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仕愣了。
来之前，其实他已经模拟过很多次。
最好的结果就是恭亲王会在苏永宁的事情上开始指责他。
可是这个，不对劲啊！
不按套路出牌，这还怎么聊？
“怎么，要不要本王一个一个人给你指出来？”
恭亲王语气十分平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威胁的意思很重，而且，每一句话都打在了王不是的痛处。
“王爷，在下要说的是二公子的事情，至于上京那边的事，咱们可不可以稍后再说？”
稍后再说？
恭亲王冷冷一笑。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啊！
本王可不想听你说，然而还未开口，王不仕已经说话。
“王爷，二公子年幼，虽然做事有些荒唐，但是都是为了百姓啊。”
恭亲王冷哼一声：“冬日种瓜，这是为了百姓？”
“这逆子满脑子都是挣钱，难道本王不知道？”
王不仕点头：“王爷说的没错，二公子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挣钱，可是挣钱就是为百姓谋福！”
“大胆！”恭亲王脸色骤冷，“本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满口胡言，看来本王对你太过纵容了，若是不能敲打一番，来日不得反了，来人，把他拖下去！”
韩生韩汝痛苦闭目。
王不仕真是太莽撞了啊！
他们也是看着二公子从小长到大的，看着二公子在青山受苦，心里也有不忍。
可以这一番话，却让他们根本没有替王不是开脱的借口啊！
猪队友！
当真是猪队友！
“且慢！”王不仕赶紧开口。
呃……
在王爷面前说且慢……
韩生韩汝彻底无语了。
恭亲王也是一阵懵逼，这小子是又犯脑疾了？
“王爷，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慷慨赴义的准备，只是希望王爷能听完在下的话。”
“在下以为，王爷这么做不对！在下不敢认同！”
恭亲王瞪大眼睛，心中怒火燃烧。
“在下之所以不敢认同，那是因为两件事。”
“在下是公子师，身负教导规劝二公子的职责，如今二公子所行之事看起来荒唐，但是这是一个新的道路。”
“在下与二公子一起读书之时，时常告诉二公子百姓疾苦，所以才有了西山，才能接纳难民。”
“种瓜之事，二公子可以身体力行，参与劳作，这是一件好事，不能打击。”
“若是哪日二公子觉得只要哄王爷开心就算大成，将来就算是继承了亲王之位，又怎么能做好一个王爷？”
怒火中烧的恭亲王此时一下子愣住了。
看恭亲王不说话，王不仕趁机开口。
“如今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天下依旧大雪不停。二公子先前还跟在下讲，这民间的东西都贵了，所以才想到冬日种瓜一事。”
“纵然二公子想着挣钱，可是这天下的百姓不也都想着挣钱么？有了钱，他们就不会挨饿，有了钱，他们就不会受冻，这是与民同心。”
王不仕说得头头是道。
“还有一件事，家父虽是商贾，但是一直在告诫在下一件事情，人贵在创新。”
“当初布行选举，若是在下不去另辟蹊径，就没有固色布。”
“若是孙言不去创新，就没有快织机，布价就不会下降，百姓过年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人买不起新衣。”
“这些与二公子寒日种瓜是一个道理，当初在下做这些事的时候，别人也是觉得荒唐，可是在下做成了。”
“但是寒日怎能种瓜？”恭亲王脸色虽然有些缓和，但是依旧觉得这事实在匪夷所思。
“种瓜不一定成功，但是这是一个过程！”王不仕回答。
“这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终有一日，寒日便可种瓜。”
“就如同愚公移山，若是没有人去做，山永远无法移平。”
“家父曾经向在下讲王爷当初打仗，虽说会有败仗，但是从未退缩，一而再，再而三，终是会将敌人击退。”
“王爷没有放弃过，二公子也没有，所以他终日睡在暖棚。”
“王爷是在跟人打仗，但是二公子是跟老天打仗，这种勇气，是应该嘉奖的。”
王不仕振振有词。
恭亲王也陷入了沉思。
王大运这个人他是知道的，除了宠溺儿子，这么多年安分守己。
作为临安首富，时常会接济百姓，带着豪绅捐款，这是商贾的表率。
只是碍于面子，恭亲王依旧冷哼一声，一言不语。
“家父曾对在下说过，作为商贾，有钱了，就要想着家里的下人。他们过好了，才会对主家忠心。”
“在下也是这么对二公子说的，作为亲王之子，要想着百姓。只有百姓过好了，才会拥戴亲王。”
“所以，冬日种瓜看起来荒唐，但是二公子心同百姓，他是在为百姓开辟一条道路。”
“这条路或许难走，或许有人怀疑，指责，甚至鞭策。但是二公子没有放弃，所以，在下觉得，二公子没错。”
“在下说完了，千刀万剐，任由王爷处置！”
沉默。
安静。
书房内一片默然。
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众人的呼吸声。
恭亲王愣住了。
韩生韩汝服了。
王不仕说的话，分开听似乎没有什么。
无非就是挣钱。
可是合起来，就不一样了，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简直神了！
心同百姓，开路创新。
嘶~
难道本王真的错了？
平日里，他作为王爷，很少走下去，并不知道百姓的想法。
可是如今一想，百姓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挣钱不就是为了吃饭穿衣吗？
自己的儿子能把自己当作百姓一样去思考问题，这何错之有呢？
倒是他，作为父亲，不能理解，将来儿子会作何感想？
长此以往，与百姓离心，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和王爷，又怎么会被大家拥戴呢？
忽然恭亲王的眼中一片清澈。
若是不能理解，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儿子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更何况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片刻，恭亲王长叹一声。
“来人，准备瓜果饭菜，随本王去青山！”
说出这番话，恭亲王长长地松了口气。
儿子终究还是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