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
陈子瑜正躲在一个角落看书。
年会想靠王不仕取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靠自己。
如今已经是第三年。
若是再不能出头,将来整个陈家的人都会看不起他。
正看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子瑜抬头,顿时慌乱起来:“学生见过恩师。”
王不仕皱着眉头看了陈子瑜一眼:“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诗经》。”陈子瑜答。
“《诗经》?”王不仕有些郁闷。
圣人言不是没问题么?
八股不是没问题么?
怎么还看这些书?
你的重点是时论啊,大哥!
这……真是一个书呆子!
“把书拿来!”王不仕沉脸说道。
陈子瑜不敢怠慢,赶紧交了出去。
“我且问你,《诗经》目前尚存几篇,分几部,几国风?”
“三百一十一篇,分《风》《雅》《颂》。共有十五国风,分别是周南、召南、邶风……”
“这些你背会了?”
“倒背如流。”
“好!”王不仕刺啦一下,将《诗经》撕毁,“以后不必看这书了。”
这……这……
陈子瑜痛不欲生,几乎要吐血。
“恩师,这可是圣……”
“闭嘴!”王不仕不想与他纠缠。
陈子瑜是书呆子,满腹都是圣人言论。跟他纠缠,一辈子都说不过,不如直接来硬的。
而王不仕之所以敢这么做,其实还是因为时代问题。
在这个年代,学生顶撞老师,就像是臣子忤逆君王,儿子背叛父亲,这是大不敬。
你可以怀疑,但是不能不听!
“从今天开始,你白天就在这里挖矿,晚上就想一下若是土家造反,如何平定的事情!”
“这是?”陈子瑜诧异。
“时论!”
“恩师,如今时论已经有人推敲,土家虽然麻烦,但是有世子在,也不成大问题。”陈子瑜开口。
“学生以为,时论之重在于民生。北方流民之患严重,很快就会蔓延到苏北。”
“还有西北战事,蛮荒之人掠边,过了燕关便指剑南下。”
“这等才是民生大事,恩师,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
话未说完,王不仕直接打断。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陈子瑜语噎,甚至想哭。
“恩师可有时论之解?”陈子瑜平复了好久,这才开口。
“没有!”
草!
陈子瑜终于哭了,你特么,自己都没有想法,你让我来做?
我好歹也参加过三次年会啊!
你这么教,年会怎么可能通过呢!
误交匪类!
误交匪类啊!
陈子瑜终于绝望了!
当初为了给夫人治病,他拜师求银,放下君子之风。
违背了圣人教诲!
谁知道,如今竟然遭了报应!
可是如今拜师已经拜了,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怪他当时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接下来的几日,王不仕便住在了凤山。
每日除了来回走走看看,便是监督陈子瑜想时论。
张倚兰和苏婉儿偶尔也回来看看他,带着饭菜,三人共食,倒是让人羡慕。
陈子瑜也每日仰天长叹。
造孽啊!
恩师有两位娇妻陪伴,可怜我那夫人如今身体如何还不知道。
然而,每当陈子瑜走神,王不仕便会摆出一副严师的姿态,拎着小教鞭走去。
陈子瑜一看,便赶紧低头,再次想起时论。
当然心中依旧高呼:造孽!
晚霞依旧。
王不仕躲在自己的房间,围着火炉。
凉风时不时地传来,冻得他浑身发抖。
“要不还是回去吧。”张倚兰在一旁劝道。
“也该回去了。”苏婉儿迎合。
“是啊,该回了。”王不仕搓了搓手。
“什么时候走?”张倚兰再问。
“何不现在?”苏婉儿提议。
“现在最好!”王不仕点头。
凤山真的没办法待下去了。
倒不是他吃不了苦,只是,这个小冰河期的年代实在是太冷了。
而且前世再怎么说也有空调暖气什么的,这个天气,是真的受不了!
“你为何要让他作土家的时论?”张倚兰好奇。
“因为恭亲王这次会以此为时论。”
“你这么确定?别人都说我爹会用流民之患,和西北之争。”苏婉儿不解。
王不仕笑了笑,没有说话。
流民之患的确严重,但是流民南下,不仅恭亲王一人头疼。
西北之争也是大事,但是那是秦王的事情。
眼下对于恭亲王来说,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土家反叛。
世子身陷土家阵营不得出,一旦抽身,便是大祸。
钱粮消耗不断,这些钱粮完全可以救济流民!
若是恭亲王的兵力能从土家抽身,甚至还能集中西北,守边立功。
所有的一切,根源其实还在土家。
他尚且能看透,更何况恭亲王。
看王不仕不说话,张倚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就算今年年会是土家,你可有时论之策?”
“有!”
二女震惊。
有?
土家反叛这件事情已经十多年了,多少人日思夜想而不得解,你竟然有办法?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该不会又是派兵打仗那一说吧?
这个根本行不通的!
张倚兰和苏婉儿再怎么说也是秦国当今才女,心中自然知晓许多。
就如同这土家之变,他们也听过无数大臣讨论。
在这些大臣看来,土家之变就是造反。
所谓造反便要大力镇压。
于是,每年都会派出大部分兵力剿灭造反的流寇,可是到最后呢?
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王不仕在他们看来的确有才,就算评他为苏北第一才子也不为过。
可是,军事与作文不同。
不是看过几本书就可以的。
故此,张倚兰和苏婉儿颇表怀疑。
一路上,二人不断地询问王不仕,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王不仕只是说了四个字“改土归流”。
等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便是笑而不语。
无奈,二女纷纷白眼。
“你就装吧,你总不能永远都不说的,到时候我们去问陈子瑜便是!”
临安。
陈府。
陈海几乎要疯了。
自己儿子好歹不歹竟然拜了王不仕为师!
这王不仕什么人?
临安第一纨绔!
就算他有些才华,可是跟在他身边能学好么?
于是陈海,再次派人送信给恭亲王。
虽然王不仕无官无职,但是也得参他一本!
恭亲王府。
陈海和恭亲王相对而坐。
恭亲王倒是显得有些拘谨,眼睛都不敢看陈海。
“哦?竟有此事?只是师弟与王不仕无冤无仇,怎么就可能乖乖就范,让这王不仕捉弄呢?”
陈海冷哼一声:“想来那必定是威逼利诱,子瑜虽然是我陈家的人,但是现在终究是落魄了,还不是任由王不仕欺辱。”
“这么说来,这小子当真是害人不浅!等弟子派人查实,若真如此,绝不饶他!”恭亲王十分无奈。
如今,他儿子刚从王不仕那里回来。
听说还在下村搞了一个南山书院,并且担任了副院长一职。
陈子瑜既然拜师王不仕,很可能就在南山书院读书,这么一来,苏永宁岂不就成了陈子瑜的半个老师?
该死不死的,这书院还用他的名字命名,这就是要拉他一起下水啊!
要是这事儿让陈海知道了,岂不是要臭骂他欺师灭祖!
这事儿,绝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