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雷薪琳、宾妮等(著) 夜语秋(改编)2023-03-11 20:0018,183

西郊猎场大门口,熊熊火把映亮了漆黑的夜空。

王府护卫和家丁们一手拿着锅碗瓢盆各种“武器”,另一只手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就要往猎场里冲。

戍守的侍卫手持长枪,赶紧拦住了群情激奋的人群。

“你们什么人,居然敢闯皇家猎场!”

带头的刘福将骏王府的腰牌怼到他面前,怒火冲天道:“我们是骏王府的人,来这儿是要找我家王爷!他今日来猎场后再未回府,全府上下心急如焚,你们赶紧把我家王爷交出来!”

侍卫皱眉:“骏王爷今日未曾来猎场,你们赶紧走,再瞎闹,别怪我不客气!”

刘福突然道:“大皇子的侍卫阿奇,今日来了吗?”

几个侍卫互看一眼,都不解他为何如此发问:“来了又如何?”

刘福冷笑一声:“那就对了!我家王爷今日起了玩心,扮成侍卫跟着阿奇进来的。你们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让我们进去找人!王爷要是出了事,你们十个脑袋都担待不起!”

口中说着,手一挥,便要带着人往里冲。

侍卫们阻拦不及,赶紧竖起枪尖,挡在了前面。

刘福脸上却无丝毫惧怕神色,一边不管不顾地怼着枪尖往前走,一边拍着胸脯,气势汹汹大喊道:“来,往这儿戳!我们可是骏王府的人,敢伤我们一个试试,别说我家王爷了,大殿下明日便会摘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们面面相觑,虽然手握长枪,却只能被迫往后退去,并不敢真的伤人。

防线很快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带头的侍卫无奈,赶紧吩咐:“快,快去禀报侯爷!”

贤侯爷此刻正躺在西郊猎场的庭院中小憩。

经过一晚上的忙乎,“货物”都已经分装好小瓷瓶,两个小厮抬进来一个箱子,正将那些小瓷瓶一一装箱。

贤侯爷睁开一只眼,催促道:“手脚麻利点,天亮之前必须把这批货给运出去。”

“是。”小厮答应着,赶紧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李掌柜站在一旁,一边给贤侯爷扇风,一边劝道:“侯爷,四更天了,回去歇息吧,想必今晚是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贤侯爷闭上眼睛,拒绝道:“不行,我今儿这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不安生,文骏那小子已经来问我要过人了,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掌柜思量了一下,提议道:“那咱们要不要把猉国殿下,换一个地方?”

贤侯爷微微摇头,自信满满道:“且不说,他们猜不到这殿下还在猎场,即便猜到,也不知具体藏身何处。更何况,那个溶洞机关重重,他们有命进,没命出!”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推开,戍守大门的侍卫急匆匆走了进来:“禀侯爷!”

贤侯爷顿感不妙,猛地坐直了身子:“说。”

侍卫急急道:“骏王府来了一帮护院家丁,说是要找骏王爷,现在一个劲儿地往猎场里闯,我们拦都拦不住,又不敢随意伤了他们,请王爷示下!”

贤侯爷一愣:“文骏那小子不是回去了吗?”

李掌柜也一脸疑惑:“是不是没回府上?”

贤侯爷起身,踱步思索片刻,又问:“那帮闹事的人里,领头的是谁?”

侍卫:“自称刘福。”

贤侯爷皱眉:“刘福向来是个稳重的人,带着一帮乌合之众硬往猎场闯,不像是他会干的事,这里头莫非有诈?”

然而,思量片刻,仍旧没有眉目,但是,他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个……

贤侯爷思绪暂定,转身吩咐侍卫:“你带人看紧了那个溶洞,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告诉我!”

西郊猎场入口,更多侍卫闻声围了过来。

刘福带头在前,一边使劲往进闯,一边大喊:“让开!今天若是找不到王爷,我们是不会走的!”

众家丁齐呼:“对!找不到王爷,我们绝不走!”

一时,声势震天,混乱不堪。

苏玖儿和文骏混在人群中,乘乱四顾半天,终于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发现了两双幽暗的眼睛。

苏玖儿赶紧拍拍文骏,低声提醒:“叱兰,是叱兰!”

文骏:“走。”

刘福余光察觉两人正要趁乱离开队伍,眼珠子轱辘一转,忽然往地上一倒,指着面前一个守卫,声嘶力竭地控诉道:“哎哟,哎哟,你敢打我!你们好大的胆子,骏王府的人也敢动!”

守卫呆呆地横握着手中的枪,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哪有碰你”!

刘福身后的家丁却已经更加激奋了起来:“好啊,欺负到骏王府头上了!别拦着,让我们进去!”

大家敲着锅碗瓢盆,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提着枪尖的侍卫怕再次被“碰瓷”,赶紧将长枪横了过来,转而梗着肩膀,齐齐死死拦住去路。

两方人马肉体撞肉体,都死死地胶着在了“第一线”。

群情混乱中,文骏拉着苏玖儿猫低身子,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向旁边的密林溜去。

叱兰和克哈被这浩大的动静惊怔半天,终于看到苏玖儿和文骏溜了过来。

克哈表情呆滞:“玖儿,你们怎么来了!”

叱兰却一下反应了过来:“你们这样弄出这般动静,是为了找我们?可是有寒狰的消息?”

苏玖儿点点头,急忙道:“我知道寒狰在哪儿了!我服食了他的猉元石,在梦里见到他了!”

叱兰神色一喜,正要说话,却突然耳朵一动,望向苏玖儿身后的草丛,厉声道:“谁在那!”

说着,抬手就朝草丛方向掷过去一个暗器。

暗器贴着小黑影的脸,直直地插进了身后的树上,黑影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露出了白皙的小脸。

“和音?”文骏一愣,赶紧奔过去,扶起了家丁打扮的和音。

文骏奇怪地打量她一眼:“你怎么这身打扮?你一路跟着我们进来的?”

和音不应,只泪汪汪地看着文骏,问道:“骏哥哥,我爹为什么要杀寒狰?他到底在做什么,你们又在做什么?”

文骏一怔,看了眼苏玖儿,一时不知如何向和音解释。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和音,急急问道:“你从小喜欢在这儿玩,对猎场最熟悉,你告诉我,沿着河,哪里有溶洞?那种里头很深、很大的溶洞!”

和音执拗道:“骏哥哥,你先回答我啊,我爹爹为什么要杀寒狰?苏玖儿,你说!”

苏玖儿正要开口,却被文骏拦了下来:“和音!来不及与你解释了,再晚一点,寒兄真的要死了!你想让你爹成为杀人犯吗?”

和音怔了片刻,终于开口:“河的下游有个很大的溶洞,我带你们去……”

贤侯爷不安地坐在太师椅上,等待着消息。

一旁,李掌柜指挥着两名小厮,将装满猉元石瓶的箱子往外搬:“快点快点!一个不留,全都搬走!”

正此时,之前来禀的侍卫又冲进了房间:“侯爷,有一伙人闯进了溶洞,那里头好像还有骏王爷!”

贤侯爷一怔,瞬间拍案而起:“什么?你们干什么吃的!”

侍卫身体一抖,吓得伏在了地上,急急道:“大部分看守都去大门口拦骏王府的人了,我们人手不够,那几个闯溶洞的人里头,又有两个猉人,身手十分了得。”

李掌柜神情一慌:“侯爷,现下怎么办?”

贤侯爷沉默片刻,一脸阴沉地轻声道:“不仅那个殿下,从星夜号上绑走的猉人,都关在溶洞里……只能,毁尸灭迹。”

李掌柜闻言,震惊不已:“侯爷,你要炸了溶洞?骏王爷可还在里头呢!”

贤侯爷露出狠厉的神情:“哼,他们若不死,死的便是我了!当初埋下火药,便是怕这一天!李掌柜,你亲自去办!”

溶洞门口,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昏迷的侍卫。

文骏护着苏玖儿和和音,小心地跟在叱兰和克哈身后,慢慢往进闯。

余下几名侍卫,手持长枪,死死守在洞口,和叱兰、克哈对峙。

叱兰轻叱一声,飞脚踹向冲过来的侍卫。

长枪被踢飞,侍卫未及反应,胸口又挨了克哈一拳,顿时脚下不稳地向后倒下。

和音吓得一哆嗦,转身抱紧了文骏,手腕上的紫色珠串,被侍卫混乱中一扯,瞬间散落一地。

那侍卫踉跄着倒在地上,正要不甘心地爬起来。

情急中,苏玖儿赶紧捡起一个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脖颈。

侍卫爬起的动作一顿,终于翻着白眼,彻底晕倒在了地上。

这边纠缠间,叱兰和克哈已经将剩下的侍卫全部解决。

苏玖儿赶紧扔下石头,跟在后面冲进了溶洞。

没走几步,众人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在了原地——

溶洞内幽深宽敞,中间一条通道直直消失在了黑暗里,看不到尽头。

而在通道两侧,却建造着许多间铁牢,每个铁牢里都关着五六个虚弱的猉人,他们双手双脚被绑在嵌入石壁的铁铐中,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了各色不一的猉元石。

有的猉元石已被取走一半,光芒暗淡;还有的猉元石几乎被取空,彻底没了光芒,而那猉人歪着脑袋,已然死去多时。

众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经过一间间铁牢,朝着通道深处走去,急急寻找着寒狰的身影。

一个尚有一丝神志的猉人,蓦然看见陌生的身影,赶紧喃喃着看了过来。

“救救我……求求你们……”

叱兰心中震痛,立刻上前,一把劈断了镣铐。

但是,那个猉人却跌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动弹。

和音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文骏赶紧扶起了她。

她抓着文骏的胳膊,心中万分恐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他们是犯了什么错吗,要被关在这儿?”

文骏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带着她向通道深处继续走去。

通道尽头,竟是一间独立的牢房。

里面只有一个人,身体被层层铁链绑在石柱上,昏迷不醒地深埋着头,散乱的发髻盖住了他的脸。

苏玖儿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狰狞的伤痕上,顿时不可置信地喊出了声:“寒狰……是寒狰!”

文骏:“寒兄……”

克哈一呆,几乎要哭出来:“殿下!”

和音震惊地杵在原地,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叱兰立刻挥起佩刀,试图劈开铁门上的锁链,一下,两下,三下,佩刀裂成两截,锁链上却只留下了几道凹痕。

“我来!”克哈红着眼睛冲上前,双手抓住锁链,大吼一声,瞬间将锁链扯成了两段。

铁门洞开,苏玖儿赶紧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她伸手捧住寒狰的脸,眼泪不争气地滚滚而下:“寒狰……”

寒狰迷蒙地睁开眼,看到苏玖儿,轻轻露出了虚弱的笑容:“苏玖儿,你,找到我了……”

话音未落,就被苏玖儿一把抱住,耳边传来了她的嚎啕大哭……

外面,天已蒙蒙亮。

一个侍卫贼头贼脑地从溶洞里一路小跑出来,压低声对洞口外一个手举火把的侍卫道:“他们已经救出那个猉国殿下了!再不点火药,他们就出来了!”

举着火把的侍卫神色踟蹰:“可是刚才李掌柜让我们在这等消息啊……”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齐齐看去,竟然是满头大汗的贤侯爷。

两侍卫齐齐行礼:“侯爷!”

贤侯爷终于跑到他们跟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只抬起手指点着火把。

举着火把的侍卫意会点头:“好,我们立刻去点火!”

说着,正要转身,却被贤侯爷一把揪住了领子。

随即,火把被侯爷一把夺过,抬手扔进了旁边的水坑里。

火把噗呲一下,熄灭了火焰。

被他推开的侍卫仍自一头雾水:“侯爷,他们人马上就出来了,再不炸就没机会了!”

这时,后面的李掌柜终于也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糊涂东西……炸……什么炸!郡主在里面呢!”

此前,他奉命带人过来点火药时,却在溶洞外面捡到了那串紫色的手链。

如果没记错,这串珍贵的紫玛瑙正是侯爷送给郡主的。

果然,侯爷一看手链,就急急跑了过来。

现在,郡主还在洞里,那火药是万万不能点了。

李掌柜焦急地看向贤侯爷:“侯爷,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人若是活着出来,咱们的事就瞒不住了!”

贤侯爷瞪着洞口,神情阴狠:“哼,他们休想活着走出猎场,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护住我的和音!”

苏玖儿的哭声微弱了下去,意识再次渐渐混沌。

一片混乱中,身体被人放在了一个宽厚的背上,一路颠簸着走了起来。

哼哼唧唧的哭声近在耳边,寒狰吵得不行,皱着眉又醒了过来,虚弱地抬了抬眼皮,果然看见了克哈近在咫尺的大脸。

寒狰顿觉丢脸:“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克哈一边固执地抓紧了寒狰的腿,一边涕泪横流地拒绝道:“不行!殿下你都这样了,我是不会放你下来的!”

寒狰一阵无语,暴躁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克哈抽噎两下,更加委屈:“呜呜呜,又不止我一个人哭……”

话音未落,苏玖儿也凑了过来,眼泪还像断了线的珠串在往下掉:“伤得这么重,还逞能,让人背一会儿怎么了!”

寒狰心中一软,声音低了下来:“……我一个大男人……这样未免太难看……”

刚说完,苏玖儿脑袋旁边又挤过来一张脸,文骏心疼地直掉眼泪:“皇舅怎么会把你伤成这样!寒兄,我对不起你……”

话毕,和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立刻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不许说我爹爹……可爹爹为什么要干这些坏事啊!呜呜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走在最前方的叱兰,一脸无语地瞪了几人一眼,催促道:“……你们都快点吧,那些侍卫随时会杀过来!”

话音未落,前方洞口处,突然扔进来了好几个点燃的竹筒。

叱兰一愣,立刻大声提醒:“小心!”

竹筒落地,顷刻间爆出大量烟雾,漫进了整个溶洞。

白烟中,两个侍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和音往外拖去。

和音尖叫出声:“啊——”

“和音!”文骏心中一惊,急急伸手去抓,身边却已空无一人。

众人用袖子捂着眼鼻,咳嗽不止。

待烟雾散掉一些,他们察觉和音不见的同时,密密麻麻的箭矢已射进了溶洞。

飞箭的数量极多,速度极快,加上两侧都是岩壁,毫无避身之处,即便是叱兰、克哈也很难脱身。

加之他们两人要保护苏玖儿、文骏以及受伤的寒狰,除了以佩刀抵挡,毫无脱身之法。

叱兰斟酌一瞬,果断吩咐:“别出去了,先往里躲!”

一声令下,众人且躲且退,又被乱箭逼回了溶洞深处。

洞外,侍卫整齐地站成一排,手中弓箭源源不断地射向洞内。

一侍卫抱着挣扎不断的和音,从旁边绕了过来,将她放到了贤侯爷身边。

“爹爹!”和音一呆,立刻扑进了贤侯爷的怀里,“爹爹,呜呜呜……”

贤侯爷摸摸她的脑袋,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我的和音,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和音哭了几声,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挣开贤侯爷的手,上前阻止那些张弓搭箭的侍卫:“你们住手!骏哥哥还在里面,你们快住手啊!”

贤侯爷却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你还惦记那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

说完,回头就吩咐送和音过来的侍卫:“去点火!”

“是!”侍卫领命而去。

和音一愣:“点火?”

片刻,突然意会过来,心下大惊,扑腾着就要挣脱贤侯爷的束缚:“爹爹,不要啊!骏哥哥在里面,他们都在里面,还有好多人都在里面!”

贤侯爷紧紧抓住她,气急败坏道:“傻女儿,是他们重要还是你爹爹重要!”

另一边,举着火把的侍卫,一手掀开一块隐蔽的石头,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扯出了一条长长的引线。

火把凑近,引线瞬间被点燃,快速地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刘福带着一众家丁护院终于赶了过来。

贤侯爷大怒,嘶声下令:“拦住他们。”

守卫得令,齐刷刷拔出佩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刘福。

刘福左右闪躲着,寒刃贴面而过,一时凶险无比,正自着急,身后家丁突然大喊了一声:“刘公公——接——刀——!”

一把菜刀打着璇儿飞了过来,刘福目光一凝,一把接住菜刀,与守卫缠斗在了一起。

然而,一边的引线已经越燃越尽,刘福心中大急,想去灭火,却被几个侍卫团团缠住,不得脱身。

就在引线越烧越短时,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至,精准地将引线斩成了两段。

众人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叱兰手持箭弩,石破天惊的一箭射完,立刻飞身而起,二次弯弓,箭头直直瞄准了人群中的贤候爷。

和音大惊,停下挣扎,本能地转身扑向了贤候爷。

叱兰见状,一时不忍,准头微微一偏,箭矢尖鸣着从和音耳旁擦了过去。

变故陡生,弯弓搭箭的众侍卫瞬间都停下了动作,藏着洞中的几人赶紧乘机逃出了溶洞,克哈大吼一声,和叱兰一前一后加入了混战,很快便占了上风。

贤侯爷见大势已去,一把抓起和音,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跟我走!”

苏玖儿正搀扶着寒狰,一眼看见两人,立刻高喊一声:“贤侯爷要跑!”

眼看刘福带着一众家丁护院赶过来,文骏赶紧大喊:“刘福!拦住他!”

刘福点头领命,连忙追了上去。

“我去帮他!”文骏犹豫一瞬,快步跟上刘福,奔向贤侯爷逃走的方向。

两个侍卫见到原地只剩下苏玖儿和受伤的寒狰,对视一眼,立刻挥着长枪一并朝他们冲来。

苏玖儿一脸虚弱,却坚定地护在了寒狰身前。

寒狰提口气,站稳身体,推推她:“苏玖儿,你让开……”

苏玖儿却寸步不退,坚定道:“不让!今天换我来保护你!”

说着,果断拔出刀,壮着胆“啊”地喊出声,决心与两个侍卫一战。

只是声音未落,寒狰已瞬间移步至她面前,一脚踹飞了冲上来的一个,稍晚一步的另一个则被自己的同伴一屁股砸晕在了地上。

苏玖儿双手握着刀,惊呆在原地。

与此同时,克哈飞身落在寒狰身侧,担忧道:“殿下!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寒狰轻哼一声,只是冷峻的神情还没维持半晌,便忽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苏玖儿大惊:“寒狰!”

贤侯爷拉着和音,直直冲进了一个树林。

和音一晚上连惊带吓,此时又狂奔一番,早已气喘吁吁,再难坚持:“爹爹,我跑不动了,我们不跑了行不行……”

贤侯爷跑步不停,怒吼道:“不跑?被抓住你爹爹就没命活了!”

和音被吓得一怔,脚下再不敢停。

刘福轻功追来,正要拦住贤侯爷,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了过来。

回头去看,却见一个黑衣人策马而来,弯弓搭箭,利箭直直向他射了过来。

刘福闪躲不及,一箭顿时刺穿了他的小腿。

他腿部一软,跪在了地上咱,再难起身。

其后追到的文骏,眼看刘福倒地,心中大惊,再顾不上黑衣人,径直奔向刘福:“刘福!你怎么样?!”

黑衣人策马迎向贤侯爷,贤侯爷大喜,急急向他伸出一只手:“快!带我们走!”

谁知,黑衣人却再次举起弓弩,朝着贤侯爷眉心射出一箭。

贤侯爷双眼圆睁,惊喜凝固在脸上,僵直着栽倒在了地上,片刻便没了气息。

和音大惊,嘶声痛呼着扑了上去:“爹爹!”

文骏和刘福猝不及防,齐齐愣在了当场。

黑衣人策马离去,刘福反应过来想追,却站不起身。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了树林中。

和音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和音!”文骏大喊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清晨微熹渐薄,煦阳初升。

一众皇家侍卫终于接到报信赶了过来,文婴从马上翻身下来,目扫过惨烈的现场,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溶洞外,叱兰正在帮一众受伤的骏王府家丁、护院包扎伤口。

文婴匆匆走到她跟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叱兰抬头看他,疲惫地摇了摇头:“无妨,但骏王爷……”

文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坐在树下一脸颓然的文骏,轻轻一叹,又看向叱兰,轻声道:“听说寒殿下受了很重的伤?”

叱兰点头:“嗯,我让玖儿和克哈先带他回去了。”

文婴神色凝重,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卫:“去请刘太医,去寒殿下的府上给他医治。”

侍卫领命,转身离开。

文婴向叱兰点头示意,起身走到文骏身边,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心疼道:“还好吗?”

文骏被惊动,抬头看到皇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贤皇舅死了……”

文婴轻声回道:“我知道。”

文骏哽咽了一下,眼泪瞬间掉得更凶:“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只是想救寒兄,我真的没想害死贤皇舅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文婴:“害死他的是那个凶手,但归根结底,是皇舅做错了事。”

“那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贤皇舅死啊……”文骏喃喃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愕然看向文婴:“我想起来了,皇舅看到那黑衣人,说了一句‘快,带我们走’,他显然是认识那人的!皇兄,你帮帮我,一定要找出那个凶手!求你了……”

文婴点点头,轻声安抚他:“好。你累了,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

说完,便吩咐人带着文骏上了马车。

等马车行远,叱兰突然走了过来,弯腰行礼,肃然道:“恕叱兰冒昧,溶洞里还有些情况,我想带大殿下亲自一看。”

溶洞中,文婴环顾过脏污不堪、横尸满地的监牢,震惊了许多,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他下令侍卫们挨个斩断牢房门上的铁链,将其中还活着的猉人悉数扶出,赶紧找人医治。剩下那些死去多时的,则盖上白布,抬了出去,等待亲人认领,以保全他们最后的尊严。

文婴心绪复杂:“若不是亲眼看见,当真难以置信……贤皇舅竟干出这般天理难容之事。”

叱兰神情凝重,沉声道:“我原本以为,贤侯爷便是操控猉元石生意的人,可他竟然被轻而易举灭了口,可见背后还有来头更大的人。”

文婴沉默片刻,回头看着她坚定道:“我曾答应过你,彻查猉元石买卖,从源头上掐断这桩生意,我一定会做到。”

叱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却仍有一丝不确定:“在这九霄城中,权势胜过贤侯爷的人并不多,殿下再查下去,万一查到什么下不去手的人……”

文婴蹙眉:“贤侯是我母后的亲弟弟,你们没有证据,我也助你们进了西郊猎场,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除恶务尽的决心吗?”

叱兰见好就收,果断点头,承下诺言:“叱兰替九霄城的猉人谢过大殿下,一定要让真相浮出水面!”

文婴点头,却又道:“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以我对父皇的了解,此事恐怕不会被拿到明面上查。”

……

一国储君出马,效率果然不同寻常。

不过半日过去,画着贤侯爷画像的结案告示便贴满了九霄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震惊围观片刻,纷纷议论了起来。

“海妖害人,居然是贤侯爷干的!‘拒捕顽抗,当场击杀’,哎哟,这也太吓人了!”

“这都便宜他了!买卖猉元石,害死了那么多人!依我看,还得抄了他的家,分了他的不义之财!”

“你一个乾人,激动什么?”

“怎么,我们猉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没事找事!”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两个猉、乾大汉一言不合,当场扭打了起来。

围观的大婶赶紧大喊:“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一时间,猉人、乾人各自为阵,纷纷叫骂了起来。

街道之上,鸡飞狗跳。

寒狰宅邸,怒声不歇。

“疼,疼!你手上有没有轻重!”

正在给寒狰后背上药的克哈,被他这么一吼,手更抖了:“殿下怎么能怪我呢,多轻这也是个大口子!要不我给你吹吹?”

说着,克哈鼓起嘴,低下头便对着寒狰背上的伤处吹了起来。

寒狰后背一僵,赶紧敏捷地闪身坐了起来,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嘶……吹什么吹,也不嫌恶心!”

话音未落,帘子掀开,叱兰拿着膏药走了进来,一脸嫌弃地白了寒狰一眼:“矫情什么,多大点伤!”

说着,“啪”地将膏药便拍在了寒狰后肩的伤口上,寒狰立刻痛得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来照顾我的,还是被谁派来杀我灭口的!”

叱兰嗤笑,刚要回怼,大门外忽然传来了苏玖儿欢快的声音:“寒狰!我来啦,你在家嘛!”

寒狰神色一肃,立刻一脚踹开克哈,披好衣服下了床。

……

苏玖儿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寒狰翘着二郎腿,闲适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了一本《乾文日常用语三百句》,看得认真。

克哈站在他身边,委屈巴巴地揉着胸口。

叱兰面无表情,坐在桌边剪着一大叠膏药。

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苏玖儿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一脸诧异地看向寒狰:“你怎么坐在这儿?”

寒狰挑眉:“不在这,我应该在哪儿?”

苏玖儿:“床上躺着呀!受了那么重的伤,血都快流干了!”

寒狰轻嗤一声,一脸不屑:“区区小伤,早已无碍。”

叱兰噗嗤一声,收到寒狰恶狠狠瞪视,赶紧强忍下了笑意。

苏玖儿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眼神,兀自翻了翻叱兰的膏药堆,好奇道:“那叱兰剪这么多膏药,是给谁用的?”

寒狰老神在在:“我哪知道。”

叱兰笑着接口,意味深长道:“有备无患,没准一会儿就用上了。”

苏玖儿看看叱兰,再打量一遍寒狰,感觉他确实精神头儿很足,终于放下心来,带着欣赏之意,拍了两下寒狰的肩膀,赞叹道:“哇,很结实嘛!猉人的恢复能力果然很强!”

伤处猝不及防被拍到,寒狰差点吭出声,咬牙强忍下去,才强笑道:“那是自然。”

没成想,苏玖儿说着,却又捶了两下他的前胸:“不错不错。”

寒狰赶紧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再次强装镇定了下来。

克哈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盯着苏玖儿的手,看得心惊肉跳,眼看她打量一番,伸手还想拍寒狰,克哈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出声:“玖儿!”

苏玖儿疑惑地看向他:“啊?”

克哈结巴一下,赶紧强行转移话题:“你……你那些大包小包都是什么?”

苏玖儿恍然:“噢,差点忘了,我特意从娘那拿了些上好的药材,想着给寒狰好好补补身体,厨房借我一用!”

说着,拎起大包小包便欢欢快快地去了厨房。

寒狰眼看她出门,立刻痛得蜷了下身子,快步朝内间走去,边走边急急低声道:“膏药,快!伤口好像裂了……”

叱兰起身跟上,得意地抖了抖手中膏药:“这不就用上了嘛。”

等苏玖儿再次进门时,屋子里又恢复了她出门时的光景。

只是,寒狰从书本上移开目光看过来时,立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苏玖儿进一趟厨房,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改头换面,蓬乱着头发,带着一脸的烟灰,吭哧吭哧将一个大砂锅端上了桌。

锅盖揭开,屋中的三人顿时被苦味熏得捏住了鼻子。

苏玖儿一脸自豪地介绍道:“当归红枣乌鸡汤,补血的!”

叱兰震惊:“这不是……你们乾人女子来,来……那什么,吃的吗?”

苏玖儿郑重点头:“正是!寒狰受了伤,不也是要补血吗?一样,一样!”

说罢,开心地给寒狰盛了一大碗,递到了他面前。

寒狰一脸嫌弃:“我一个大男人,你让我喝这个?!”

苏玖儿看他嫌弃,不悦地蹙眉:“我特意给你炖的!当归和黄芪是我娘珍藏多年的特级药材,乌鸡是我一大早去市集上挑的最精神抖擞的那只,你不喝?”

寒狰坚定:“不喝!”

苏玖儿立刻眨眨眼,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刚才为了炖这锅汤,手都烫伤了,你看……还肿着呢……”

说着,把红红的食指伸到了寒狰面前,寒狰顿时有些心疼,皱着眉头酝酿片刻,拿起汤碗一口喝下。

“等……”苏玖儿的“等”字还没说完,寒狰已经被烫得喷了一口汤。

寒狰:“烫!”

苏玖儿无奈:“我让你喝,又没让你马上喝,刚出锅呢!”

寒狰顿时一脸不可置信:你也是来杀我灭口的吗?

克哈和叱兰在一旁忍俊不禁。

苏玖儿却摆摆手,已经将寒大爷被烫这一茬翻了过去:“等这锅汤凉的功夫,咱聊点正事。督查卫收到了朝廷指令,将海妖一案还有猉元石买卖的事,悉数推在贤侯爷头上,尽快平息民怨,以定民心。”

寒狰蹙眉:“所以,贤侯爷分明是被人所杀,告示上却写着他是‘拒捕击杀’。”

克哈愁眉苦脸地叹口气:“可现在贤侯爷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好像很难再查下去?”

寒狰沉吟片刻,突然道:“在溶洞的时候,贤侯爷曾向我提到一个组织,叫‘吟雪阁’。”

苏玖儿顿时震惊:“吟雪阁?雪……难道,吟雪阁就是那个雪花暗记所代表的组织?”

寒狰点头:“应是如此,贤侯爷不离身的那个玉扳指上,也有雪花暗记,或许就是吟雪阁的信物。”

叱兰瞬间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杀他灭口的凶手,应该也是吟雪阁的人!”

寒狰看向她,凝重道:“贤侯爷还说,他们吟雪阁会送给我们猉族一份‘大礼’。”

叱兰和克哈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克哈呆呆道:“大礼……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叱兰凝眉:“如今敌暗我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寒狰看向苏玖儿,问道:“对了,督查卫查封贤侯府的家产,可有什么新发现?”

苏玖儿摇摇头:“奇珍异宝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件看上去与火种沾边的。一会儿无名画社的东西也会归置过来,要不,你跟我再去查一遍?”

寒狰点头:“走吧。还有无名画社那个掌柜,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说罢,就要起身往外走,苏玖儿赶紧喊住他:“等等。”

说着,赶紧端起汤锅,眼巴巴地望向寒狰:“这锅汤你难道不喝了嘛?”

寒狰:“……”

苏玖儿眨眨眼:“当归和黄芪是我娘珍藏多年的特级药材,乌鸡是我一大早……”

话到一半,又伸出那只被烫到的食指……

寒狰赶紧一把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伸手端过整锅汤,英勇就义般一口气灌了下去。

细雨绵绵,润湿了无名画社的青砖黛瓦。

往日的觥筹交错、奢华靡音,都像一场梦一样,在这个雨天里醒了过来。

那曾经被无数文人墨客艳羡、嫉妒的展库,此刻已经整理一空,一群巡卫裹着雨衣,正将那些东西依次往外搬。

眼看陈力将一盆白玉做的梨花树盆景抱走,和音连忙上前拽住,不让他走,哭着道:“这是爹爹送我的玉梨花,你不要拿走!”

陈力蹙眉:“这些都是贤侯用不义之财购得的,都要收归国库,我们是奉命行事!”

说着,强行绕开和音,向外走去。

和音手中一空,惶惶看向旁边,眼见一巡卫抱着七、八卷画轴经过,又连忙抓了过来:“这些是我爹爹亲手作的字画,不是买的!”

“走开走开,再妨碍我们办公,就把你抓起来!”

巡卫粗暴地拽开她的手,和音险些被掀翻在地。

陈力看不过去,小声劝道:“她好歹是个郡主,你还是客气点吧?”

那巡卫却冷笑一声:“过两天就不是了,力哥,你见过哪个郡主的爹是杀人犯的?”

和音一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杀人犯的女儿……

这句像个毒刺一样,这两天一遍遍地被扎在她的身上,她觉得都快习惯了,可再听到时,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瑟缩着,不敢再去看那些画作,余光扫到一幅用玉轴装裱的画时,微微一怔,却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她乞求道:“这个你们别拿走!这是爹爹送我的生辰礼……”

巡卫蹙眉:“有完没完!画这么丑,你爹糊弄你的吧?”

和音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住口!把画给我,把画给我!”

巡卫不松手,和音情急,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巡卫痛极,猛地推了她一把,和音瞬间被摔在了地上。

花卷散开,一半掉在了泥泞的地上,露出了上面的三只小鹿。

一只母鹿和一只小鹿幸福地依偎在一起,温柔的神情惟妙惟肖。而在旁边,直愣愣地戳在一只大肚便便的公鹿,却显而易见的画工稚嫩。

侍卫甩甩手,粗粗拽起一半花卷,便向门口走去。

和音坐在地上,看着拖在后面,被泥水污浊了的小鹿,终于泪流满面——

六岁的时候,娘亲突然走了。

可是过生日怎么能没有娘亲陪着呢,她蹲在角落里,哭得不能自已。

爹爹蹲在一旁,为她擦了把眼泪,笑着道:“过生日可不能哭鼻子,瞧瞧,爹爹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说着,神秘地从旁边拿过一副玉轴装裱的画,徐徐摊开,露出了画上活灵活现的小鹿:“这是南风斋的魏先生,特意为我们和音所作,你不是最喜欢小鹿了吗?看,小鹿的眼睛像你一样清澈明亮,这就是我们小和音呐。”

小鹿很可爱,可是,她现在只想要娘亲。

“不要不要,我不要小鹿,我要娘亲!呜呜……我要娘亲……”

爹爹想了想,将画放在桌案上,填了几笔什么,再次将画展示给她看——只见幼年的小鹿旁边,多了一只同样栩栩如生的母鹿。

爹爹指着那只母鹿,笑着道:“这是小鹿的娘亲,她就像我们和音的娘亲一样,一直陪伴着你,并没有真正的离开。”

她看着那画,终于停止了啜泣,跳到桌案旁,抓起笔,在两只鹿旁边又填了一只大腹便便的胖公鹿:“那这个就是爹爹!像不像你?”

她说着,还用小拳头捶了一下爹爹的大肚子。

爹爹捂着肚子,笑呵呵地直点头:“像,真像。”

……

抱着画卷的巡卫跨过了门槛,三只小鹿随着他一起消失在了和音的视野中。

和音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周边来来去去的巡卫、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都渐渐远去了。

现在起,她彻底没有家了。

这个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脸空茫中,忽然,一把伞撑在头顶,为她挡去了雨滴。

和音茫茫然抬头,却看见了文骏。

文骏带着一脸的不忍和心疼,低头将她扶了起来:“对不起,和音。”

和音回神,一把推开他,眼泪又流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我就不带你们去找寒狰了!”

文骏不敢上前,只将伞往前递了递,继续撑在和音头顶,任凭自己被淋湿,涩声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可如果我不那样做,寒狰会死,很多很多人都会死。”

和音心中一痛,大哭道:“你对他们那么好,你对所有人都很好,可为什么对我这么坏?”

文骏也哭了,他一把将和音揽在怀中,任由她捶打着自己,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用我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

“我不要你,我不要你!骏哥哥,我不要你了,我只想要我爹爹活着,爹爹……”

雨越来越大,淹没了和音歇斯底里的哭声。

从无名画社抬出去的木箱,都堆在了督查卫议事堂等待清点。

苏玖儿手里拿着登记册子,陪寒狰查看完了最后一个箱子。

寒狰却仍是摇了摇头。

苏玖儿意会,转身看向陈力:“陈力哥,贤侯爷所有的物件都在这儿了吗?”

陈力点头:“啊,贤侯府的,还有今天刚从无名画社抄出来的东西,也都存这了,明日一齐充缴国库。”

岳大仁疑惑:“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啊?”

苏玖儿收回了目光,失落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寒狰微微思量一瞬,便轻声道:“走吧。”

陈力闻言,赶紧带着一脸谄媚的笑,上前双手接住了苏玖儿递还的册子。

等着两人离开,陈力脸上挂着僵掉的笑容,歪头靠近同样谄媚的岳大仁,低声吐槽道:“寒殿下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来我们督查卫跟回家一样。”

岳大仁也歪着头,龇牙缓缓僵掉的脸,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呢,严总使都默许了,我们还敢拦他?”

等出了议事堂,寒狰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果然没有。”

苏玖儿心中一动,疑惑地看向他:“果然?”

寒狰沉默片刻,轻声道:“在溶洞里的时候,我为了套贤侯爷的话,曾向他念出信的内容……贤侯爷当时的反应让我觉得,火种既不在他手里,也不在吟雪阁手里,否则他不会那么吃惊,而是会直接表示,火种已经到了他们手里,又或者对我的话不屑一顾。”

苏玖儿点点头,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果吟雪阁也没拿到火种,那火种到底在哪?难道还在穆延那?”

寒狰不言,沉吟片刻,却突然道:“走吧,去审审李掌柜。”

李掌柜戴着镣铐,一脸悲苦地坐在审讯桌后。

苏玖儿微笑着看向他:“掌柜爷,又见面了。”

李掌柜苦笑一声:“哎,苏巡使,时隔数月再见,想不到竟是此般光景……”

说完,又求饶般看向寒狰:“寒殿下,你的遭遇,我实属同情,但我也是被逼的,你不要怨我啊。”

寒狰语气淡淡:“怎么会,我这个人向来记仇。”

李掌柜被噎了一下,涩声道:“寒殿下!我就是个记账的,偶尔替侯爷跑跑腿,没干什么坏事啊……”

寒狰一脸淡漠,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老神在在地转头,看向那份岳大仁先前审讯李掌柜的,只有寥寥两页纸的卷宗。

态度很明显——懒得跟你废话!

“废话多”的苏玖儿见状,只好看向李掌柜,沉声问道:“贤侯爷绑架猉人的主意,是从‘昼水号’传闻开始的?”

李掌柜点点头:“一开始这门生意,猉元石都来自那些自愿出卖的猉人,可后来愈发的供不应求,猉元石的价钱也越抬越高。多年前,我偶然与侯爷提到,曾经有过一艘往返漠北和九霄城的航船‘昼水号’,抵港时,船上的人莫名其妙都失踪了,之后更有传言,那些人是被海妖吃了。侯爷心生一计,开始借着海妖骇闻,绑架猉人。”

苏玖儿蹙眉,疑惑道:“制造航船出事,前前后后绑架了数百名猉人,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当真全由贤侯爷一人主导?”

李掌柜点头:“据我所知,应是如此。”

苏玖儿沉吟片刻,突然道:“‘吟雪阁’你听说过吗?”

李掌柜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看神情不像作伪,苏玖儿沉吟一瞬,便低头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画着雪花暗记的纸,递给了李掌柜,继续道:“那这个呢,见过吗?”

李掌柜蹙眉辨认片刻,犹豫道:“有点眼熟……噢,贤侯爷不离身的玉扳指上,好像就是这个花纹!”

苏玖儿心中一跳:“你还在别处见过这个花纹吗?”

李掌柜沉思片刻,仍是摇了摇头:“没有……”

寒狰在旁边呵呵一笑,突然逼近了过来,冷笑道:“呵,一问三不知。溶洞里对猉人上的手段,想必你也很熟悉,想不想亲自尝一尝?”

李掌柜身体一抖,急急道:“别、别、别……我是真的不知道!说实话,我心里也并不赞成侯爷那般对猉人,但我家中还有生病的老母亲要照顾。只要把侯爷伺候好了,他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我一家好几年的吃穿用度了……”

正说着,门却被一把推了开来。

三人一惊回头,却见陈力带着文婴和一个官服小吏走了进来。

小吏笑眯眯的,手里拎着个小木箱。

苏玖儿连忙起身行礼:“大殿下。”

李掌柜愣了一下,下意识起身行礼,却被身上的铁链拽得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寒狰从容起身,微微颔首:“大殿下。”

文婴微笑示意:“寒殿下,玖儿姑娘,你们不必多礼。”

苏玖儿好奇地看向他:“大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文婴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虽说为了安定民心,暂时结了案,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贤侯的背后必定还有许多人牵扯其中,我定要查个明白。你们问得怎么样?”

苏玖儿低头,将岳大仁之前的审讯记录递了过去,叹口气道:“除了上面这几笔,其他的什么都没交代。”

李掌柜心中一急,赶紧在身后抢声道:“不是不交代,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婴微微一笑:“不要紧,不要紧。”

李掌终于柜松了口气。

文婴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又继续道:“交给我们吧。”

李掌柜瞬间一愣。

苏玖儿和寒狰看了眼一脸和煦笑容的文婴,和旁边一脸笑眯眯的小吏,担忧地退了出去。

苏玖儿:“大殿下毕竟是骏儿的哥哥,看上去也是文文弱弱的,他真的能审犯人?”

她话音未落,李掌柜凄厉的惨叫突然传了出来。

寒狰忧色一顿,干巴巴道:“……你好像多虑了。”

苏玖儿:“……”

审讯室内,李掌柜抖着发紫的十指,眼看那小吏又拿出一把银针,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李掌柜瞬间一脸惊恐,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啊!!!我说,我说!!!”

文婴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笑容和煦:“不着急,你再想想吧,想清楚了一起说。”

李掌柜哆嗦了一下,赶紧颤颤巍巍道:“想……想清楚了……”

文婴看了一眼小吏,小吏会意,走过去打开门,笑眯眯地对着门外道:“二位大人,请进。”

与此同时,文婴起身,转身背对着李掌柜,好似不忍心看眼前的场景一般。

苏玖儿和寒狰进门,看着李掌柜的惨相,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掌柜满头虚汗,嘴唇惨白,哆嗦道:“你们说的吟雪阁,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我跟在贤侯爷身边多年,有件事觉得很奇怪,他每次去拜访一位大人的时候,都不让人跟着,很是神秘……”

寒狰蹙眉:“谁?”

“邓,邓执相……”李掌柜说罢,便倒头晕了过去。

陈力和王天运赶紧进来,将李掌柜抬了出去,小吏提着小木箱,俯身向文婴行礼,也跟在后面退了下去。

蔓延着血腥气的审讯室里,一时只剩下了三人。

寒狰沉吟片刻,疑惑道:“邓执相……我好像有些印象。”

苏玖儿脑中灵光一闪,赶紧提醒道:“我们挨板子那次,我见过他的。我记得他好像还帮你说过话?”

文婴却蹙着眉,仍百思不得其解:“邓相向来中直,从不结党,对猉国的邦交态度一向温和。”

苏玖儿一愣:“李掌柜会不会是随意攀咬了一个人?”

文婴却轻轻摇头:“那倒也不像。邓相统领百官,众望攸归,对于朝局的影响更胜于我。李掌柜若是随意攀扯,不可能挑他。刚才李掌柜提到了‘吟雪阁’?是个什么地方?”

寒狰凝声回道:“我被贤侯囚禁在溶洞里时,听他提到过这个吟雪阁,似乎是一个掌握了许多消息的组织,贤侯应是身居其中,大殿下从未听说过?”

文婴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第一次听说,难道邓相也是吟雪阁的人?”

苏玖儿的神色也愈加凝重了起来:“前有贤侯,后有邓执相,这个组织莫非有很多当朝官员参与其中?”

文婴闻言,突然冷声道:“岂有此理,朝堂上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我必要查一查这个吟雪阁,到底怎么回事!”

苏玖儿闻言,心中一喜,感激地看向文婴:“邓执相身居高位,若他也与猉元石买卖相关,我们即便想查也很难入手,有大殿下相助最好不过。”

文婴点头:“我会暗中调查,若有情况,或许还需你们督查卫相助。”

等苏玖儿和寒狰走出督查卫时,天色已是落日时分。

苏玖儿站在斜阳中伸了个懒腰,开心道:“忙了一整天,正事终于忙完了啦!”

说完一回头,却见寒狰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寒狰微微一笑,意有所指:“正事忙完了,该忙其他事了?”

苏玖儿心中一跳:“其他事?什么意思?”

寒狰却不答,只带着莫名的笑意,慢慢靠了过来。

苏玖儿心中突然一慌,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寒狰笑容温和:“我一直没问过你,除了查案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喜好?”

苏玖儿一呆:“别的喜好?吃好吃的算不算?”

寒狰点头:“嗯,还有吗?”

苏玖儿犹豫:“吃糖果子?”

寒狰继续:“除了吃,还有吗?”

苏玖儿想了想,又补充道:“泡澡堂子!”

寒狰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傲娇地一扬下巴:“好。吃好吃的,买糖果子,泡澡堂子,今晚所有的开销,记在本殿下账上,如何?”

苏玖儿瞬间喜上心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去约……约着一起出去玩?”

寒狰摇头,纠正道:“不是一起出去玩,是我请你出去玩。”

苏玖儿瞪大眼睛,乐开了花:“好耶!等等,记你账上?不会是要还吧?”

话音未落,脑瓜便突然遭到了一记重击。

苏玖儿:“嗷!”

虽然莫名其妙,但寒殿下果然没有食言。

苏玖儿从街头吃到街尾,又喜滋滋地来到了糖果摊前。

老板乐呵呵地介绍道:“来点糖豆子吗?红的甘甜,绿的清凉,蓝的爽口,黄的微酸。”

苏玖儿笑眯眯,豪迈地伸出一根手指:“来个半斤!”

说着,伸手拿起小铲子,就要去挑红色。

老板大吃一惊,赶紧拦住她蛮不讲理的小铲子:“哎!不让挑,一铲子下去,是啥就是啥。”

寒狰一脸不悦,冷声道:“凭什么不让挑,她就爱吃甜的。”

老板却梗着脖子,怼道:“那不行,红的都被你们挑完了,我其他的还怎么卖啊?”

苏玖儿瞬间失落:“那我不吃了,咱们走吧……”

说着,伸手拽着寒狰就要走。

寒狰却脚下不动,盯着老板道:“你说的,一铲子下去,是啥就是啥?”

老板不明其意,懵懵道:“啊!”

寒狰微微一笑,忽然指向老板身后,一本正经道:“你看。”

老板下意识回头,却啥也没发现,再转过头时,就发现寒狰手里的小铲子上,满满都是红色的糖豆子,顿时傻了眼。

……

苏玖儿开心地拎着一包红色糖豆子,和寒狰往前走去。

他们身后,老板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从糖缸底部翻找着红色的糖豆子。

忽然,一锭银子落在他面前的案台上,前方传来寒狰的声音:“这缸糖豆我包圆了。”

老板瞬间大喜。

苏玖儿一脸心疼,小声向寒狰嘀咕:“会不会给多了呀?要不然,让他找个零?”

说着,就要回身,却被寒狰拽住了胳膊。

寒殿下一脸傲娇地“训斥”道:“大气点。”

当日被烧毁的花柳堂,此刻已经翻修一新。

两人迈进门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寒狰的脑门顿时冒了汗。

苏玖儿回神,抱歉道:“差点忘记,澡堂子这么热,你受得了吗?要不咱们走吧?”

寒狰却挑眉拉住了她:“我说了,今晚要请你吃好好的,给你买糖果子,带你泡澡堂子,就一个都不能少。”

苏玖儿为难:“可是……”

话未说完,迎宾小厮已经殷勤地迎了上来:“两位贵宾,都泡澡吗?”

寒狰伸手一指苏玖儿,立刻替她做了决定:“她泡,我等她。”

小厮点头,又热情道:“我们这儿有牛乳浴、海盐浴、玫瑰浴,姑娘想泡哪一种?”

苏玖儿被那五花八门的澡池子搞得有点懵,愣愣道:“随便?”

寒狰看了一眼苏玖儿,突然一扬手,霸气道:“那就挨个泡!”

小厮顿时眼睛一亮,赶紧大声传号:“好嘞!女宾一位这边请——”

说着,目光扫向苏玖儿,殷勤的笑容却忽然凝固:“怎么是你?!”

苏玖儿瞅了半天小厮,也认出了他,顿时理不直气也有点不壮:“怎、怎么不能是我?”

小厮立刻横眉竖目:“你烧了我们澡堂子,害我们歇业数月,你还敢来?!”

寒狰见状,一把将苏玖儿护在身后,冷声道:“是她烧的,但她也花了银子重建,怎么不能来了!”

苏玖儿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委屈地补充道:“整整一百两呢!”

小厮顿时语塞。

寒狰冷哼一声,拉起苏玖儿的手,就要大步流星往内间去。

小厮回神,赶紧拦住他:“等等!”

寒狰不耐烦地看向他:“又怎么了?”

小厮叉腰:“那是女宾房,你不能进去!”

寒狰噎了一下,只好强行挽尊:“我送送她不可以吗?”

说完,回头对着苏玖儿一仰头,吩咐:“放心去。”

苏玖儿往里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过来:“这里头太热了,要不你去隔壁的凉茶铺子等我吧?”

“好。”寒狰点头,正要出花柳堂时,却瞥见小厮正一脸不爽地盯着自己。

寒狰顿时凝眉:他们不会趁我不在,为难苏玖儿吧?

犹豫片刻,果然改了主意,回身坐在了等候区的椅子上,还不忘回给小厮一个不屑的眼神。

只是,里面到底太热了!

不过片刻,寒狰的额头上,便从汗珠渗出,过渡到了汗如雨下。

不时有进澡堂的女子,向寒狰投来星星眼的目光。

寒狰索性闭目养神,耳朵微微动着,捕捉里面苏玖儿的声音解闷——

嗯,进澡堂了……

原来最喜欢牛乳浴……

白痴,这个不能喝啊!

水有点冷?

加热水了……

等出了花柳堂时,已是月光如水。

两人手拉着手,依依不舍地走在回和安堂的路上,恨不得踩死所有的蚂蚁。

寒狰带着甜蜜的笑容,轻声道:“你……明天要干嘛?”

苏玖儿:“应卯,巡街,整理卷宗,就这些咯?”

寒狰一脸期待地看向她:“那,我陪你?”

苏玖儿傻笑一声:“你不陪我还能干嘛?你可是我二十两银子聘的高端助手。”

寒狰傲娇地轻哼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个月的月俸还没发呢。”

苏玖儿心里一紧,却见寒狰掏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回衣兜里,慢条斯理道:“发完了。”

苏玖儿顿时噗嗤笑出了声。

和安堂旁边的院墙上,阿花探出脑袋,一脸沉醉地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人,心中打趣道:哼,都甜成这样了,每次问苏玖儿还不承认!你们就可劲儿慢点走吧,我倒要看看,十步的距离你们能走多久!

然而,她从一脸姨母笑,等到百无聊赖地打哈欠,没等到两人走到和安堂门前,却看到了秦湘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隔壁的墙头上,正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墙头上,两人等得满眼期盼。

大路上,苏玖儿和寒狰过了好久,才挪步到了家门口。

苏玖儿停下脚步,仍是一脸不舍:“那……我就回去啦?”

寒狰却突然轻声道:“等等……”

苏玖儿懵懵地看向他:“啊?”

寒狰想了半天借口,终于灵机一动:“今日份的健康长寿,够了吗?”

苏玖儿一呆,下意识接下了这个借口:“好像……还差一点。”

寒狰立刻甜甜一笑:“那再待会儿?”

苏玖儿点头:“好。”

两人拉着手,依依不舍地看着彼此。

片刻,苏玖儿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对了,吃火锅那天晚上我好像喝多了,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寒狰回想片刻,忽然笑出了声。

苏玖儿心中瞬间一跳:“笑什么啊?”

寒狰挑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揉我的脑袋,掐我的脸……”

苏玖儿一呆:“吓?”

寒狰微微一笑,继续道:“还说了些……有趣的话。”

苏玖儿一愣:“我说什么了?”

寒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真要知道?”

苏玖儿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啊!”

寒狰沉默片刻,脸上渐渐染上可疑的红色:“你说我是花心大萝卜,带和音飞,吃她的糖豆子,还要……吃了她……把我和你做过的事,都跟她做了一遍……”

苏玖儿的脸刷地红了,手猛地从寒狰的手里抽了出来:“你、你瞎说!我干嘛跟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寒狰又抓回她的手,轻声道:“因为你吃醋了。”

苏玖儿瞬间结巴:“我哪有!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

寒狰紧张地咽咽口水,微微低下视线,却还是轻声道:“因为……因为你喜欢我!”

墙头上,秦湘宜和阿花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苏玖儿的脸已然通红,再次抽开自己的手,急急道:“没有!我哪有!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说完,赶紧逃命一般冲向了和安堂。

墙头上,秦湘宜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别走啊,跑什么……”

另一头,阿花着急地压低声道:“追呀……”

寒狰仿佛听到了她们的“建议”般,赶紧瞬移到了苏玖儿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我还没说完呢!”

苏玖儿红着脸,捂住了耳朵:“我不听……”

话音未落,却听寒狰轻声道:“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苏玖儿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愣愣地看着寒狰:“你……你说什么……”

寒狰轻轻拿开她捂耳朵的手,顺势握在了掌心里,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苏玖儿,我喜欢你。”

继续阅读: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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