎包扎的大夫站在一旁，有些学艺不精的自责，也有些没能挽救人命的难过。
舒微澜自然注意到了洛玉衍那边的情况，她知道他现在肯定很难过，但她没有太多精力去安慰他，此刻，她的精力都用在眼前相拥的两人身上。
水灵儿在禹书的安慰下，终于恢复了正常，她抬起头，眼眶泛红，脸颊带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目光急切地拉着禹书，“禹书，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我，我们用七窍玲珑心，就可以，就可以补全你的修行，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禹书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满眼宠溺，却没有同意的意思。他伸手将水灵儿拉起来，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这才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们的舒微澜等人。禹书笑了笑，没来得及打量舒微澜，也就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有些心焦地看着她，“澜儿，你还好吗？”
舒微澜看着舒隶，哦，不，应该叫禹书了，禹书脸上的担忧不像作假，眼底再见的喜悦也不是装的，但是她动了动嘴唇，怎么也说不出‘我很好’三个字。
禹书这才发现舒微澜的异样，讶异地看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没有了，脸颊上还染了一些血迹，步摇上的珠帘掉了一半，原先梳好的发髻也乱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好多处，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多处，被血染成了暗色，但仍旧勉强能看出她穿的是红色，是，嫁衣。禹书动了动嘴唇，语气轻颤，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今日成亲吗？”话音刚落，禹书便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僵，禹书有些疑惑地看了水灵儿一眼，只见她咬着下唇，低着眉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禹书只好又看向舒微澜。
舒微澜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色，原本他们的吉时是定在正午的，舒微澜看向禹书，扯了扯嘴角，声音轻飘飘的，“是啊。”
禹书没由来的的一阵心疼，想起他要去修行前那一夜的场景，再看着眼前颇为狼狈的舒微澜，心疼的感觉更强烈了，这是他的女儿啊，“怎，怎么搞成这样？”
舒微澜笑了，发自内心的，这一笑，仿佛冰山融化，大地回暖，但她的话，却带着别样的意味，舒微澜看向禹书怀里的水灵儿，语气轻快，“你问娘亲啊。”
禹书拧眉，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倒不是要责备，这是他捧在心尖几百年的女人，怎么舍得责备，他不过是想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水灵儿仰头和禹书对视，见他眼底温柔，嘴角微微扬起，水灵儿心里一阵柔软，视线往下移了一点，便看到禹书若隐若现的身体，才想起来他现在只是魂魄，根本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很快就会再次飞散，于是她又急忙说，“禹书，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找到七窍玲珑心了，”水灵儿指向水池上方，立在水床上的躯壳，“你的躯壳我已经造好了，只要有了七窍玲珑心，你就可以回来了……”
“灵儿，”禹书抓住慌乱的水灵儿，“不用这样，你等我，等我修行回来……”
“不，”水灵儿摇头，“我不要！”水灵儿的反应很激烈，她抓着禹书的手，眼泪哗哗直流，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与一开始出现时的女王气场完全不同，“我不要，凭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凭什么？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艰难？我不服！我不服！”
“灵儿……”禹书声音有些暗哑，“没关系的，等我修行回来……”
“我不要！”水灵儿摇头，她转头看向洛玉衍，“禹书，你看，只要把他的心挖出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禹书顺着水灵儿的视线看过去，才看到同样一身狼狈的洛玉衍，这次他是上上下下把洛玉衍打量了一遍，顺便看了一眼洛玉衍身边的男人。
“舒丞相，好久不见了。”洛玉衍倒是比舒微澜自然多，在舒隶看向他时，他还能点头示意。
虽然洛玉衍的喜服也破破烂烂，被血染成暗色，但禹书还是看出来了那是喜服，他讶异地开口，“今日，是你和澜儿成亲？”
洛玉衍表情不变，“是。”
禹书转头看向舒微澜，表情有些复杂，“澜儿……”
舒微澜压住心里的苦涩，看着禹书，“你不让我嫁给他，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澜儿，我……”禹书看着舒微澜，心情复杂，当初他为了救灵儿，要用她做躯壳，现在，灵儿为了帮他减修为，要挖她心爱之人的心，禹书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舒微澜，他觉得，他们作为父母，亏欠了她很多，“澜儿，爹爹当初并不知道，只是担心，你娘亲她之前吃了太多苦，才会这样，她本性不坏，你要怨，就怨爹爹，好不好？”
舒微澜抿唇，看着眼前的两人，许久，才淡然地开口，“我不怨你们。”
禹书一愣，想起那会儿她把救心丸给自己吃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揪，胸腔都闷了起来，不等他说什么，水灵儿已经开口了。
“看吧，平安是不会怪我们的，”水灵儿笑得很温柔，“我们是一家人，她怎么会因为外人怪我们呢？等我把那人的七窍玲珑心夺来，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水灵儿勾唇，眼底带着一丝偏执，忽然想到什么，“哦，对了，平安是我在轮回时生下的，只能活百年，一会儿把那人的心头血给她喝了，她才能和我们一直在一起。”
守在一旁的几个侍卫看见对方这副诡异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颤，都惧怕起来，看向洛玉衍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他未来的丈人丈母娘要挖他的心，他的新娘要喝他的血，多惨啊！也有一部分侍卫看向舒微澜的目光里带着怀疑，她会站在哪一边呢？父母，还是国师大人？
洛玉衍和曲白将曲擎的尸体安置好，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戏。曲白已经从悲伤和震惊中恢复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解决，他自然不会颓废，于是他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了许久，此刻听到水灵儿的问话，不由得挑眉，看向一旁的洛玉衍，“啧，丈人和丈母娘都不喜欢你，人怎么会愿意嫁给你？”
洛玉衍没有搭话，他径直走向舒微澜，他不愿意她面临这样的选择，几步走到舒微澜身边，洛玉衍伸手牵着她，与她共同面对这一切。
禹书看着牵手站在一起的两人，那一瞬，竟觉得他们就该站在一起，男俊女娇，红色的喜服随风扬起，明明是般配极了的。禹书忽然就想到当初灵女发现他与灵儿的事，他那会儿抱着定要争取下来的决心，牵着灵儿站在灵女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模样？禹书沉思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水灵儿，“灵儿，等我好不好，等我修行回来，你找到灵女殿的继承人，我们就在一起，到时候，便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水灵儿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为什么呢？禹书，我们明明现在就可以在一起啊！”
禹书并没有察觉到水灵儿的异样，他的意识快散了，靠着赫笙的灵力也撑不了多久，“灵儿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水灵儿摇头，声泪俱下，“我们现在就可以一家团聚，为什么不？只要有了七窍玲珑心，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呀。”
禹书叹了口气，半拥着水灵儿，轻声劝着，“灵儿，我们不能这么做，且不说不能随便取人性命，洛玉衍还是澜儿的心上人，若是你杀了他，你要澜儿怎么办？”
水灵儿转头，看着和洛玉衍站在一起的舒微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平安，平安，你也想你爹爹回来对不对？”水灵儿激动地看着舒微澜，“那个男人比不上你爹爹，对不对？你也会选你爹爹的，对不对？”
舒微澜淡然地和水灵儿对视，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不，我不会。”
水灵儿怔住，没有反应过来。
禹书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愧疚和难过，“澜儿，你还是怨爹爹，爹爹知道，是爹爹不好……”禹书知道，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的女儿了，“爹爹不会对洛玉衍如何，你娘亲也是希望你可以幸福的，我们……”
“爹爹！”舒微澜犹豫了一下，才打断禹书的话，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舒微澜对上对方的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开口，“我不怨你们，因为，我不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