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雷薪琳、宾妮等(著) 夜语秋(改编)2023-03-02 20:0019,505

深夜,督察卫仵作房里依然烛火通明。

岳大仁拿着镊子,正小心翼翼取下徐有道脸上密布的藤花。

眼看根须从眼球之中扯出,在旁辅助的苏玖儿和胡八道忍不住齐齐打了个抖。

严宽等在一旁,已经一脸暴躁。

“三个时辰前还在督查卫的人,居然死了?死因是什么,验出来了吗?”

王天运偷偷看了一眼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回禀:“总使,他身体并无外伤,死因很蹊跷啊。”

身后,胡八道拿出尸检的银针,仔细查看半晌也皱起了眉头:“没有中毒。”

严宽凝眉:“难不成,他是被这些花闷死的不成?”

豆大的汗水从岳大仁的额头滴落,他顾不上擦掉,咬牙继续将粗壮的枝蔓从徐有道的鼻腔、口腔里拔出,轻轻放到了另一边的仵作台上。

等到终于清除干净时,他脸上忽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严总使,你快来看看。”

众人立刻上前查看,却全都脸色一变。

只见,露出真容的徐有道脸上,居然是一副惊吓到扭曲的表情!

仵作房里一时静若无声。

半晌,严宽一脸不可思议的楠楠出声:“我办案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死法……人怎会被活生生吓死?”

岳大仁你凝声:“总使,我本也不信,但刚刚打开胸腔,发现他的心脏破裂,似乎是一瞬间受到极大的冲击,真是被吓死的啊!”

王天运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小眼睛:“吓……究竟发什么事,能活生生吓死一个人呐。”

听到此话,苏玖儿与寒狰互视一眼,脑海里同时想起了无名画社李掌柜的声音——

……他是被画杀死的……你们兜兜转转,最终会徒劳无功,搞不好,也会被画杀死……

苏玖儿一脸好奇,凑过去耳语:“现在你信不信是画杀的人啊?”

寒狰瞪了她一眼,刚想说话。

岳大仁忽然凝眉打断了他:“你们两个又在嘀嘀咕咕什么?”

苏玖儿笑容一滞,赶紧睁眼编瞎话:“我是在想,刘伯熟悉花草,不知是否知道这花的出处?”

刘伯凝神观察片刻仵作台上的藤蔓,回道:“这是一种南域的藤花,喜阴易养,但栽种的人不多。我已经确认过,南风斋里,只有林知行院中有这种花。”

众人骇然,一时间议论纷纷。

胡八道一脸震惊:“那这事儿,不跟王计容的死一样了?”

王天运小眼睛瞪得溜圆:“是啊,王计容被用徐有道的狼头做成了徐有道的画。徐有道被用林知行的花做成了林知行的画……”

胡八道闻言,忽然惊喊出声:“难道这是凶手的预告,意思是,他下一个要杀的是林知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岳大仁犹豫一瞬,立刻拱手上前,向严宽进言。

“严总使,若真是预告,卑职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守住林知行,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一边,寒狰闻言,突然冷哼一声。

岳大仁恼怒地看向他:“寒殿下又有何高见?”

寒狰一脸不屑:“你们倒是热衷于跟着凶手的思路走。”

岳大仁被顶撞,一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叉腰就要理论。

苏玖儿赶紧乖巧地凑上前打圆场:“大仁哥,殿下的意思是,凶手给你哪条路你就走哪条路,你是凶手的乖儿子嘛?万一他故意引我们保护林知行,但却有别的目的呢?”

说完,回头对着寒狰光明正大的使眼色:“对不对?”

岳大仁气得小胡子都抖了抖:“你骂我?”

寒狰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她的意思是,我在骂你。”

岳大仁:“你!”

要看要吵起来,严宽烦躁地挥了挥大手,厉声道:“都别打嘴仗了!事情紧迫,你们应当兵分两路。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预告,但林知行定然跟此案有关,没理由对他不闻不问。另一头,像殿下说的,我们也不能被凶手牵着鼻子走,要找到凶手的目地和动机才行。”

岳大仁见状,立即上前一步。

“总使说得对!严总使,卑职愿带人贴身看守林知行。至于另一边嘛……想来寒殿下和苏玖儿,一定有什么线索了,我愿意把机会让给她!”

胡八道挖挖耳朵,看着房顶自言自语接口:“我看,你就是想挑个不费脑子的活呗?”

谁知,岳大仁并未炸毛,而是耸耸肩,突然走上前抽走了苏玖儿手里的拐杖。

苏玖儿一时不备,差点摔个跟头。

岳大仁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一脸嫌弃:“我是帮她。她腿脚不便,怎么保护人?”

寒狰眉头一蹙,一把抢过拐杖递给苏玖儿,抬目冷冷地盯着岳大仁,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苏玖儿颤颤巍巍站稳身体,赶紧伸手拽住他,凑过去低语:“不打紧,他要抢就抢。”

寒狰斜她一眼,一脸嫌弃:“难怪你在督查卫一直被人欺负。”

苏玖儿嘟嘴:“哪有?你看我欺负回来。”

苏玖儿低声说完,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大仁哥,大家是一家人,你既然想守着林知行,我们当然让给你!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忘了跟大家说了……岳大哥,你守着林知行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最好多准备点黄纸香烛、狗血糯米什么的……”

苏玖儿一脸真诚,甚是语重心长。

王天运却听得一脸纳闷:“那不是祭祀用的吗?为什么啊?”

岳大仁也安耐不住好奇地附和:“对啊,为什么?”

苏玖儿表情中露出一丝恐惧:“因为我们查到,南风斋里有邪祟。犯这个案的,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幅画……”

众人一时都瞪大了眼睛,岳大仁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严宽蹙眉瞪她:“无稽之谈。”

苏玖儿端起一脸委屈:“哎呀,这也不是我们说的。是无名画社的当家掌柜说的,人家收了那么多画,对画知道的比我们清楚,是他说南风斋的画里有邪祟,那东西从画里走出来,把他们都杀了!”

众人一时惊骇无声,片刻才开始窃窃私语。

陈力吓得牙齿打颤,偷偷扯了扯岳大仁的袖子。

岳大仁兀自沉浸在惊惧中,并未回神。

苏玖儿眼睛骨碌一转,语气又一软:“起先我们也以为是无稽之谈,谁知道刚回南风斋,徐有道就被活活吓死了!他下午还在咱们督查卫啊!严总使,您不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死法嘛……”

岳大仁牙齿有点打颤:“你、你少危言耸听!”

苏玖儿一脸委屈巴巴:“我哪敢啊,我是想提醒大仁哥,若是林知行房里有什么画啊笔啊,你可千万要留意!说不定嗖的一下,就变成了凶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岳大仁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玖儿一脸担忧地抱拳告辞,转身经过寒狰时,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小碎步向门外走去。

寒狰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头跟在了后面。

寂静的街道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胡八道与苏玖儿相视一笑,一起吐吐舌头,洋洋得意地往家走去。

寒狰跟在旁边,好笑地看着两人耍宝。

“真是低估你了,欺负人这件事,你是一把好手。”

苏玖儿摇头晃脑:“哎,我这是久病成医嘛,他欺负我多了,我也有我反击的方法呀。不过嘛……”

说着,一脸谄媚地看向寒狰:“若不是有殿下撑腰,这一手我是不敢露的。”

寒狰白她一眼:“嘁,甜言蜜语必有诈。”

苏玖儿嘿嘿一笑:“不敢,但您不是忘了吧?我陪你看画,你得送我回家。”

寒狰挑挑眉:“我这不是在送吗?”

苏玖儿嘟嘴巴:“这怎么算?我现在又累又困,腿还疼,我就希望我能“嗖”的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下,胡八道眨眨眼,身边已经没有了苏玖儿和寒狰的身影……

不过一个眨眼,双脚就又触到了地面。

苏玖儿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才一脸恍惚的补完了后半句话。

“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门内传来了秦湘宜铿锵有力的喊声:“臭丫头,你可舍得回来了!”

苏玖儿终于回神,敲敲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回头看向寒狰。

却听“嗖”的一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苏玖儿一脸惊讶。

大门吱呀一声,秦湘宜凝眉看了过来。

苏玖儿赶紧回头,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走进了和安堂。

“什么话啊娘,是我终于能回来了!”

终于被压着完成洗漱宽衣,苏玖儿回到房间,刚要躺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苏玖儿眨眨眼,又轻快地跳下床,翻了翻刚刚换下的衣服,一脸喜滋滋地拿出了寒狰塞给她的那包糖果子。

“这个寒狰,虽然表面上凶巴巴地,但是竟然,也会道歉嘛……”

小手捏了捏袋子,又小心拿起一颗放入嘴中,才开心地躺了下来。

“答应送我回家,也说到做到了。好叭,让我想想,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破……徐有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在南风斋,这凶手,难道就在这南风斋中?南风斋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糖果子在口中慢慢融化,馥郁的香甜仿佛融进了梦里……

窗外,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时,苏玖儿依然沉浸在梦境里。

“怎么破,这案子到底怎么破”。

她小小翻了个身,轻声嘟囔了一句,又沉在了梦乡里。

刚刚进屋的秦湘宜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抱起苏玖儿换在一旁的脏衣服,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片刻,晨光照在脸上时,苏玖儿终于翻了个身,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她恍惚了一会儿,回味了一下梦中的甜味,嘻嘻一笑,又伸手去摸衣兜。

然后,手指摸索一圈,却摸了个空。

苏玖儿本能地翻身坐起,四处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苏玖儿瞬间一脸抓狂,大喊着冲出门去。

“娘!你又偷偷洗我的衣服!”

和安堂后院,秦湘宜委屈巴巴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苏玖儿。

“你凶我做什么,不就是一包糖……”

苏玖儿蹲在地上,一脸心疼地从水盆里捞了捞,拎出了浸湿的蜜枣袋子和糖果袋子。

秦湘宜想了想,一脸好奇地看向她:“这么紧张,是王爷送的?”

心疼的表情突然一顿。

是啊,我那么紧张做什么……

莫名一阵心虚,苏玖儿赶紧岔开了话题。

“我哪是心疼糖……我是心疼钱,和衣服。”

说着,另一手拎起了木盆里的衣服,只见那衣服因为被糖果子的水浸泡过,颜色已经混开,一时五彩斑斓,惨不忍睹。

秦湘宜一脸无语:“哼,这有什么好心疼的,糖我是还不了了,衣服嘛,你瞧我的。”

说着,起身在一旁晾晒的草药里挑了挑,选了几样,走过来放入了盆中。

苏玖儿一脸好奇:“娘,你这是干嘛?”

秦湘宜一脸得意:“补救一下。”

苏玖儿瞪眼了眼睛:“这还能补救?”

秦湘宜嗤笑一声:“不就是去点颜色吗?秦神医自有秦神医的方法,你等着!”

说完,弯腰吭哧吭哧地搓洗了一会儿,便展开了衣服,只见,原来晕染开的颜色已然消失不见……

秦湘宜得意洋洋,苏玖儿目瞪口呆。

脑中忽然被一个想法击中,她大叫一声,跳起来抱着秦湘宜狠狠亲了一口,便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去。

“天呐,不愧是秦神医……救我于苦海!我想到了!”

秦湘宜举着衣服,一脸莫名。

“喂,丫头,吃早饭啊,你干嘛去啊?”

但苏玖儿已经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秦湘宜看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咦,那丫头的腿,怎么好像好多了……难道是昨晚给她上的跌打方子起效了?”

果然是吧……

自我安慰一句,又一脸开心地洗起了衣服。

南风斋庭院一角,微风轻拂,蝴蝶纷飞。

寒狰一脸怀疑地看着苏玖儿。

“非要这样?”

苏玖儿点点头:“苏玖儿守则第一条——粗暴的法子有奇效。”

旁边,文骏握了握手中的一口锣,一脸跃跃欲试。

“我准备好了。”

胡八道看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委婉道:“……王爷,要不还是我来敲吧?”

文骏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行。昨天查案我就没有帮上忙,这件事,谁都不许跟我抢。”

胡八道一脸无奈:“好吧……”

几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捂住了耳朵。

刘福看看大家,赶紧上前替文骏捂上耳朵。

苏玖儿环顾一周,看大家都准备妥当,便一脸郑重地朝文骏点了点头。

瞬间,一连串刺耳的敲锣声陡然响起。

四周正在树上悠闲散步的鸟雀突然受惊,狼狈不堪地拍着翅膀冲上了天空。

不一会儿,应着敲锣声,无数画院弟子、侍女都慌里慌张跑到了庭院。

见人群聚集,文骏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期待地看向苏玖儿。

苏玖儿一脸正经,朝人群躬身作揖:“各位各位,督查卫办案,一个一个问太麻烦,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吸引大家注意,希望来个一次到位,请大家见谅。”

见无大事,南风斋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冯慕远气喘吁吁地道:“苏巡卫,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苏玖儿点头,一脸笑眯眯:“是这样,昨日我夜访无名画社,掌柜爷告诉我,你们画斋中有神仙,她住在画里,能自由来去,我只是想问问诸位,可有此事?”

大家闻言,都连连点头,似乎对此事已见怪不怪。

苏玖儿环视一圈,继续笑眯眯问道:“那你们可曾听说,王计容也有一幅《寒江独钓图》,那画上的垂钓老翁,也消失了?”

大家一听,无不诧异。

“有这种事?”

“那不是好事吗?”

“那师叔的画,岂不是能卖个大价钱?”

人群之中,只有冯慕远微微一愣。

“那为何师兄要赎回这幅画?”

“计容想收回一幅奇画,有什么奇怪的吗?”

苏玖儿尚未开口,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清雅至极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林知行一身白衣飘飘,正微笑着走过来。

在他的旁边,跟着一脸谄媚的岳大仁,碰到苏玖儿的视线,旧恨重现,又白了她一眼。

一旁,寒狰看向一脸笑意的林知行,莫可名状地微微蹙了蹙眉,眼神探究。

苏玖儿想了想,对着林知行回道:“可他赎回又丢弃,似乎很怕这画,你可知道为何?”

林知行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二师兄性格古怪,他的癖好,我们难以揣测。”

苏玖儿闻言,忽然一脸微妙地挑了挑眉。

“那……我就只好抓这画中人审一审了。”

这话过于离奇,大家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脸莫名其妙。

“太荒唐了!”

“审画?怎么可能呀!”

众人不可置信的窃窃私语起来,寒狰却看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这丫头,又诓人!

林知行一时无言,盯着苏玖儿一脸不悦。

岳大仁在旁边轻蔑一笑:“荒唐。”

苏玖儿一脸神神秘秘:“荒不荒唐,抓到才有真相。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大家,你们可曾见过画上的老翁?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穿着什么样颜色的衣服,有什么特征?”

人群里无人应声,片刻,有几人小声地开了口。

“没见过。”

“不知道呀。”

“二师叔都不让别人碰他的画……”

苏玖儿未应声,兀自笑眯眯地看着林知行。

林知行低头想了想,皱眉道:“我只见过画上的,那是个身穿灰黄蓑衣的老人家。”

苏玖儿移开目光,环顾一圈:“还有吗?”

一个小弟子悄悄举起了手,小小声道:“装裱的时候,我、我也看过……那老人家只是画上很小一点,笔法飘逸,看不出其他细节。”

苏玖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冯慕远看她表情,微微蹙眉:“苏巡卫当真要去抓画中人?”

苏玖儿一脸玄乎的笑容:“不止呢……我还打算去找画中仙聊聊,问她有没有线索。”

人群外,岳大仁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凑近林知行对他低声吐槽:“这丫头查案的方式也太不可靠了。林公子,咱们也别看了,还是回屋好好休息吧。”

说完,推开人群,护着林知行,趾高气扬离开了庭院。

苏玖儿一脸笑眯眯,毫不介意,转身兀自向“画仙桥”而去。

胡八道、文骏赶紧跟了上去。

余下众人,相视一眼,也一脸好奇地跟上了脚步。

《画中仙》前,苏玖儿久久站立,一脸凝肃,似乎真在与画中人对话。。

“嗯,你生于定坤二十五年春。”

一旁,文骏以扇掩嘴,偷偷递话:“与定坤二十九年……”

苏玖儿一脸正经,毫无破绽,跟着朗声念道:“于定坤二十九年现世。”

……

“画仙桥”外,探头探脑的弟子们等了半天,苏玖儿还在对着画自言自语,完全没有异常的动静。

有人撇了撇嘴,一脸无趣:“我看这巡卫,根本就是个草包!”

其余弟子也点头应和,相继散了开去。

不过片刻,画仙桥围观的人群已经消失殆尽。

寒狰看看四周,一脸不耐,刚想上前询问,文骏却抢先一步来到了苏玖儿身边。

“玖儿,你神神秘秘折腾了一早上,是想怎么查?”

寒狰在后面瞪着他的后脑勺,一脸冷漠:“她是怕南风斋里人多、串供,才想办法一次都给召来。”

文骏赶紧看向刘福:“哇……妙计。”

刘福意会,赶紧低头记录在了素材本上。

胡八道笑眯眯补充:“同时,丫头早吩咐我与寒兄多留意众人反应,以抓纰漏。但今天看来,这南风斋里人虽然多,但对王计容和那幅画的秘密都不了解。”

苏玖儿嘻嘻一笑:“也不是什么都不了解,他们还是提供了一条最有用的线索。”

文骏越听越兴奋:“什么线索?”

寒狰看不下去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声提醒:“那个老翁。”

胡八道闻言,也变得一脸迷惑:“老翁?”

苏玖儿一脸赞赏地看向寒狰:“哎呀,搭档果然聪明。我还是被我娘提醒,才想到——所谓画中人消失,不过就是颜色消失,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文骏脸上更迷惑:“那早上这一出……”

苏玖儿一脸坏笑:“不过是想知道那画中老翁究竟用了几种颜色而已。”

胡八道恍然大悟:“对啊,那老翁只用了一种颜色!”

文骏回神:“所以你故意说得漏洞百出,是不想凶手知道你的目的?”

苏玖儿老神在在地点头:“正是!”

文骏越想越觉得妙极,连连点头,示意刘福赶紧全都记录下来。

寒狰想说什么,刚想张口,文骏又浑然不觉地凑到了苏玖儿身边,挤在了寒狰前头。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苏玖儿想了想,不好意思的一笑。

南风斋仓房,苏玖儿一边在堆积如山的物品中翻找,一边耐心解释。

“据我所知,画师们的颜色都是自己调配。同一种颜色,也有不同的配方,有的用树木,有的用植物,我们得先找到那种灰黄色的来源,才能倒推出手法,找到真凶的踪迹……”

寒狰看她翻得认真,无语地扶额,刚想说话。

文骏却又急急出声,打断了他:“如此微妙的联系也能被你找到,你真聪明。”

寒狰在旁边忍无可忍,白了他一眼。

苏玖儿一脸笑眯眯,得意洋洋,嘴上却虚假的谦虚道:“哎呀骏儿,不要给我灌迷魂汤嘛。其实,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徐有道、王计容的死因不明,凶手盯上林知行的原因也未知,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寒狰一脸不屑,小声嘀咕:“我要是凶手,我早把颜料扔了。”

但另一头,文骏还在眨着星星眼看着苏玖儿。

“玖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聪明……你是怎么学会探案的呀?”

苏玖儿摆摆手,一脸臭屁:“我嘛……有幸得到‘督查卫第一巡使’的真传,所以思路敏捷,经验丰富。义父,对不对?”

胡八道捧场地狂点头:“对!义父破案,向来仗着你,就好像当年,我仗着‘督查卫第一巡使’那般……”

文骏看看两人,一脸迷惑:“‘督查卫第一巡使’?我好像不曾听说过。”

苏玖儿与胡八道相视一眼,捂嘴偷笑,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寒狰看着三人一派和气,越来越不爽,一甩袖子,闪身出了仓库。

胡八道笑着笑着,环顾一圈,已经不见寒狰的身影,不由一脸好奇。

“奇怪,寒兄又去哪了?”

林知行画院的墙头上,冒出了寒狰满是不悦的脸。

“真不想看见只会吹捧的草包。”

寒狰刚自言自语地嘀咕完,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谁?”

寒狰转头,一脸无语地看着冒出头的胡八道。

“胡爷怎么来了。”

胡八道嘿嘿一笑:“丫头说你肯定想盯着林知行,让我给你搭把手咯。”

寒狰蹙眉:“她都被文骏捧上天了,又怎么会想起我?”

“哦……”胡八道盯着寒狰的脸看了半天,突然一脸惊奇,“寒兄,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寒狰瞬间瞪大了眼睛……

片刻,一把摁着胡八道的头看向前方。

胡八道嬉笑着还想挣扎,寒狰忽然指了指远处。

胡八道赶紧听下嬉闹,谨慎地看向前方。

只见,空荡荡的院子里,出现了陈力的身影。

他端着饭餐,走到厢房门口,敲了敲房门。

门内传来岳大仁压低的声音:“暗号。”

陈力一顿,脸色略有些嫌弃,但还是按捺着回道:“喵喵喵,布谷布谷。”

声落,门被开了一条缝,陈力端着餐闪身而入。

岳大仁警觉地往四处看了一眼,又回身关上了门。

院墙上,两人再探出头时,林知行房门已经紧紧闭上了。

什么意外都没有,胡八道回味片刻,突然意识到寒狰好像在转移话题。

他转头,两眼炯炯有神地又盯住寒狰。

“一定是吃醋了,对不对?”

寒狰:“……”

林知行的厢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和花瓶。

各色鲜花、植物肆意生长,朝气蓬勃。

岳大仁小心地躲开一盆红艳艳的花,将饭餐依次摆在了长桌上。

然后,一脸殷切地看向一个角落:“林画师,这些饭菜都是督查卫准备的,你放心吃。”

林知行正弯着腰,用帕子擦拭一盆巨大花叶上的灰尘。

听了岳大仁的话,他看一眼满桌的饭食,温柔一笑,起身走了过来。

“有劳岳巡卫了。”

岳大仁摆摆手,一脸豁达:“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咱们互帮互助,各自舒服,逮住凶手之后,就不会叨扰了。”

林知行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可是岳巡卫,督查卫堂而皇之保护我,凶手若暗中窥探,会不会……反而不会现身?”

岳大仁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也是有可能的。”

林知行目光深深:“如此一来,岳巡卫要保护我多久?”

“这……”岳大仁迟疑一瞬,又自信道,“林画师放心,咱不会无止境的呆在这南风斋。这边我保护你,另一边,那丫头和她的猉人搭档还在追查此案。双管齐下,用不了多久,案子就能破了。”

林知行一听此话,慢慢敛去了笑容。

岳大仁有点尴尬:“怎么,不信?”

林知行微微摇头,脸色有点苦恼:“不不,在下只是有诸多南风斋事务在身,一直被锁在房内,实在,有些不方便啊。”

岳大仁恍然大悟:“也对,也对……这事,我来替你想想办法。”

林知行微笑着点点头,低头开始用餐。

岳大仁看他开始用餐,赶紧转身去帮他拿茶壶。

在他转身的时候,林知行忽然抬头看向他。

温柔风雅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一脸可怖的阴狠……

安静的南风斋大门外,停靠下了一辆马车。

片刻,大门吱呀打开,一身白衣飘飘的林知行迈步而出,弯腰上了车。

岳大仁转身看向一脸担心的王天运。

“无事,林画师有我照看,你们不用担心,守好南风斋,别让那丫头来烦我就行。”

说完,一转身也上了马车。

大树后,探出三颗脑袋,齐齐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苏玖儿一脸不忿:“嘁,吃里扒外的岳大仁,他就没想过林知行有秘密么?”

寒狰一脸无语:“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胡八道眼睛还盯着马车屁股,随后敷衍道:“我不是说了吗?是玖儿让我给你搭把手啊。”

苏玖儿嘻嘻一笑,讨好地看向他:“殿下,他们坐的可是马车,你要不要‘嗖’、‘嗖’、‘嗖’地带我……”

寒狰刚想说话,文骏的脑袋也在旁边冒了出来。

“什么‘嗖’、‘嗖’、‘嗖’?能带上我吗?”

寒狰看了苏玖儿一眼,一脸冷漠。

“对不起,带不动。”

远处,马车已经快要消失。

眼看寒狰要走,苏玖儿赶紧跳到他背上,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脸无赖。

“不管,带上我。”

寒狰阴森森一笑,一个微微侧身——

苏玖儿只感觉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袭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而原地,寒狰已经“嗖”地一下,消失了身影。

苏玖儿气急败坏看着远方,小声补充给那双千里耳猉耳朵交代。

“寒大爷,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不会拖累你的!”

远处高高的树梢上,一个身影一掠而过,便又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句傲娇的念叨。

“哼,我倒是想带你,你别带那个拖油瓶啊!”

苏玖儿坐在地上,眼巴巴看半天,没有发现寒狰返回的身影,才一脸失落地长叹一声,爬了起来。

目光对上了两名吃瓜群体吃惊的眼神。

胡八道一脸欲言又止:“丫头……你刚刚会不会……太……没羞没臊了?”

文骏回神,立刻毫无原则地替苏玖儿解释。

“哎呀,玖儿还不是为了办案嘛?!”

苏玖儿语塞半晌,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

正午,日光正烈。

嘈杂的市集上,一身白衣的林知行,漫步走到了一个伞摊前,拿起一把蓝伞,微笑着跟摊主交谈了起来。

在他身后不远处,岳大仁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躲在一颗大树下一脸抱怨。

“这天怎么这么热啊。”

一群行人嬉闹着走过街中,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等人群经过后,伞摊前已经不见了林知行的身影。

岳大仁一惊,赶紧跑上前,慌忙向前后看去。

然后人群熙攘,却唯独看不见熟悉的白色背影。

岳大仁一脸困惑。

“咦!怎么一晃神,林画师就不见了?这是逛去哪里了?”

不远处的街口,一把蓝色的伞顶一晃而过,闪身进了暗巷。

“果然有古怪。”

寒狰冷哼一声,轻盈地跳下屋檐,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窄窄的巷子,前方出现了一个乱哄哄的菜市场。

与前方的大街不同,这里行人车马拥挤,路边尽是吠犬、鸡鸭,臭气熏天。

林知行撑着蓝伞,步态悠闲地在人群里穿行而过,一身白衣显得格格不入。

寒狰远远跟在后面,早已经满头大汗。

这人怎么一直在这附近打转?

寒狰心中不安渐浓,愈加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身影,唯恐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人。

不远处路边,几个小孩簇拥在一起,一脸期待。

被围在中间的孩子,一脸得意,向小伙伴们炫耀了一圈后,便小心翼翼地点着了地上的鞭炮。

刹那间,围观的几个人欢呼着四散而逃,躲避着身后震耳欲聋的炮声。

寒狰一心盯着前面的人,等小小的身影猛然撞上来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他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歪,脚下异常的触感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低头小心翼翼地看去,目光对上被踩开花的稀牛粪时,寒狰几乎眼前一黑。

他赶紧气急败坏地抬起脚,单脚跳离“修罗场”,赶紧用路边的石砖蹭着鞋底。

不远处的铁匠铺子前,大铁炉子烧得通红,铁匠光着膀子浇出滚烫的铁水,一缕缕地冒着青烟。

气温越来越高,汗水已经层层浸湿了寒狰的衣衫。

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高上许多,还有许多恶心的气味……

寒狰心里的不安感愈加浓烈。

他强忍着难受,再转头去寻找蓝伞的踪迹时,对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糟了。”

寒狰再顾不上自己的洁癖,顶着满头大汗,赶紧向前追去。

然而,前方泥泞的路边,只留下一把被遗弃的蓝伞……

林知行已经彻底不见了……

寒狰气喘吁吁,一脸不可置信:“我居然……让他跑了?”

不远处,铁匠敲打半天,看看成色,又倒下来一桶融化的铁水。

瞬间,铁水滋啦作响,周围气温腾升。

牛叫声,鸡叫声,犬吠声,人声……此起彼伏。

寒狰耳边一时嗡嗡作响,眼前的街道越来越模糊,力气一点点抽离身体的时候,他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炙热的额头上,忽然贴上来一只冰凉的小手。

烈日好像也藏了起来,天空一阵阴凉。

寒狰挣扎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

眼前,一把小伞撑起,挡住了头顶的太阳。

伞下,苏玖儿那张机灵古怪的脸,正对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殿下,想不想我呀?”

说的话很欠,但笑容很熟悉。

意识终于放心地彻底沉入了黑暗里。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头顶的小伞已经变成了屋顶。

寒狰微微侧了侧视线,就看到床边,苏玖儿正双手托腮,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

寒狰:……

脑袋上敷着冰凉的手帕,胸口……

寒狰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胸膛,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干嘛解我衣服?”

语气不仅充满怀疑!还冷漠!还不知感恩!

苏玖儿白他一眼,一把将新的帕子扔在了他胸口。

“我在帮你散热!”

寒狰沉默一瞬,默默捡起来擦了擦脸,做起了身。

起身躺在了靠椅上。

这才看到,这里是一个茶楼的二楼包间,而自己此刻正躺在一把靠椅上,椅子旁边,一只黄铜盆子里盛了半盆水,水面上还浮着消融了一半的碎冰块。

盆子边上,搭着拧好的手帕,跟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

寒狰手指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些。

“你怎么来了?”

苏玖儿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还说呢,留记号你都不会,要不是我聪明,你今天就是牛栏街地上的一块猉人干了!”

寒狰不服气地嘀咕:“谁说我不会,我只是没留而已。”

“你!”苏玖儿嗔怒地瞪向他。

寒狰赶紧微微一笑:“而且,你不也找到我了吗?”

苏玖儿气哼哼地指了指自己的脑瓜:“那是因为我聪明,你一跑,我赶紧去林知行房里转了一圈。我只是想,他要甩开岳大仁不难,但如果要甩开你,就需要些别的方法。”

说着,伸手指了指窗外的菜市场:“林知行出门的时辰是正午,阳光最是狠毒,再想想九霄城最热,味道最难闻的地方,那肯定就是这牛栏街了。”

苏玖儿说完,一脸得意,开始板着指头计算。

寒狰疑惑得看向她欢快的小手指:“你在算什么?”

苏玖儿一脸得意洋洋:“我在算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应该怎么报?糖果子、锦缎、螺子黛……还去得月酒楼来一顿吧。”

寒狰一脸无奈:“你这账本做的脑袋能不能停一停?”

苏玖儿轻哼一声:“停?怎么可能停。你又不相信搭档,也不相信我,那我只能把我对你的信任都转化成账本了。”

寒狰语塞半晌,低声反驳:“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一直相信,一个人才更清醒。”

苏玖儿侧头看他一眼,突然一把将他摁在椅子上,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冰手帕,粗暴地给他擦了擦汗。

“那你现在愿不愿意信我,乖乖坐在这,等一等。”

寒狰被她的动作弄得有点懵:“等?你就不怕林知行跑了?”

苏玖儿神秘一笑:“放心吧,我去过林知行的房间。他东西、银票都在,不像是要逃跑。我本以为他不会甩开你们,现在一看,他倒是对自己安危很有自信啊……我猜,他一会就会回来。这里视野好,我们可以一边等你恢复,一边看看情况。而且,你看,岳大仁那个傻子也在找他呢。”

寒狰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果然看到岳大仁正在无头苍蝇一样地转来转去,到处找人。

“林画师?林画师?你去哪啦?”

然而,仍然一无所获。

岳大仁又擦了一把满头的汗水,冷静地沉思片刻,微微皱眉。

“不对,我应该回到最开始走散的地方,他找不到人应该会回去那里等我的。”

思至此,岳大仁抬头辨了一下方向,又赶紧朝伞摊子走去。

他脚步匆忙,急匆匆路过一群衣衫潦倒的猉人,丝毫没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后,一个猉人慢慢转了身,目光深深地看向他的背影……

看他停下脚步,回头乱看。

旁边的女子伸手,十分熟练地拧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肌肉。

“偷什么懒,查线索!”

男子疼的一抖,赶紧回头,一脸委屈地看向罪魁祸首。

“不是,大将军,那个不是督查卫的人吗……他在这晃荡,殿下不会也在吧?”

声音熟悉,原来是乔庄打扮的克哈和叱兰。

两人身上,此刻锦衣尽去。

克哈只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赤裸的背上,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很显然是在替人拉货。

叱兰则裹着一条满是补丁的裙子,“蜡黄”着一张脸,脚步虚弱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发出一连串咳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克哈说完,赶紧一脸期待地环顾四周,寻找寒狰的身影。

叱兰冷眼瞅着他小狗一样的神情:“怎么,殿下在你就不干活了?这个活也是殿下安排的。”

克哈委屈:“我是不懂,我们做苦力,能查到什么线索……”

叱兰白他一眼,又拧了一把他胳膊:“少说废话,先把货拉过去,再苦情一点,我自有办法。”

“哦。”

克哈慑于淫威,只好委屈巴巴地收了声,再度扛起沉重的袋子,跟在叱兰身后进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店。

克哈抹了一把汗,摆出一张“劳累”的苦情脸,气喘吁吁道:“老板,都拉来了!”

老板点完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扔出了五个铜板。

克哈目光直直地看看五个铜板,一脸可怜兮兮地哀求:“老板,能不能多给一点,我……”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叱兰,又继续道:“我姐姐,她真的不行了……”

叱兰瞪了他一眼,配合地又爆发出一连串虚弱的咳嗽。

老板立刻用手帕捂着鼻子后退了半步,一脸嫌弃:“你就干了这点活,还想要多少钱?”

叱兰止住咳嗽,摁了摁胸口,眼神娇弱地看向老板:“至少,再给我们一两银子吧?求求您了,我真的……咳……咳……”

老板捂着鼻子,打量了两人一眼,忽然抬头朝着里屋喊了一声。

门吱呀被推开,走出了一个穿着华丽的乾人,一脸探究地看向柜台前潦倒的姐弟。

“想要钱?这有何难,你们猉人想赚快钱,简单的很,何必在我们这屈就?”

克哈一脸傻兮兮地看向他,好奇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乾人嗤笑一声:“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身上,有天然的名贵药材,你们大可以拿那个换钱啊……”

克哈挠了挠头,依旧一脸不解。

旁边的叱兰想了想,微笑着走上前去。

“这位大哥,可否指条明路呢?”

乾人看看她,又看看肌肉强壮的克哈,嘴角慢慢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茶楼的二楼包间窗口,正对着一片狼藉的菜市场,视野极好。

苏玖儿坐在桌边,一面老神在在地嗑着瓜子,一面盯着窗外。

寒狰靠在躺椅上,眼神悄悄瞟向她眼前那一堆越来越高的瓜子壳小山,嘴角勾起了微妙的笑容。

能说会道,爱磕瓜子,这丫头前世可能是个鹦鹉吧……

正自走神间,对面的苏玖儿突然神色一变,刷地站起了身。

寒狰被她的动作吓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嘲讽被发现了,赶紧心虚地正经了颜色。

苏玖儿丝毫未注意到他做作的表情,她伸手一把拉过寒狰,指着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语气得意而兴奋。

“果然回来了!”

寒狰回神,跟着她的手指定睛看去。

伞铺旁边,一个撑着白伞的身影,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脚步惶急地走向了正团团转的岳大仁。

岳大仁转身看见他,瞬间一脸又惊又喜。

白伞侧移,露出了伞下俊美异常的脸颊和一身白衣如雪。

此人,正是林知行。

林知行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岳巡卫,你上哪去了。我买了一圈东西,回头却不见你,找了半天了。”

岳大仁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事,就是走丢了而已。我也围着这里绕了一大圈找你,想必,我们是走岔了。幸好我们聪明,知道回来这里等。”

“可不是吗。”

两个人相视而笑,皆微微松了一口气,并肩向停放的马车走去。

岳大仁低头看看他手中的大包小包,一脸好奇:“不过林画师,你今天非要出来,到底要买什么呀?”

林知行微笑着伸手给他看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些艾草、香烛、黄纸。

他的声音里还透着些微的尴尬:“哎,你们一说是‘画杀人’,我就想着,买些东西,让斋中好好拜祭一下,看看能不能驱驱邪祟。”

……

听千里耳寒狰复述完两人的对话,苏玖儿瞬间一脸惊讶,石化在了原地,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寒狰看她表情,也忍不住噗嗤一乐。

“原来他对自己的安危这么有把握,是觉得是鬼怪作祟,所以选阳气最旺的时候出门采买,回来作法驱邪。你先前那番推论,倒是高看他了。”

苏玖儿无语片刻,便一脸干劲挽了挽袖子,一脸的不服气:“这个林知行,枉我对他一番判断,居然带着香烛就回来了?不行,让我盘算一下半个时辰脚程内他可以去的地方,再搜查一遍……”

寒狰取下脑壳上的手帕,活动了一下身体,在一旁悠哉道:“别费这个力了,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苏玖儿脸色一喜,期待地看向他:“什么?你总算要展现你真正的实力了?”

寒狰白了他一眼,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

南风斋“画仙桥”上,林知行走到《画中仙》前,停下了脚步。

他弯腰放下一个铜盆,然后将纸钱点燃在了盆子里。

旁边的小侍女一边用艾草沾水往各处挥洒,一边声音瑟瑟地看向他:“斋主,咱们这样,会不会激怒画仙呀……”

林知行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只要我们诚心,便不会有事。”

说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岳大仁,温声邀请道:“岳巡卫,你要不要也烧点黄纸,驱驱邪气。”

岳大仁哈哈一笑,摆摆手:“免了,我只拜财神爷。”

说着,转身走向那幅神奇的《画中仙》,一脸好奇的细细查看了起来。

在他身后,林知行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悄悄抬起火盆,将一封信塞在了下面……

“画仙桥”上的驱邪活动还在继续,林知行的厢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两道紧贴在一起的影子闪身而入——

身后的门刚被关上,苏玖儿赶紧忍无可忍地扶住了额头。

“晕了晕了……你慢慢飞还行,这速度,我吃不消……”

寒狰一脸无奈:“我们得趁他不在,好好搜一圈。”

苏玖儿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哎,还以为是什么高招,结果又是潜入、搜查,这房间先前他们应该搜过,若有什么不对劲,早就找到了。”

寒狰刚想反驳,苏玖儿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你是不是要说,乾人搜的比不上猉人搜的?”

寒狰白她一眼,一把扒下了她的爪子:“知道还问?”

苏玖儿瞬间眼冒贼光:“那我可不可以坐着,看你搜?”

终于知道她耍赖半天的原因,寒狰一脸不悦地瞪向她。眼带威胁。

苏玖儿看他的眼神,怂怂地往后一退,一脸苦哈哈地认了命:“知道了,殿下,我这就尽力去找。”

说完,赶紧猫着身子,踮着脚尖跑到了一边。

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寒狰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开始搜查屋子里的可疑之处。

一边,苏玖儿毛毛躁躁地翻了翻堆在一起的瓶瓶罐罐,眼神再扫向满屋子的花卉时,脸上的苦相更重。

“没有暗格,没有密室,也没有毒药,我们应该找些什么呢?”

寒狰看看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开口解释道:“思路就两条——如果他是凶手,一定有什么,是他与两人的仇恨。如果他不是凶手,而是下一个目标,那一定有什么,是他跟徐有道、王计容的共同点。”

苏玖儿闻言,皱眉陷入沉思:“他们的共同的是……画?徐有道画动物,动物的身体里藏着头……林知行画植物,这屋子里的植物……”

眼神四下看去,一一打量过高矮不一的植物花卉,忽然间,角落里的一盆植物吸引了她的主意。

苏玖儿跑过去,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看它的根部。

看她动作,寒狰也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你干什么?”

苏玖儿凝眉:“全屋上下,就这个,最不对劲。”

寒狰挑眉:“哪里不对?”

苏玖儿打量一圈过于肥厚的枝叶,慢慢蹙眉:“这银狐花不是本季的花,喜光,不耐阴,林知行的画院位置奇怪,房中少有阳光,我刚刚就在想,它怎么会长得这么茂盛……”

寒狰听她说的有理有据,也跟着蹲下来谨慎地看向那盆花。

只是,还没等他看个仔细,苏玖儿却忽然伸手一薅,将整颗银狐花整个拔了起来——

泥土外翻,露出了底下异常强壮的根系。

寒狰忽然脸色一变。

苏玖儿也一愣,脑中突然浮起徐有道脸上密布的藤花……

“这根,也粗壮的太不正常了……”

苏玖儿盯着那根须,一脸惊讶的喃喃自语。

寒狰眼神离开根须,看向下面的土壤。

片刻,突然眉头一皱,伸手在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苏玖儿一脸惊奇:“这是什么?”

寒狰未语,轻轻地拔开塞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忽然间脸色一黑,脸上浮现了暴虐的戾气。

苏玖儿被他表情吓到,一脸惊诧地看向瓷瓶:“这到底是……”

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寒狰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家伙,怎么又一声不吭就跑了!”

苏玖儿一脸焦急,赶紧起身追出了门。

“画仙桥”上,林知行低着身,虔诚地看着火盆里最后一点火燃灭,才慢慢起身,对着岳大仁点点头,准备回房。

尚未下桥,突然一阵疾风拂面,然后,一只利爪紧紧扣住了他的咽喉。

岳大仁一愣,赶紧拔出了手中的剑,只是看向利爪的主人时,不由地愣住了……

“寒狰?你、你……你要做什么?你不会就是凶手吧?”

不远处,胡八道和苏玖儿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寒狰,你别冲动!”

利爪之上,最初的惊讶过后,林知行的脸上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平静,只抬目冷静地看着他。

“大人这是何意?”

寒狰亮出手中的小瓷瓶,眼中是熊熊的恨意:“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知行斜睨了一眼,微微一笑。

“寒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这是我光明正大买的。”

寒狰一听,眼神中一缕蓝色瞬间划过,脖颈上的血管也突起,杀意汹涌地露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一个狰狞的狼形若隐若现……

一股压迫性的力量扑面而来,林知行的平静终于被打碎,他使劲挣扎着,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苏玖儿回头,只见文骏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刘福便一个纵身,扑上来与寒狰缠斗在了一起。

攻势凶猛,寒狰回身应付,被迫松开了林知行。

刘福看林知行脱困,立刻收招退回了文骏身后。

寒狰咬咬牙,还想上前,苏玖儿和胡八道赶紧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胳膊。

胡八道尚自气喘吁吁:“寒兄,有什么事,咱们先商量?”

文骏也终于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是啊,寒兄,难道为了这点东西,你就要杀人吗?”

寒狰终于停下了挣扎,只脸色阴沉地看向林知行。

而跌坐在地的林知行,却仰起头,看着寒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深夜,南风斋会客堂。

督察卫几人仍然呆在里面,岳大仁搓着手,焦急地看向门口,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片刻,冯慕远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歉意地行了一礼。

“诸位,我师兄说他今日受到了惊吓,不愿再跟各位相见,特别是这位寒巡卫。督查卫的人,他也信不过,也不想让各位保护了。诸位,请早些回去吧。”

岳大仁一脸难堪:“这,能不能跟林画师说说,我还有任务呀。”

冯慕远一鞠躬,不再回答,转身出了门。

岳大仁急匆匆追了几步,却被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门前。只好无计可施地停下了脚步。

他跺跺脚,一脸恶狠狠地转头看向了苏玖儿。

“林画师受惊,若是状告督查卫,苏玖儿,你和寒殿下可要担起责任!”

寒狰轻蔑地“哼”了一声,一脸冷漠的移开了视线。

苏玖儿看看他,又看向岳大仁,也一脸同仇敌忾地重重哼了一声。

“负责就负责,此事肯定大有玄机,不然殿下不可能露出那种要吃人的表情。”

说着,又讨好地看向寒狰,轻轻地眨眨眼:“不过殿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一见,就气得上手了呢?”

寒狰的脸上闪过一抹悲痛。

文骏看了他一眼,轻声替他解释。

“寒兄如此生气,或许是因为那东西是传说中的——猉元石。”

岳大仁和胡八道相视一眼,皆变了脸色:“猉元石?!”

“那是什么?”

苏玖儿左右看看,一脸困惑

寒狰依然沉着脸,不发一言。

胡八道偷偷看看他的脸色,悄声解释:“这东西我好像听过,卖的极贵,据说,是一味药?”

文骏沉声:“他本身不是药,只是……被乾人当做药来用。”

苏玖儿更加困惑:“那他本身是什么?”

文骏看了一眼寒狰:“据说,那是猉人的护身符。”

“护身符?”

此言一出,不止苏玖儿,旁边一知半解的胡八道和岳大仁也摸不着头脑了。

文骏点点头:“猉人能力强大,但出生时并不稳定。后来,他们找到一种灵石,能帮猉人稳定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是猉人的守护石。”

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啊?

苏玖儿好奇地看寒狰一眼:“护身符为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文骏颜色凝重,接着说道:“因为久而久之,猉元石便与主人有了共生关系。能力越大的猉人,猉元石也会越强。可是失去猉元石,猉人的能力也会衰弱。”

寒狰忽然抬头看向文骏,眼中闪过一抹蓝色的幽光。

“王爷,你对猉人也过于了解了吧。”

声音里像是淬了冰,显然是起了疑。

文骏赶紧摆摆手:“不不不,寒兄你别误会,我只是因为皇兄专司猉族事务,所以听他说过,而已……”

苏玖儿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也就是说,在使用猉元石的人,是在掠夺猉人的能力?”

文骏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多数乾人并不知它的来历,只是知道这石头有猉族的力量。起初,有人拿到猉元石,只是用来治病。”

“治病,怎么治?”胡八道一脸好奇。

“可泡水,可热敷。若是使用得当,能让人感觉五感大开,力大无穷,精力不绝,甚至不觉得累。不过……也有人头昏脑涨,产生无数幻觉,倍感痛苦。”

苏玖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猉元石并非药,而是不同猉人的力量,使用猉元石,只是让人短暂地获得猉人的力量而已。”

岳大仁听文骏说完,突然出声:“那林画师为什么需要这东西?”

寒狰眯着眼看过来,似乎也在等文骏的答案。

被大家看着,文骏尴尬地挠了挠脑勺,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哎,有些文人墨客,思绪闭塞时,总会用些不入流的法子……但此事,为大多数正派人士不齿!服用猉元石所绘的画,所作的诗词,都是被人唾弃的。”

所以林知行才要将猉元石藏在花草之中……

寒狰冷冷哼了一声。

岳大仁想了想,微微皱了眉:“所以这条线索,根本没用?”

文骏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匆匆而来,也是因为下午我在仓库,发现了些与猉元石有关的事。”

苏玖儿赶紧看了过来:“什么事?”

文骏颜色脸色凝重,锁眉不言,只轻轻拍了拍手。

守在门外的刘福得到信号,转身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群画院弟子得令后鱼贯而入,将捧在手中的画作一一挂在了厅堂左右两边。

画作内容囊括了动物、山水、植物等各色自然之美,但两边的风格却千差万别。

几人一一看过去,不由面面相觑。

胡八道挠挠头,笑容有点干巴巴:“看画可太为难我了……”

文骏微微一笑,解释道:“各位请看两边的画,给你们什么感觉?”

寒狰左右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似乎想起些什么,一时无言。

苏玖儿左右看看,一时难解他的意思,试探着意会道:“左侧传统、规矩,而右边这些却有些邪气。”

文骏微笑看她,语气循循善诱:“还有呢?”

苏玖儿沉思片刻,走到画前仔细看过落款题名,脸上渐渐浮起惊讶。

两边的画虽然风格大异,但却只出自三人——徐有道画奇怪动物,林知行画植物,王计容画山水。

苏玖儿凝眉:“这都是那三人的画?只是,不同时期?”

文骏点头:“不错,南风斋的画我都很熟悉,他们三人虽然各有特色,但却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共同点——突然从某个时候开始,他们的画风变了。”

苏玖儿脸现惊色:“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文骏沉声,继续道:“因为这个,我便想起无名画社的掌柜曾经告诉我,有些画师会利用‘猉元石’获取灵感,只是作画后,风格大变。你看他们三人,是不是正好符合这个特点?”

在场除过寒狰之外,几人皆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很宝贵的线索,苏玖儿异常激动:“骏儿,你太厉害了。”

岳大仁还在震惊于这个发现,沉思半晌凝眉道:“也就是说,这三人都被凶手列为目标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都用猉元石作画?”

胡八道脸上也是困惑之色:“可是这么听来……”

岳大仁冷冷看向寒狰:“凶手很像是猉人?!”

苏玖儿看寒狰青筋一跳,又在发飙的边沿了,赶紧打圆场:“大仁哥,可别乱说。凶手动机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胡八道也有眼色地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岳大仁再未说话,苏玖儿轻舒口气,转身小心翼翼地看向寒狰:“总之,林知行必定会有危险。殿下,你的苦处我们都知道了,眼下,我们还是要先保护住林知行才行。”

寒狰举起一只手,示意苏玖儿不要再浪费口舌。

“我绝不会保护用猉元石的人。”

……

深夜,寒狰宅邸。

叱兰依然站在窗前,一脸若有所思。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

“大将军,为了探条消息,干嘛真给啊……”

克哈瘫在一旁的椅子上,丢了魂一般轻轻捂着自己胸口。

叱兰挑挑眉:“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九霄城居然出了这等生意,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我们必须要顺藤摸瓜,查个究竟。”

克哈一脸委屈:“可我本来就不聪明,给出去一块猉元石,不是更傻了?”

叱兰点点头,异常善解人意:“那下次用我的。”

克哈一滞,更加委屈可怜:“别别别,你是女孩子,再要取还是取……克哈的。”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疾风而起,随之一个熟悉的人影现身在了屋中。

克哈看到寒狰,一脸惊喜,刚想张口,看了看寒狰的脸色,又怯怯地住了口。

门口,寒狰满眼血红,轻吸一口气,似乎强压下什么情绪,才冷冷看向叱兰:“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叱兰淡定地看着他:“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因为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些眉目了。”

叱兰说着,身形一动,闪身出了屋子。

寒狰惊讶片刻,立刻跟着她出了门。

身后,被无视的克哈挣扎起身,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又委屈巴巴地躺了回去。

巍峨的九霄城城楼,千年如一日地凝立在万家灯火的边缘,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寒狰听叱兰说完查到的东西,不由一脸惊怒。

“什么?黑市有人收猉元石?”

叱兰凝声:“他们假称是收药,选那些走投无路的猉人,游说他们卖掉自己的猉元石。”

寒狰脸色铁青:“太可恨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

叱兰神色未变:“知道并不稀奇。每个猉人都有自己的猉元石,猉元石稳定着主人的能力和思绪,是为守护石。越强大的猉人,猉元石会更强大,还会慢慢增长。乾人定是发现此物承载猉人的力量,妄图使用罢了。”

寒狰狠狠地一拳砸在城墙上,才似乎缓解了一下怒火,声音悲痛道:“可是失去越多猉元石,猉人的能力也会越弱。”

叱兰神色凝重地看向脚下的万家灯火,轻声道:“所以这生意并没有在明面上,他们只会选走投无路的猉人。不过,乾人好像并不知道,猉元石与主人的羁绊非常紧密,使用它,能让两个人的意识短暂通感。”

寒狰喃喃:“所以,徐有道觉得那只是个梦而已。”

叱兰点点头:“反过来说……”

“穆延应该还活着。”

叱兰听到他这句断言,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陷入了沉默。

耳旁风声猎猎,残酷的真相沉沉压在心头。

寒狰思绪纷乱,半晌,才再次轻声开口,声音低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沦落到卖猉元石的地步。”

叱兰看他一眼:“也可能是故意引你入局呢?”

寒狰忽然抬头,眼眶泛红:“不可能!”

叱兰凝眉:“到现在?你还觉得不可能?”

寒狰一脸坚定:“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害我。”

不可能是他!

不能是他!

虽然口头坚定,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仍在不由自主的坍塌,寒狰看着叱兰,眼神中无意识地带了一丝委屈和期待。

叱兰知道,他现在迫切地希望自己点点头,可是……

目光在夜色中交汇片刻,叱兰轻叹一口气,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寒狰心头一缠,似乎难以承受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久久,他才重新整理好心情,脸色恢复坚定的冷漠。

“我要回去了,若背后是他,那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叱兰担心地看他一眼,最后只点了点头:“好。”

寒狰低着头默不作声,片刻突然轻声道:“大将军,你可要努力,推行《乾猉六约》,把不允许乾族买卖猉元石,写到乾族的律法里!”

叱兰失笑:“说得容易。”

寒狰皱眉看她:“你怎会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叱兰一脸无奈:“天真,这跟我的自信毫无关系。”

她说完,长叹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看向脚下的九霄城,脑海中再次浮现今日在地下市集的所见所闻。

她以克哈的猉元石为饵,终于找到了黑市的眉目,可是眼前的真相却让她震惊难言。

“让我再卖一颗吧,我家快揭不开锅了……”

“买我的吧,我娘今天要是再吃不上饭,就撑不过去了……”

……

黑市门口,那些瘦弱无力的老人、小孩、病残猉人,看到老板的身影便围了上来,满眼乞求。

在他们急切扯开的衣领间,胸口上的猉元石都已所剩无几,幽蓝褪去,衰弱得像一抹灰烬。

乾族老板看着他们,一脸无奈。

“不是我不想要,是你们这身体,真的撑不住啊……都是讨生活,别害自己,也别害我,好吗?”

……

“立一条法案,颁一条禁令又有何难。但无数在九霄城被歧视的猉人,并不会因为我们颁了个禁令,就能活下去。”

叱兰的声音很轻,却沉沉地打在了寒狰的心头。

寒狰怔愣片刻,脸上浮现痛色。

“我竟对我的族人,如此不了解么。”

叱兰看看他,又挤出一点笑容,温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猉元石终究不是乾人能负担之物,要是使用太多,说不定会无法承受而死,断不会发展成玄猉族那种可怕禁术。”

寒狰一怔,有什么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叱兰挑眉:“怎么?”

寒狰一脸期待道:“大将军,你这次来九霄城,是不是带了狼吻草?”

“做什么。”叱兰一脸疑惑。

“验尸。”

“验尸?”

寒狰神色渐喜:“我想,我知道他们的死因了。”

深夜,督查卫仵作房中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徐有道和王计容的尸体前,寒狰掀开白布一角,分别取了少量血液凝块,放入了两个瓷碗当中。

碗中有水,等血块侵入后渐渐化开,他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将瓶中的绿色汁液滴入瓷碗之中……

顿时,两只碗中的血液立刻如阴阳八卦图一般,分离成不相容的两股红色液体,其中一股充分与草药相容,颜色变得愈发浓烈,胶着凝结在了一起;而另一股则泾渭分明,依然是没有生气的暗红色液体。

寒狰看着碗中的变化,慢慢神色冷峻地眯起了双眼……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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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寒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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