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终究是放心不下被树妖带走的小狐狸,趁着树妖不注意,取了凌先生留下的让她紧急时刻隐藏身份的符咒,悄悄的潜入了冰宫。在冰宫里寻了许久,灵姬才在一堵冰墙中寻到满身伤痕的初宸。
看到初宸凄惨的模样,本该高兴的灵姬却一点愉悦的心情都没有。没想到,树妖竟然会对初宸下这般的狠手,明知她畏寒,还将奄奄一息的她封在冰层中动弹不得。尤其是初宸身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一看便知是索灵鞭的杰作。
索灵鞭,顾名思义,是幻国的猎妖师们研制出来专门针对妖精的武器。任凭修为有多深厚,防御有多厉害,终究抵消不了施加在魂魄上的伤害。索灵鞭被猎妖师们及其看重,因为一鞭下去,伤害的不仅是妖精的魂魄,还会索走妖精五十年的修为。
想起索灵鞭的威力,看着初宸身上的伤痕,灵姬越发的觉得心惊胆颤。初宸一共也就修行了一千多年,可是她身上的伤痕数量,深深浅浅的加起来,一共十二条。明明白白的告诉灵姬,初宸被索取了至少六百年的修为。更别说,这十二道索灵鞭打在身上,从魂魄里传来的痛楚该是有多么的难以忍耐。
树妖离开时施了术法,封住初宸的冰层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融化,让她有喘息之机。毕竟,心中的怨气未散,他总归是不太愿意让小狐狸轻易的死去。
灵姬想要为小狐狸疗伤,却必须先打破冰层,可是一旦她打破冰层,势必会引起看守冰宫的幻国守卫的注意。正在灵姬左右为难的时候,竟发现封住初宸的冰层有了融化的迹象。约莫一盏茶时间,被融化冰水浸透了衣衫的初宸,满面苍白的出现在了灵姬的眼前。
顾不得其他,灵姬小心翼翼的运转体内的妖力为初宸疗伤。感受到热源,失去意识的初宸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灵姬的衣袖。见初宸隐隐约约的在说着什么,初宸侧耳倾听,听到的内容却险些让她变了脸色。
“灼华,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小狐狸紧紧的抓着灵姬的衣袖,眉眼几乎皱到了一起。
灵姬将初宸抱在怀中,不理会她低声的话语,继续为她治疗着险些夺走她性命的伤。只可惜,为了不惊动守卫,整整一刻钟的时间,灵姬所施展的治疗术不过勉强止住初宸伤口不断渗出的血水。待灵姬想要继续为初宸治疗,却发现初宸的周身浮上一层薄冰,不过片刻功夫,一堵冰墙再一次出现在灵姬的眼前。
离开了冰宫,灵姬回到了住处,关上房门,按照凌先生曾教过她的方法呼唤凌先生,却久久没有任何动静。灵姬不死心,再一次进行呼唤,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良久,房门被粗鲁的踹开,树妖面色铁青的出现在灵姬视线内。看着灵姬手中的动作,树妖发狠的上前打断。灵姬因为树妖的举动,一时心神不宁,被术法反噬,竟是动弹不得。
“谁允许你给那狐妖疗伤的?”树妖走上前去,捏着灵姬的下颌,满眼杀气的警告灵姬,“怎么?心软了不成?你莫不是忘了,她是谁带回来的。现在假惺惺的做好人,你以为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树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灵姬有些恍惚的眼睛,“你是想给姓凌的传信吧?”
灵姬闻言,全身一震。她方才多次呼唤凌先生,怎么也得不到答复,心中本就存疑。如今见树妖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莫不是当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告诉你也无妨。”树妖看见灵姬震惊的表情,笑出声来,“姓凌的被人拘了去,再也不会出现了。”
回想起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树妖也觉得万分惊心。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又哪里会相信和他们相处许久的人,竟并非是一个人。
那日树妖醒来,不由分说的将初宸囚在了冰宫,却在见到她身上的伤痕和血迹时清醒过来。担心被凌先生发现的树妖想要悄悄的逃出幻国,却在逃走的途中见到神色慌张的凌先生。心中好奇,树妖便悄悄的跟在了凌先生身后。
可是树妖万万没想到,跟着凌先生到了目的地之后,见到的竟是另一个和凌先生一模一样的人,凌先生甚至还打趣的称呼那人为国师。树妖跟在凌先生身边多年,一直以为凌先生便是幻国的国师,却没想到国师仅仅是和他面容相同的另一人。
然而,更让树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凌先生和国师不知道因为说了什么,竟然争执了起来。约莫是争执后没能得出结果,凌先生和国师动起手来。这动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一架,反而只是彼此紧紧握住对方的胳膊。若不是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说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时的激动也是有人相信的。
只是,当凌先生和国师握住彼此的胳膊一炷香左右,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凌先生的身体竟然渐渐的变得透明,直到消失不见。而几乎在凌先生消失的同时,一道浅金色的光团进入了国师的体内。
“一个分身罢了,竟妄想替主人做决断。”只听国师冷哼一声,便席地而坐,闭上眼睛修炼起来。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树妖赶紧趁着国师修炼的时机,悄悄的离开,回到了住处。
“什么叫再也不会出现了?”灵姬看着出神的树妖,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觉得呢?”树妖别有深意的看了灵姬一眼,转身,关上房门准备离开。临走时,看灵姬眼中尚有几分不甘,便驻足道,“那些符咒已被我尽数毁去,若你不想被猎妖师发现,白白丢了一条命,就最好别乱走动。”
万里之遥的虞山,此时也发生着一件震撼人心的事情。离开了几百年的甘棠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让灼华和柏舟陷入死寂的消息。
“斯羽说那禁术施展成功后虽然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先决条件。”甘棠略带迟疑的看着灼华,心中思量该怎样说出口,才能对他的打击小一些。想了半晌,甘棠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早些制止,至少还有挽回的可能,“容纳记忆和妖丹的躯体,必须是逝者的转生。否则,禁术绝无可能施展成功。”
一句话,犹如一盆数九寒天里的冰水,从灼华的头顶泼下。灼华看着甘棠,眼中尚且带着几分茫然,仿佛尚未理解甘棠话中的意思。
一旁的柏舟也被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甘棠所言不虚,那么灼华对小狐狸做的一切,又该如何才能让他们彼此释怀。突然,柏舟脸色变得黯然。如果小狐狸当真是桃夭的转生,那他之前暗中做的那些保护,又该如何向灼华解释。
感受灼华和柏舟周围沉重的气氛,甘棠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当初他被紫玉所伤,冲动之下离开了虞山。本想四处走走,寻一些修为高深的妖精打打架,顺便提升一下修为。却没料到和天渊打架的时候,一时不敌被打了个重伤,还不小心从一处缝隙落入了凤凰谷中。
凤凰族从未有过外族的妖精,就连与凤凰族长怜音交好的天渊,也从未入过凤凰族。当凤凰族人发现从天而降的甘棠是只白虎后,一致决定趁着他重伤取了他的小命,却没料到被怜音的独女斯羽阻止了。
“爹爹,少邪哥哥教我炼药的时候,有一味药正好需要白虎为引。反正大家也不打算留他,不如就让我带走炼药如何?”斯羽得知甘棠是白虎后,双眼如同贪食者见到了世间珍馐一般,闪闪发光。
怜音素来疼爱膝下的独女,想也没想便同意了。然而,怜音的这一同意,却在百年后让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斯羽要去了甘棠,哪里是为了炼药,分明是就得知甘棠原形为白虎,强行把他和想象中的白虎神兽化了等号。在斯羽的住处,甘棠的待遇可谓是直线上升。每日里被斯羽精心伺候,不过十年,甘棠的伤就好的彻彻底底了。
只是当甘棠提出要离开的时候,斯羽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几味药,让他的身体急剧的衰弱下去,然后再强行将甘棠留下,耗个几年功夫治愈甘棠。这么一来二去,斯羽的医术进步神速,甘棠的抗药性也在逐渐增加。
当斯羽再一次治好甘棠,思考着下一次给甘棠下什么药的时候,猛然发现已经没有任何药可以再对甘棠起作用了。心中又急又怒的斯羽干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也省得亲眼见甘棠离开。却没料到,这一次甘棠不仅没有走,还将她寻到,询问是否可以留下来。
斯羽欣喜若狂,当天夜里就和甘棠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当怜音再一次见到自己的爱女时,见着斯羽毫不遮掩挺着的大肚子,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他的女儿只是最近吃胖了。怜音几乎怒火攻心,满脸凶神恶煞的追问欺负了自家爱女的混蛋是谁,却得知竟是那只他亲自送到女儿住处的白虎。怜音追悔莫及,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不知是想通了还是终究舍不得为难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女儿,怜音以强硬的手段压制了族内的反对声音,让斯羽如愿的穿着嫁衣嫁给了甘棠。
只可惜,凤凰族和白虎一族都非寻常族类,族类通婚都不容易诞下幼崽,更何况是异族通婚。虽说斯羽和甘棠运气好,轻而易举便得了孩子,但好事永远多磨。日防夜防的凤凰族人和甘棠,费尽了心力,都没能让斯羽顺利的诞下幼崽。诞下死胎的斯羽,也因为生育元气大伤,不得不卧床休养。
“若是我在生产时和孩子一起去了,你会如何?”夜深人静,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斯羽,在甘棠的怜惜中,分外的多愁善感。
“据我所知,有一种禁术,可以让逝者生还。”甘棠将斯羽抱在怀中,轻抚着斯羽的长发,“若是你当真有什么意外,就算族长杀了我,我也要寻一只能容纳你记忆和妖丹的凤凰,用那禁术让你回来。”
听了甘棠的话,本该感动至深的斯羽,却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傻瓜,你听谁说的?若是你当真施了那禁术,我怕是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斯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伤,“当初我娘离开的时候,爹爹痛不欲生,就寻了那禁术来,想要将娘留在身边。可是,在爹爹以为娘回来了的时候,娘却永远的离开了,再也回不来。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彻底的失去了。从此之后,爹爹就带着族人隐居在了这凤凰谷中,除了天渊叔叔的事情,他甚至连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谷内。”
“这是为何?”甘棠沉默了半晌,低声的问。
“那禁术施展成功后虽然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先决条件。那便是容纳记忆和妖丹的躯体,必须是逝者的转生。否则,禁术绝无可能施展成功。而且,就算逝者回来了,也不过须臾。然后,通过禁术回来的人,就会永远的离开。因为,这禁术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剥夺轮回便是天道降下的惩罚。”斯羽转身,看着甘棠的眼睛,“夫君,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逆天而行。用永世轮回换一须臾,我是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