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殇捏着点心的手顿了顿,轻声道,“并无。”
“真的吗?可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不待见一个人。”阿宸看着驭殇,一点也不相信他的否认。
在阿宸百般纠缠下,驭殇叹了口气,满眼无奈,“并非是和他有旧怨,只是,我不喜欢他们一族罢了。”
“他们一族?咦,云水神君不也是神族的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秘不成?驭殇,你讲给我听听,好不好!”阿宸拽着驭殇的衣袖,轻轻的晃着。
驭殇放下手中的点心,看着阿宸,良久,他轻叹一声,“罢了,你若是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随着话音落地,驭殇抬起手,一副黑红色的卷轴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只见他的轻轻的碰了碰那卷轴,卷轴便自己打开了,悬浮在了阿宸和驭殇的眼前。
“这些事,需从上古时分说起。那个时候天地初开,日月被赋予了灵性。天道怜悯众生,便点化了日月为神。将素晖二字给了日之神君为名,让他掌管白天,和天下万物的秩序;将玄烛二字给了月之神君,让他掌管黑夜,和天下万物的生死。”
随着驭殇的声音传来,卷轴中开始出现了画面。
“素晖神君受天道教化,在感悟的时候便会点化世间万物,于是就有了万物生长,也有了各族的出现。玄烛神君只能在夜里出没,可她却不喜欢长夜的无尽寂寥,所以取了数滴精血放在了神殿之中,用日月之灵护养着。”
“就这样过了七十九万年,那几滴精血修出了实体。与玄烛神君的预期有所不同,是一个无悲无喜,无善无恶的人。天道也觉得很是奇怪,便将驭殇二字给了那人做名字,封为冥神,让他掌管万物轮回,和世间一切的因果。”
驭殇每说一句,那卷轴中便会出现相对应的画面。
阿宸只觉得自己仿佛身临其境了似的。
当她听到了驭殇的由来,当即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问道,“原来你已经存在了那么久了!怪不得你之前对云水那般不客气,他也没有半点怒意。真没想到,你在神域的地位竟然这么高。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驭殇看着卷轴中的画面,意识慢慢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万物形态各异,分三族。生而有灵有形,通教化,识善恶者为人;生而有灵无形,吸取万物精华得以化形者为灵;生而有形无灵,不受教化,不辨是非,随其本性而作为者为兽。
兽族繁衍生息,一分为二。得机缘、受点化者为妖,始通灵性,修行数千载可除兽性,化人身。未得机缘,不受点化者仍为兽。其皮肉受人族食用以生存,其精气供灵族吸取以修行,其骨血散于天地以固轮回。
人族历千载,经轮回,受磨难,因善恶不同,命数各异,又七族。帝族好攻伐,宗族擅推演,寿九十;华族喜教化,安族重音律,寿两百;黎族通阴阳,玄族窥生死,寿四十;风族重修行,寿七百。七族生则为人,死则入轮回。
万物有序,各自生长。每逢五谷大熟之时,各族皆遣使入神域,述族中大小事务,承诸神指点,是为年。驭殇神君不喜万物嘈嘈之音,于神殿之上,掷剑西南,立冥域,长住其中。
灵族之大者,赤云灵君,见族中生死轮回,不忍。于百花盛开之时拜访神域,求成神之法。素晖、玄烛不解,问天道,未得。遂各取精魄借与赤云,任其参详成神之法。赤云携灵族,于神域正东建灵域,以参二神精魄。
赤云养精魄万年,终得实体,其形如凤凰,转瞬可化万物。素晖、玄烛得知,前往探看。精魄感知素晖、玄烛气息,化为人形。其模样一与玄烛有七分神似,名行露;一与素晖如出一辙,唤少邪。视其体内,皆有九彩之石,乃神族之象。
神族添行露、少邪二神,诸族恭贺。赤云再问成神之法,素晖、玄烛仿若未闻,不答。
“行露和少邪竟然是这么来的,真要算下来,他们两应该是你的同宗兄弟了吧!”阿宸听得激动起来,出声打断了驭殇。
闻言,驭殇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说来,好像也没错。”
突然,阿宸皱起了眉头,说道,“不对啊,你刚才分明说行露和少邪是天生的神族,按理说应该和你一样,也是神君才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怎么反倒是成了圣君?”
驭殇摇了摇头,说道,“天道并未给他们神职。”
“为什么啊?不是说天道是最公正的吗?你和行露少邪同宗同源,同样的从诞生开始便是神族,为何你得了神职,他们却没有呢?”
看着阿宸满眼的不解,驭殇笑了笑,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是被玄烛神君养大的,而他们是被赤云养大的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毕竟,玄烛神君是神,而赤云只不过是个灵族的族长。”阿宸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对了,那个赤云,他一门心思的想要成神,后来成功了吗?”
驭殇陷入了沉默,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仿佛记起了不愿面对的往事。
“怎么了?”阿宸敏感的察觉到了驭殇的情绪波动,关心的问道。
驭殇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卷轴,沉声道,“他发起了一场大战,给神域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也让天道做出了妥协。”
顿了顿,在阿宸满是好奇的眼神中,驭殇继续讲述着神域的往事。
行露和少邪诞生之后百万年,宗族族长受玄族族长之邀,前往玄族为玄族新生子弟推演,归来时发现宗族已是一片狼藉。遍寻族内,竟寻不到任何族人。闭目推演,其结果直指灵域。宗族族长心知灵族所求为何,欲直上神域,求神族相助。却不想途经灵域时,被赤云率灵族拦截。
赤云以宗族全族相要挟,求宗族族长推演灵族成神之法。宗族族长一则不愿全族灭绝,二则不忍赤云跪地哀求,推演三日,耗三十载寿命,窥得灵族成神之法。赤云信守承诺,放宗族全数子弟完好无损归于族中。宗族族长见族中子弟尽数归来,一把大火焚毁宗族根基,携全族归隐,自此销声匿迹。
不久之后,少邪渡劫,受灵族灵女相助,得以安然无恙。少邪劫后闭关休养,其欠灵女的恩情由素晖代还。素晖应灵女请求,收其为徒,许其随侍左右。
赤云召回灵女,授灵果,令其伺机将灵果给素晖食用。不料灵女对素晖情愫暗生,不肯依计行事。赤云施术将其魂魄一分为二,对素晖有情者夜间出没与素晖再无交集,眼中只有灵族大计者白昼随侍素晖左右。
灵女带回灵果,欲放在素晖餐食之中,却被行露顺手盗走,阴差阳错让驭殇误食。赤云将计就计,遣灵女接近驭殇。因灵果之功效,驭殇对灵女渐生爱慕,言听计从。行露察觉不对,屡次警告赤云和灵女,均不见成效。
行露前往神殿向玄烛求助,玄烛早已洞悉灵族野心,为防驭殇为灵族所害,与素晖相商,遣灵女回灵族,未经许可,不得踏出灵域寸步。
赤云得知玄烛打算,利用驭殇对灵女之情,趁机挑拨。驭殇不愿灵女离去,不顾行露劝阻于神殿上请素晖主持其与灵女的婚典。素晖询问灵女意愿,灵女首肯,素晖微感意外,遂后应承。玄烛心生不满,奈何素晖已下决定,便不再多言。
婚事既定,驭殇随灵女前往灵域与赤云商议婚典事宜,无意间听到灵女与赤云之间的交谈。得知灵族众人因无神位,百年后即将入轮回之事。驭殇执掌轮回,灵族百年一轮回于他而言司空见惯,本应无波无澜。奈何灵女刻意哭泣,言自已不愿入轮回,只想同驭殇长厮守。驭殇心动,遂与赤云密谋,从赤云口中得知让灵女脱离轮回之法。
婚典当日,驭殇于冥域迎接宾客。冥域乃冥神佩剑所化,一切皆受冥神意志影响。但凡非驭殇许可任意出入冥域之人,在冥域范围内皆受驭殇压制。玄烛本就不满灵族作为,又见婚典举行于冥域,倍加气闷,因而拒绝前往观礼。素晖纵使知道冥域会将其修为大幅压制,却应承在先,只能独自前往。
不料驭殇和赤云早有谋划,趁素晖在冥域受压制之机,驭殇带领前来观礼的灵族大举进攻其余各族,各族宾客因身处冥域不得不受众灵族压制。素晖和驭殇正面交手,在冥域的压制下,两人势均力敌。行露不愿背弃素晖,亦不愿与驭殇为敌,便独战灵族众长老。冥域大乱,竟无一人发现,灵族族长赤云不知所踪。
借冥域之优势,驭殇逐渐占于上风。一番苦战之后,素晖身受重伤。早已被遗忘的灵女趁机将提前备好的散灵草汁尽数洒向素晖,素晖躲闪不及,受散灵草汁侵蚀,神魂愈发虚弱。
灵女重创素晖,是为背叛神族,天道降下雷罚。灵女避无可避,只得以身躯硬扛,却不曾想素晖拖着重伤之躯护住灵女。两道雷罚之后,素晖神魂已趋透明,若再受一道雷罚,必将魂飞魄散。却不料灵女突然凝聚力气,将素晖推出雷罚范围,独自受了余下七道雷罚。
玄烛心中不安,离开神域时,正好与偷偷潜入神域的赤云错过。当他赶到冥域时,亲眼目睹灵女在雷罚之下魂飞魄散。玄烛不做他想,朝素晖所在看去,见素晖面色无异,不由得皱起眉头。走近素晖,来不及质问驭殇,便见素晖双手结印。看清素晖所结印记,玄烛大惊,伸手欲阻止,却见素晖在眼前消散。
与此同时,一颗九彩石从天而降,落于神域所在。早已守候在神域的赤云趁机将九彩石吞下,顷刻成神。灵族众人见神域异象,猜测灵族大计成功,皆面露喜色。
玄烛遵循素晖遗愿,施展禁术,以其受永世轮回之苦换本应烟消云散的灵女成神之机。将自身九彩神石散于天地,以永坠修罗为代价与天道做了交易。
幸存的灵族即刻退出冥域,奔赴神域,欲争夺神域的九彩神石。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颗颗九彩神石凭空出现,只要是在神域范围内的所有族类,顷刻间便成了神。
辰荒正教授族中小辈推演之道,突然双眼通红,周身魔气四溢。族中小辈惊恐,却不料辰荒只是大笑,说一切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九声长钟响彻宗族,宗族全数族人尽数出现在辰荒面前。辰荒逼族中众人立下誓言,他日若冥神来此,但凡有所求,宗族子孙必应。随后,辰荒离开宗族,彻底失去踪迹。后世偶有听闻宗族子弟出世,皆不过三五载,便杳无音讯。
自此,神域消失无踪。除非是得了大机缘者,终其一生也难寻到神域的踪迹。但凡是有机缘入了神域者,无论种族,皆可成神。
因素晖陷入永世轮回,天地间再无执掌秩序之神。天道遂代素晖降下新规则:诸族之生灵,叛神、背族者为魔;族之大者堕入魔族,天道降罚于全族,族不灭,罚不止。弃念、无望者为修罗,剥七情,夺六欲,留执念,不死不灭,不入轮回;执念消,则散于天地。
“那你呢?”听完了驭殇的讲述,看完了卷轴中的惨烈变化,阿宸看向驭殇,沉声问道。
“天道说,我虽是说了灵族算计,可我终究给神域带去了灾难。所以,为了让我不再重蹈覆辙,便罚我永世孤寂。”说完这句话,驭殇便闭上了眼睛,仿佛入定般。
阿宸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驭殇,一时间,她仿佛看见了这千百万年来,他承受了怎样的孤独和寂寞。
看了驭殇良久,阿宸化为原型,扑到了驭殇的怀里。
她从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在驭殇的手背上蹭了蹭,满眼坚定的说道,“驭殇,以后我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