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凌辰最终还是消失不见了。他们在周围几个出入口都安了人，但愣是没看见凌辰是怎么出去的。
李锦山回到警局，猛喝了几口水，他知道孟应乐已经被带了回来，在屋里等他呢。他倒不着急进去，坐下想吃点东西，才想起，坏了，盒饭。
赶紧让人出去找，倒是还在那儿放着，不过早就凉透了，他让人拿微波炉热热给大家分，自己找人讨了半包饼干，坐下看起了之前孟应乐来送东西时的记录。
“东西呢？”李锦山问。
“都送技术室了。”
“让他们务必能恢复多少恢复多少，别管有用没用，只要是删掉了都想办法恢复了再说。”
“知道。”
这些东西的存在对于警察来说肯定是意外之喜，李锦山毫不怀疑里面肯定有锤死凌辰的东西。
只是李锦山觉得很别扭，这个案子的进程几乎全是孟应乐推动的，死的是纠缠孟应乐的人，犯罪嫌疑人是孟应乐的对象，凌辰回来是孟应乐报警，现在又是孟应乐来交证据。
而孟应乐这个中心人物却干干净净，总是受害者的样子。可在李锦山看来孟应乐的做事逻辑是拧巴的，她总是想表现出自己对凌辰多么旧情难舍，哪怕在知道凌辰的背景后也仍旧无法完全脱身，她所有犹疑都是因为于心不忍，可若真是如此孟应乐在发现家里进来人并且心里已经确定是凌辰的情况下，她就不该选择报警。
可她还是报了警，明知报警会把警察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去找凌辰。而且孟应乐也很清楚，凌辰是要找这些东西，她却还是拿给了警察，不过是晚了一天而已。
这一天里她是真的在犹豫，还是在准备别的事情呢？李锦山忍不住这样想。
当然凌辰也很奇怪，他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孟应乐，为何又冒着风险回来偷？他已经不再相信孟应乐了吗？就算如此，他真偷回了东西，孟应乐也会知道是他，他为什么不当面问孟应乐呢？他害怕什么？
昨天李锦山就怀疑孟应乐有事情没说，但他不确定是不是与证据有关。他当时有过一个闪念，是不是凌辰不想连累孟应乐，只想来找点钱。
可今天这一出，也把这个本来就很离谱的猜想彻底抹杀了，很明显，凌辰并没有这么“高尚。”
所以答案就又绕了回来，凌辰确实已经不信任孟应乐了。
为什么？凌辰真的恢复记忆了？
李锦山看着从小卖部带出来的那页纸，是凌辰慌忙之中写下的，毫无疑问是留给警察的。假如凌辰已经恢复记忆，确定自己不是凶手，他跑什么。
这个案子表面看上去无比简单，一个凶手，一条路，一下就走到头了。可它撒下的疑问却像蜘蛛网，在李锦山心中遍布，令他理不清头绪。
不过，比起这个已经有眉目的案子，现在又有一个更棘手的案子出现了。上面都催着赶紧结案呢，他知道不能再拖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凌辰。
想着李锦山终于推开了孟应乐待的那间会客室的门，肖莹正陪着她。孟应乐手臂手掌有点擦伤，应该是摔倒导致的。李锦山站在门口咳了一声，让肖莹先出来。
“怎么样？”带上门以后，李锦山问。
“到这儿以后就一直在哭，刚停。大意是说她从咱这儿出去之后就被凌辰抓住了，要拉她一起走，她不愿意。然后她就看见您了，所以才喊救命的。”
“她为什么不愿意走？”李锦山其实是自己嘀咕了一句。
结果肖莹一脸不解：“谁也不愿意跟个杀人犯走吧……”
是啊，道理是这样，现在每个人都认定凌辰是凶手。所以说，孟应乐和凌辰真的完全闹掰了？
即便如此，凌辰针对孟应乐的理由是什么，他知道孟应乐背叛了他，气不过？
稍稍思索了一下，李锦山推门走了进去，坐在了孟应乐的对面。他显得特别疲惫，坐下后就不停双手抹脸，说：“我们现在真的特别忙，咱长话短说啊，你觉得凌辰想带你走，是为什么？”
“他说他有办法出境，要我跟他一起走。”孟应乐面色沉郁地说。
李锦山皱眉，这么说就是闹掰了，是凌辰还想带她走，那就更矛盾了。
然而李锦山还是顺着孟应乐的话说：“他说从哪儿出境了吗？”
孟应乐摇头。
“你不想和他走？”
“当然，我在这儿过得好好的，出去干什么！再说了，我现在也知道他是什么样，他说的办法肯定不是正道，我要是跟他走，就都完了。”
“你拒绝跟他走，他就生气了？”
“他就生拉硬拽着我，非要我跟他走，原本我也不敢反抗的，怕惹急了他，我是刚好看见您经过，才敢喊的。”
李锦山点头：“你问没问，有没有半夜去过你家？”
“我没来得及问。”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想带你走，那天夜里就可以带你走，他有那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却非要在警察局附近动手。”
“我不知道……”孟应乐的眼神有一点闪躲，手指下意识绞着衣角，“也许、也许他知道我把东西交给你们了，所以想报复我？”
“这样啊，”李锦山煞有介事地撇了撇嘴，“要是这样的话他绕那么弯子干什么，直接一刀捅了你，不比强迫个大活人跟他走更快？”
这下孟应乐稍稍有点慌了，李锦山看得出她的脑子在努力转着。可是今天的事明显事发突然，如果有和之前矛盾的点，是很难一下子都想到处理办法的。
“这个你怎么看？”李锦山将已经套上证物袋的那张凌辰写的字条递了过去。
孟应乐的脸僵住了，她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忍不住用力，塑料袋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印。
“他想要钱，”半晌她终于梗着脖子说了出来，“他现在的账户都不能动，他认识的那些人也不帮他，现在他除了找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算是个不错的理由，但还是有点勉强，如果凌辰有求于孟应乐，应该不会是这个态度。李锦山回忆起他看见那两个人时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凌辰挟持着孟应乐，可最后凌辰却狠狠将她推开，仿佛甩掉某种麻烦。如果真如孟应乐所说，凌辰已经孤立无援，按理说应该继续挟持她才对。
而且，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点，凌辰如果没有钱，也没人帮忙，他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出境呢？
“那你说他现在没有钱，还会出境吗？”李锦山顺势问。
“我不知道。不过，”孟应乐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他出境应该不用花钱，有人能帮他。”
“谁？”
“我不认识，他提了一个人叫汪哥，说汪哥会帮他出境。以前他没失忆时也提过这个人，说是他的朋友，私下聊天挺多的，我那个时候还怀疑过对方是女的，加过那人好友，确实是个上年纪的男人，但我没见过。”
“你有联系方式？”这倒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线索，只是来得太突然了，李锦山暗自思忖刚刚那种状况下凌辰会说谁要帮他出境这种细节吗？
“之前是有的，但现在没了，我也记不得。他那些手机里估计会有，你们找找吧。”
“好，我知道了。”
李锦山让肖莹送孟应乐回去，顺便叮嘱她这段日子出来进去要小心，凌辰如果真要找她麻烦，备不住还会卷土重来。
前脚刚送孟应乐走，李锦山折返回来想喝口水，水杯刚端起来，茶叶沫子还没吹出去，分去办另一个案子的同事就急匆匆跑过来说：“李队，有个大发现！”
李锦山叹了口气，把到嘴边的水又放下了，嘟囔着“什么啊”，接过文件夹。
然而在看清“大发现”是什么的瞬间，他猛地坐直了，混沌的眼神即刻凌厉起来，人好像突然年轻了几岁。
这确实是个太超乎想象的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