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宸回到冥神殿,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里,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房门的方向,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阿宸伸手推开房门,看着倚在榻上拿着一卷书的驭殇,她往前一扑,显出原身,稳稳的落在了驭殇的怀里。
驭殇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丝毫不理会怀中的白狐。
阿宸抬头,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看着驭殇,见他始终不理自己,阿宸撇了撇嘴,用自己毛茸茸的狐狸脑袋轻轻的蹭着他的手腕。
驭殇低头瞥了阿宸一眼,却是一言不发。
阿宸上前一步,用自己的狐狸脑袋蹭着驭殇的下颌,一脸讨好的说道,“驭殇,别生我的气了嘛!我听说宸山的桃花开了,你当年修炼的那座山尤其艳丽,正好近日没什么事情,我们去看看吧!”
驭殇对上阿宸的视线,看着她眼里的渴望,僵持了片刻,终究是败下阵来。
随后,驭殇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将化作了白狐的阿宸紧紧抱在怀中,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冥神殿里。不多时,一人一狐就出现在了宸山的地界中。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阿宸从驭殇怀里一跃而出,落在了草地上。往前跑了几步,阿宸转过头来,看着驭殇,兴奋不已的说道,“驭殇,你看,这里就是当初我遇见你的地方!我还记得,你当初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神冷的都快要将我全身的血液冻僵了。”
驭殇抬脚靠近阿宸,回想着初见时的场景,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啊,那个时候,我在周围都布下了禁制,寻常妖物靠近不得。你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什么仇家来寻仇了。”
“那你当时怎么没有直接动手杀了我?”阿宸恢复成人身,面对着驭殇,眼里尽是好奇之色。
驭殇伸手将落在阿宸头发上的桃花摘下,直视着她的双眼,笑着说道,“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那些仇家,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怪物。这般好看的一只白狐,想来应该是误闯的。或许是我天道看我孤寂的太久,所以派了一只古灵精怪的白狐,来帮我排遣寂寞。”
听到这话,阿宸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她突然心头一酸。为了不让驭殇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她急忙转过身去,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轻声道,“现在想来,当初应该晚些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
“为何?”
“你看,若是能在这漫天花雨中遇到你,说不定我能早些开窍。这样的话,等你离开宸山的时候,我就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多陪你些时光了。”阿宸伸出手,接住了被微风吹落枝头的花瓣。
看着阿宸的背影,驭殇走上前,伸出手,从背后抱着她。将下颌抵在阿宸的肩头,驭殇轻声道,“这件事,你大概要一直遗憾下去了。”
后面的话,驭殇没有说完,阿宸却听懂了。
因为他们是神祇,有着无限寿数的同时,也被剥夺了进入轮回的权利。一旦神陨,是没有转生的。所以,她方才说的那一幕,永远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一瞬间,在天道那里看过的那些画面不断的浮现在阿宸的眼前,直接驱赶走了阿宸此前所有的愉悦。
突然,驭殇的鼻尖在阿宸的脖颈处蹭了蹭,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传进了阿宸的耳中,“你今日去了昼神殿?”
阿宸一愣,随后想到了在昼神殿的时候,云水对她的态度,立时明白了驭殇的反常。
轻笑一声,阿宸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驭殇的手背上,笑着说道,“我听说,在我离开的这百年里,云水也在四处寻我。我想着,我现在回来了,应当给他知会一声的。”
驭殇不满的轻哼,“我冥神殿的人,何时需要向他昼神汇报行踪了。”
阿宸在驭殇的怀里转身,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云水,所以,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和昼神殿有什么瓜葛了。”
闻言,驭殇的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在宸山看了一日的花海,驭殇带着阿宸回到了神域。冥神殿外,阿宸准备往里走的时候,被驭殇拦住了。
“怎么了?”阿宸有些诧异的问道。
驭殇握着阿宸的手,笑着说道,“今日不回冥神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随后,驭殇带着阿宸往冥神殿的东南方向走去。
因着是冥神殿的地界,方圆百里内,哪怕是空着,也没有任何神族敢来此处兴建府邸。
驭殇带着阿宸停在了一处空地前,笑着说道,“到了。”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阿宸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些迟疑的问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你看着便是。”
驭殇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凌空一抓。
下一瞬,一座比冥神殿更加宏伟的神殿出现在了阿宸和驭殇的面前。
看着神殿正门上“妖神殿”三个字,阿宸惊讶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你成妖神的那日,就该有自己的神殿了。只不过我想着,你总归是要和我住在一起的,所以,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住在冥神殿便可。”驭殇轻声的解释着。
“那现在,你怎么突然……”
看着阿宸满眼的疑惑,驭殇眼中的温柔又增加了几分,“现在,我多了一些计划,所以,你暂时不能住在冥神殿了。”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阿宸的心。她隐约之间好像明白了,驭殇多出来的这一些计划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阿宸将自己不断疯狂跳动的一颗心安抚了下去,看着驭殇,做出邀请的姿态,“你送我府邸,我请你喝酒,如何?成为妖神之前,我去了酒君的府邸,拿了他珍藏了多年的好酒。”
“好。”
驭殇笑着点头,牵着阿宸的手,和她肩并肩走进了妖神殿中。
妖神殿内的布局和冥神殿几乎一模一样,若真要寻出些不同来,约莫就是妖神殿比冥神殿要少了几分戾气。
几乎不用驭殇介绍,阿宸便清楚了妖神殿各处都有着什么。转了一圈之后,阿宸带着驭殇停在了一处亭子里。
阿宸一挥手,石桌上便摆好了酒具和美酒。
拿起酒壶,将斟满的酒杯递到了驭殇的面前,阿宸笑着说道,“尝尝。”
驭殇接过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如何?”阿宸问道。
驭殇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说道,“没有陪我共饮的人,这酒终究是差了几分意境。”
阿宸意会,重新为驭殇斟满酒,随后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再尝尝?”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饮下杯中酒水。
阿宸看向驭殇,问道,“现在如何?”
驭殇抿了抿唇,做出一个回味无穷的模样,道,“平生之最。”
一瞬间,愉悦的笑声在妖神殿中传开。
月上中天,阿宸和驭殇都有了几分醉意。
阿宸再次举杯,看着驭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满眼认真的问道,“驭殇,你打算何时迎娶君后?”
驭殇伸手,握住了阿宸执着酒杯的手,脸上的笑容比此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上许多,“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我的君后点头答应了。”
阿宸顺势将杯中酒送到了驭殇的唇边,在他灼热的视线中,笑着说道,“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驭殇启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的确是个好日子。”
次日,冥神娶亲的消息不翼而飞,不过半日的功夫便传遍了整个神域。
“听说了吗?冥神要娶亲了,可知道是哪位神女有这般的造化,竟是入了冥神的眼?”
“这还用问吗?定然是那妖神啊!这么些年,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们郎情妾意,也只有他们自己没能察觉到罢了。”
“可不是,我听说啊,为了他两的事,冥神殿的人该想的法子都想尽了,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如今得知他两定下了婚约,冥神殿的那些人可是比当初在荒域打了胜仗还要激动几分呢。”
“这事靠谱吗?我怎么听说,天道曾罚冥神永世孤寂……”
然而,兴奋的人太多,这句担忧瞬间就被淹没在了四起的欢呼声中。
昼神殿。
商羽听着阿宸的婚讯,不由得有些愣神。
当初因为想要和阿宸同归于尽的事情,他被云水送回了白鹤族。哪怕是到了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他还是摆脱不了那种被临死前的恐惧紧紧包围的感觉。也因着这些恐惧,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也明白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不理智。
想通了之后,他疯狂的想要回到和阿宸动手的那天,想要让一切重来。可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就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昼神殿来人了,说要接他回去。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再三确认之后,他服下了昼神殿的人带来的可以恢复修为的药,化作人身之后,和他们一起回了昼神殿。
重新回到众神之城,他听到第一件事,便是阿宸的婚事。
看着面前的商羽,云水沉声道,“你父亲给我来了信,说你已经悔过了。”
商羽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云水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你若是还想要留在昼神殿,便帮我做几件事吧。”
当商羽拿着礼物出现在妖神殿门外的时候,一颗心还在七上八下,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商羽?”看到商羽,妖神殿外值守的妖将皱起了眉头。
之前在冥神殿,他们一直跟在阿宸的身边。如今阿宸来了妖神殿,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跟了过来。这些年来,关于这位商羽天君是如何针对他们家神君的,他们可没少听说。
见着面前妖将对自己的敌意,商羽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随后,想起云水之前叮嘱他的那些话,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将,说道,“我是来感谢妖神之前的救命之恩的,烦请通传一声。”
神域之中,谁人不知跟在昼神身边的白鹤族少主有多张扬放肆,如今见着面前乖顺了不知道多少的商羽,妖神殿外的神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请通传一声。”
见面前的神将愣住,商羽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神将一愣,神色复杂的看了商羽一眼,随后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罢,神将转身走进了妖神殿。
不多时,神将去而复返,带着商羽到了阿宸的面前。
“神君,此前是我不懂事,冲撞了神君,不想神君不计前嫌,救我性命。此大恩商羽无以为报,但凡神君有任何差遣,商羽绝无不从。”说着,商羽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到了阿宸的面前,继续说道,“听闻神君和冥神大婚在即,此乃我白鹤族镇族之宝,赠予神君,还请神君莫要嫌弃。”
阿宸看着商羽手中的礼物,阿宸眼神深了一些。
良久,她挥了挥手,一脸冷然的说道,“行了,东西我收下了,你且回去吧。”
商羽动了动嘴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对上阿宸视线的时候,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跟着一直守在一旁的神将离开了。
待商羽和那神将离开之后,阿宸走到了商羽带来的礼物前,伸手打开了那刻着白鹤族图腾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件羽衣,是白鹤族历代族长用全身最柔软的羽毛织就而成。可遮风避雨,不惧利刃攻击。
这件礼物,放眼整个神域都是极为珍贵的,可阿宸却是看也不看便放在了一旁。
没有了羽衣的遮挡,这盒子底部藏着的信立时出现在了阿宸的眼中。
阿宸拿起信,展开,看着信中的内容。看完之后,阿宸抬手一挥,桌上多了一封婚宴的请柬。
将商羽送来的信毁掉之后,阿宸唤来了守在屋外的神将,吩咐道,“我方才忘了,你且替我追上商羽,将这封请柬给他,让他带给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