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我从未见他情绪如此动荡过。
以前,他在我心中,一直是冷静、隐忍、爱民如子。
可如今望着这个手握大权,冰冷无情的皇帝,我的心一寸寸寒凉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但相对于他的皇权受威胁,他宁愿让这些事发生。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心中百味杂陈。
如今萧允深也许还念了点旧情,只是架空权力,却未要人性命。
可我知道,只要我柳家的人活着。
有那惊人的财富与柳家多年积攒的势力,柳家人永远不会倒台。
萧允深永远不会得到安寝。
等到他最后一丝旧情消失之际,就是柳家灭族之时。
我摸上肚子,浑身战栗。
届时,或许他会念着这孩子把我留下。
但这孩子必然与太子之位无缘,我估计也只能终身被关冷宫。
“风晓。”
我努力平息脑海中的混乱,保持冷静,向他吩咐。
5.
一个月很快过去。
我摸着日益长大的肚子,有些忧愁。
这个孩子的存在,怕是快要瞒不住了。
要是萧允深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他这些日子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也来过我寝宫几次。
但态度淡淡,要侍寝时,也被我以身体不适搪塞了过去。
如此重复几次后,萧允深也不肯来了。
他常常待在乾泽宫,凡是空闲时间全跟宁纤纤在一起
给宁纤纤修了秋千,还吩咐下去,在乾泽宫附近修一个新的宫殿。
众人心中都清楚,那必定是宁纤纤的。
虽然正式圣旨还没下来,但宫人都知道,皇贵妃之位,必然是她的。
萧允深不许我爹爹进宫看我,我只能靠风晓与爹爹通信。
他武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还从未暴露。
据风晓说,萧允深在朝堂上大力扶持新党,盯着柳家打压,丝毫不留情面。
也丝毫不顾及他这个皇后在宫中是如何遭宫人议论的。
但我爹也不是吃素的。
不出十日,国库告危。连萧允深给宁纤纤修的宫殿,也被迫停了工。
时隔很久,萧允深才又踏入了我的殿门。
“柳依依,你们柳家是要造反吗!”
我故作惊讶。
“皇上,发生什么了?臣妾不能干涉朝政啊。”
萧允深怒眼微瞪。
“商会联合罢市,哄抬价格,却只对朝廷如此。”
“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我淡淡喝茶。
“皇上,臣妾一介妇人,不懂那些高深的事。”
“臣妾只觉得,凡事发生,都有它的道理。”
他怒极反笑。
“好,好啊。”
“你们都好得很。”
我神情淡淡:“臣妾不送皇上了。”
翌日,父亲官复原职,我也收到了哥哥即日便调回的消息。
似乎萧允深昨日的怒火,只是一场幻境。
他还心平气和吩咐我,中秋快到了,要举办一场家宴,叫我好好准备。
我疑惑萧允深为何如此平和地妥协。
这诡异的平静与安定反而让我有些不安。
但即使让风晓亲自去试探,也毫无头绪。
“娘娘,若是皇上执意要撕破脸,你待如何。”
风晓忽然发问。
我看向这个平日一向沉默寡言的暗卫。
他面庞隐藏于银色面具之下,露出流畅的脸部轮廓。
我转移视线,喃喃自语。
“那就不能再妇人之仁了。”
半晌,只闻得旁边一句低语。
“在下会全力帮助小姐。”
我轻轻一笑,却未放在心上。
一个小暗卫,倾尽全力又能帮上什么忙?
“你在我身边待了多少年?”我忽然想问。
风晓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三年前,小姐在山崖下救了我,那日恰好是中秋。”
“再过几日,就整整三年了。”
三年了啊。
他留在我身边当暗卫,是父亲吩咐的。
连萧允深都对此毫无所知。
当时父亲郑重道,要给自己留一手底牌。
我还觉得他想得多,萧允深哪里需要防备。
没想到,才短短三年,我就被自己说的话打了脸。
中秋宴之前,哥哥快马加鞭还是赶了回来。
能够进宫,他一到京城便匆匆来看我。
裹着一身寒气,尽管疲惫也依旧欣喜。
“依依,最近过得如何?”
他低声凑到我耳边:“皇上有没有给你委屈受,那个女子……”
我含泪笑着打断了他。
“哥哥我很好。”
哥哥看着我叹了口气。
“早知他是这样,我当时就是把你关在家里,也不让你进这宫门。”
6.
柳家陷入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境地。
我识人不清,难辞其咎。
但无论爹爹还是哥哥,见到我的第一面都是先关心我的处境。
我含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是我没看清。”
哥哥温厚的手掌抚在我头上摸了摸。
“我们依依千万不要忍着痛苦不说。”
“要不兄长跟爹爹都会伤心的。”
“放心,万事有我们。”
哥哥眼神坚定。
“好。”我轻声答应,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紧。
哥哥与父亲如此,我怎么忍心让他们扛下一切。
若是今晚有了变数……
罢了,这几年可笑又缥缈的情意又算得了什么?
中秋宴正式开始。
君臣依次入席。
宾客名单是萧允深亲拟的,但我也认出了大半。
禁卫军统领、大理寺卿、六部尚书……
温暖的灯火中,隐藏了多少阴谋算计。
我含着笑,看着座席上入座的人。以及身旁,熟悉又陌生的萧允深。
前几日与宁纤纤形影不离的他,这次却没有把宁纤纤带上。
“妹妹这次怎么没有来?”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萧允深饮了口酒,淡淡道:“她今晚身子不适,朕让她在宫中好好休息。”
琵琶声起。我在铿锵乐音中,心下的不安越来越甚。
直到宴席过半——
舞女中间,闪过一道银光。
直逼萧允深而来。
宴席大乱,萧允深起身一躲,但那舞女武功高强。
刀尖入肉的声音传来,我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瞪向萧允深。
禁卫军将刺客拿下,那舞女一声冷笑。
“柳大人,任务我完成了,但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她一咬牙,口吐黑血而亡。
我看着父亲讶异的神色,以及萧允深平静的眸光。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来人,将柳大人与柳将军都拿下。”
我若这时还搞不明白,便白混迹军营这么久了。
但我没想到,萧允深不惜伤到自己,也要用如此拙劣与破绽百出的计策算计柳家。
绝望袭上心头。
好,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
我趁人不注意吞下丹药,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
只是几息间,腹部传来绞痛。
我咬牙大喊。
“皇上明鉴!这刺客是在诬陷我父亲!”
两行泪从眼眶滑落,我痛苦地捂紧了腹部。
“啊,好疼,我的孩子,允深,我的孩子!”
昏迷的前一刻,我听到混乱的脚步与叫喊声。
“娘娘裙下有血渗出来了!”
7.
沈太医的低声将我吵醒。
“皇上,这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
耳畔传来萧允深压抑着的嘶吼。
“怎么会保不住,用安胎药,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了!”
沈太医无奈。
“按理说娘娘这胎儿已经满四个月,轻易不会出事,但方才娘娘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这才……”
萧允深沉默了。
“你先出去吧。”
一阵大力抓上我的手。
“为什么,怎么会……”他喃喃道。
我平躺着,闭着眼装睡。
他很在意这个孩子吗?
应该吧,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至于孩子的母亲,他应当是从未在意过的。
否则我怀胎四月,他那么心细的人,怎么会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依依,我是不是错了?”
萧允深低声说着,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哽咽。
“你怎么不跟朕说!为什么不跟朕说你有喜了?”
我泪水忍不住滑下,却不肯睁眼。
“你爹爹与哥哥,朕不会杀,在牢里安顿好了。”
“柳家势力太甚,朕不能坐视不理。”
他又顿了一会儿,可能是见我没反应。
“你好好休息吧。”
萧允深走了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
沈太医静静在一旁候着。
“娘娘感觉可好?”
我点点头:“沈太医的药很灵验,本宫没有太难受。”
“那就好,娘娘放心,信已经送出去了,不出十日,一定能等到好消息。”
我闭了闭眼。
“你出去吧。”
这是拿我未出世的孩子搏来的时日。
赌的就是萧允深内心,会不会因此念及一分旧情。
还好,我赌赢了。
“风晓?”
我喊了一声。
但无人应答。
我蹙起了眉。
怎么回事,过去三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
可风晓就是消失了。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几日间,萧允深每日都来看我两次。不过我只是呆呆看着床帐顶,不愿意跟他对视。
他眼底青色很重,估计最近因柳家撂挑子,事务繁忙了许多。
“依依,给朕一些时间。”
“曾经许诺给你的,朕不会食言。”
我轻笑了一声。
孩子没了,父亲与哥哥也下了牢狱。
现在谈曾经的诺言,不觉得可笑得紧吗?
十日很快到了,我果然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接过沈太医偷偷送进来的东西,我重振了精神。
“今夜,沈太医带着全家人去江南吧。”
“去了找当地最大的当铺,那是柳家的铺子,他们会安顿你的。”
沈太医单膝跪地行礼。
“家人已经送走了,求小姐带我一同谋事吧。”
我淡淡勾起唇角,打开包袱中的物事,将银剑缓缓抽出剑鞘。
奋力一挥,银光冲天。
“好!”
萧允深,我不要你狗屁的诺言。
江山与柳家的百年繁华,我柳依依自己会去取。
8.
偷偷出宫,要说简单也简单。但有一段路,无法避免要路过。
倒霉的是,我偏偏在这段路上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御花园湖边亭子里,宁纤纤在弹琴。
弹得很糟糕。
萧允深轻笑一声。
“朕回头给你找个教习女官。”
宁纤纤羞涩地低下头。
“多谢陛下,民女之前一直想要学,可惜家中贫寒……”
忽然,萧允深看到了路过的我,迅速走到身边。
“你身子好了吗?就擅自出来乱走!”
我抽出胳膊,冷冷地道:“陛下不必忧心了。”
萧允深脸色一沉:“赶紧回去休息!受风了怎么办?”
我心里急着出宫,但面上不能表露。
只能面上带着冷笑,故意装作吃醋生气。
“陛下这不是有新人在侧了吗?臣妾死了不是更好,为宁姑娘腾位置。”
萧允深定定地与我对视了一瞬。
他无奈笑了一声,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过来。
“朕说过好多次了,只是为了给她治病,你若实在不愿,就留她身体好后在宫中做个女官。”
不远处,宁纤纤脸色一时难看至极。
萧允深身边的公公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他变了神色,吩咐一句:“回去休息。”
接着迅速离开了此处。
我正要离开,宁纤纤就挡住了我的去路。
她一扫平日的柔弱恬静,神色不善。
“皇上不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要是爱你,不会将你的父兄下狱!”
我饶有兴趣看向这个女子。
“所以呢?”
宁纤纤咬牙:“所以你就该把位子让出来!”
“届时我会在皇上耳边为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父兄的性命。”
我倒是被她逗笑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
我含着笑眼,看着她。
在这场博弈里,宁纤纤确实是矛盾激发的一个点。
但只是微不足道的边角料,我现在已看清,柳家与萧允深注定不会和平共处。
“放心吧。”我拍拍她的肩:“这位子会是你的。”
我转身迅速离去,沈太医紧跟着。
宁纤纤呆愣在原地。
我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会是你的,不过你能坐多久,就要看萧允深的本事了。
逃出了宫,便是策马狂奔。
将至晚秋,西风寒凉。
但离京城越远,我越感到血液中每一寸渐渐沸腾。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看着平原上四起的营帐。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整齐排列,坚定且意气风发。
“柳家军两万精锐,全数在此!”
我含泪笑道:“本小姐不会辜负你们!即刻包围京城!”
混乱没有持续多久。
边境未平,萧国大批的兵力都在边境,我最清楚不过。
皇宫很快被围住。
萧允深独自坐在龙椅上。
我披着战甲,步步逼近。
“写退位诏书吧,我不会杀你,但有生之年,我不想在中原看到你。”
萧允深惨笑一声。
“你还是没听朕的,没回去好好休息。”
我握紧剑柄,冷然将剑锋朝向他。
“写!”
萧允深缓缓持起笔,蘸取朱砂,落在纸上。
笔走龙蛇,一个小像跃然纸上。
那是我,十五岁,策马笑过长安城的我。
“当时的你真的好看啊。”
他笑了,抬起头,瞳孔中倒映着我现在的模样。
我一身战袍,红衣猎猎,飒爽至极。
“可是,我一直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依依,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朕吗?”
“依靠女子,柳家小姐的玩物,还有更难听的。”
萧允深手掌握紧又松开。
“难听到,我每每回到宫中,看到你,就会伤心。”
“可我又真的爱你。”
银剑带着风,搭上他的脖子。我眼神冰冷,漠然看着他脖子上渐渐显现的血线。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了,写诏书。”
大殿空荡冰寒。
萧允深向后一靠,扔了笔。
“依依,你以为朕真的蠢到,两万士兵一夜消失,会毫无所觉吗?”
他拍拍手,一个人出现在大厅中。
沈太医低着头,朝着我跪下。
“娘娘,我也是被逼的,我的家人,全都……”
他抹着泪,痛哭着。
我转回头,看着萧允深。
他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满是悲意。
“朕知道你还有后援,但你说是我杀你父兄比较快,还是你的后援来得比较快?”
我闭了眼,将手中的剑扔掉。
“饶过那两万将士的性命吧。”
萧允深惨笑。
“朕也不想这么绝,可你怎么能狠心到用我们的孩子来给你拖延时间。”
我闭着眼不回话,抬着脖颈等死。
但萧允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将皇后囚禁冷宫。”
9.
我不甘心。
明明就差一步。
但父兄的命,我不能不管。
我身上战甲未褪,独自蹲在冷宫角落。
外面一阵喧闹,一人停在了我身边。
我抬头一瞧,宁纤纤。
她勾起唇角。
“没想到你如此大胆。”
“不过倒是方便了我。”
宁纤纤蹲下,眼中带着得意。
手指抚上我的脸,她目光有些游离。
“你们这些生来就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多幸福呀。”
“站在权力中心,有人疼有人爱,想做什么就能去做。”
宁纤纤样子有些癫狂。
“不像我,不像我!”
“你弹弹袖子,落下的一粒灰,就能把我们这些人砸死!”
我抬起头,有些不解。
“你……”
宁纤纤目光狠辣,抓着领口,猛然扯开。
我瞳孔一颤。
那些痕迹不堪入目,不难猜出是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我是怎么从那一群士兵的包围下逃出来的!”
我颤抖地抬起眼。
宁纤纤已经近乎狰狞了。
“我以为,我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是陛下却因为你,不给我妃位了!”
“什么女官,也是伺候人的,我才不要!”
她伸出手臂,掐上我的脖颈,死死箍住。
“去死吧!”
“你死了,我放火一烧,没人知道,哈哈哈,不会有人发现!”
呼吸困难,我奋力挣扎着,可没想到这个看似羸弱的女子气力居然如此之大。
眼前渐渐模糊,我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就这样死了吗?
我怎么这么没用。
忽然,手掌一松。
一股温热洒在我脸颊上。
面前癫狂的女子眼睛惊讶地凸出,缓缓倒地。
后面,一身黑衣的风晓冷漠地拿着沾血的刀。
“小姐,属下来迟了!”
一个时辰后,坐在马车上的我依旧震惊无比。
不久前,风晓淡淡地说,我的父兄已经被救出来安顿好了。
留给萧允深的,只有两具面目全非,身形相似的尸体。
他说,有一个人想跟我谈谈。
看着风晓银色面具下,紧绷的下巴。
我忽然觉得这个陪在我身边三年的暗卫好陌生。
与那个一双狐狸眼含笑的男子碰面后,我的讶异达到了顶峰。
这不是相邻晋国的皇帝顾惊麒吗?
“柳小姐,久仰大名。”
顾惊麒眼眸弯了弯,露出笑意。
“朕今日来此,既是来帮你,也是跟你谈一笔生意的。”
“为表诚意,你的父兄朕已经救了出来,毫发无伤。”
我松了口气,但有些担忧这个男人要干什么。
可他的条件让我没想到。
“第一,两国开放贸易,允许商人来往。”
我自然求之不得。
“这第二点……”
我绷紧了神经。
眼前人却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朕是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求的。”
嗯?弟弟?
我惊讶地扭头。
风晓定定地看着我,揭下了面具。
看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我瞪大眼,说不出话。
风晓却低下头,默默偏过了视线。
顾惊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没出息的东西,这话都要朕替你说吗?”
风晓红了耳根,轻轻摇了摇。
他看向我,似乎十分紧张。
“小,小姐,我心悦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答应以后继续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深吸几口气,平复内心的复杂。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邻国的王爷了?”
风晓又低下头。
顾惊麒仿佛要被他急死了。
“他是我同胞的兄弟,顾惊璃。”
“三年前,我父皇驾崩,我兄弟二人与其他皇子陷入夺位之争。”
“他因为救我,坠了崖,我却一时没来得及救他。”
“原本以为这个弟弟没了,一年前却收到他在你身边的消息。”
顾惊麒摇摇头。
“弟弟大了留不住啊,好好的王爷不回来当,偏偏要留在你身边当个侍卫。”
我张大嘴,呆在了原地。
顾惊璃默默靠近,低声道:“是属下自己愿意的,小姐不要怪属下隐瞒。”
我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会怪。
10.
无了后顾之忧,援兵也赶到,我重振旗鼓,又一次攻入了皇宫。
这一次,风晓,不,有顾惊璃在我身边。
萧允深这回彻底没了后招。
他抬起眼,难以置信。
“你何时跟顾惊麒勾搭上的!”
我淡淡道:“这回皇上可以老实签退位诏书了吗?”
签不签,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与父兄已经在清算朝廷了。
投降者,接着做官,违抗者,不留一丝情面,立即处斩。
萧允深这个皇帝,彻底做到头了。
“可笑朕还以为你真的爱朕。”
萧允深苦笑着,咳个不停。
“你是何时背叛朕的。”他神情绝望。
我俯下身,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从你在中秋宴,逼我不得不吞下那枚打胎丹药时。”
“若是我不爱你,就不会将那个孩子留到那时候!”
萧允深笑了。
“那还好,是我咎由自取。”
“可是,依依,我不后悔。”
他抬起头,看向我,笑得惨烈。
“朕不后悔,朕决不允许朕的江山,处于别人的威胁下!”
我冷冷地看着他。
萧允深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怎么从前会想不到。
他确实是个明君,懂社稷,通政务,精于帝王之术。
但同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也许,在我天真选择了他的时候,结局便早已注定。
我二人不得善终。
萧允深笑出了声,呼吸越来越急促。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嘴角挂了一丝黑血,缓缓倒下身去。
他死了。
我合上他瞪着的眼,将他葬入了帝陵。
无论如何,他算是个好皇帝。
柳家最终掌了权。
一切平息后。
哥哥挠挠头。
“妹啊,你哥我就是个商人。”
“让我挣钱还行,这皇帝我怎么当啊。”
爹爹悠闲钓着鱼。
“哎呀,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别折腾你爹我了。”
我拿着即位诏书,左右看着两个推辞的人。
怒了。
都不当是吧,我自己当!
元贞二年,萧崇帝薨。
皇后柳依依登基,萧国改为周国。
柳后曾在兵营随萧崇帝征战五年,武官无一人有异议。
文官迫于形势,也全数俯首称臣。
我将朱砂笔搁下,松了松筋骨。
一旁的顾惊璃端来一杯茶。
“陛下休息片刻吧。”
我笑着点点头。
内侍匆匆求见,送上一封信。
“这是晋国皇帝给陛下的信,说是十万火急。”
我淡定拆开,惯常跳过前面一堆虚与委蛇的屁话。
最终将这封又臭又长的信归结出一个意思:
“柳依依!你什么时候给我弟弟一个名分!”
我叹了口气,转头笑着看向顾惊璃,也是我的风晓。
“给朕磨墨,朕要拟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