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若什么都没说,没有反驳,也没有关心,只是瑟缩着拢了拢衣裳,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
在眼睛和膝盖上的布接触到的一瞬间,膝盖处便传来了一阵湿润的感觉,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喷涌着,但竹若依旧是一声都不吱,不像是在哭,反倒是像是不想理人的样子。
左千晴瞧着竹若这幅做派,笑了笑,盯着竹若又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云清崖看女人的眼光,向来不好。”
他今夜本是不愿前来的,但是耐不住云清崖将他的耳朵都磨叨出了茧子来,无非就是这女人会担心她的婢女,这女人多么多么的好,不像是个坏人一类的。
若不是为了耳根子清净,他是绝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她,而事实也证明,云清崖的担忧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那狗皇帝的女儿,怎么会将一个奴婢的性命放在心上呢?
他真想好好的让云清崖来看一看他嘴里那个好姑娘,是什么样的嘴脸。
“以后你最好离云清崖远一点,你知道的,你是要嫁给我的,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自己明白后果的。”
左千晴说完这些话就准备起身离开,但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竹若在此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肿的和核桃般大,眼里的情绪包含的太多,疲惫,痛苦,挣扎……
不管哪一种情绪,都透漏出了绝望两个字来。
她说:“云世子是个好人,你说得对,我以后当离云世子远远的。”
“你……”左千晴瞧着竹若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左千晴不知说什么,竹若扯着唇笑了笑,“多谢左世子提醒了,只是我同云世子并不熟悉,所以您多虑了。”
竹若说着,又是一阵冷风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又将自己更用力的缩了缩,那轻薄的里衣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倒叫左千晴生出了点怜悯的心思来。
“回去吧,夜里风大。”左千晴说着,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竹若的身上,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竹若便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为何,总是隐隐觉得今天夜里会出什么事端,索性来都来了,便也没急着走,愣是拽着竹若将她送回了寝宫以后才准备离开,但是他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怔怔的瞧着那烛火通明的宫殿愣住了神。
其实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是讨厌至极的人,他却还是对人有着悲悯的心思。
只是他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去悲悯别人呢?
也许他父王说得对,他就是个妇人之仁的人。
他将自己伪装的比谁都更加的杀伐果决,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唉……”左千晴狠狠的甩了甩头,叹了口气便准备离开,只是还没有走远,便听见房间内“咚——”的一声,一回头看,便透过那窗户,瞧着一个人吊在了房梁上。
左千晴急忙的转身朝竹若的房间跑过去,推开门边瞧见竹若正悬在房梁上,两只腿不停的蹬着,而在她的脚下,圆圆的木凳已经倒下,不难猜出这人是要自尽,来不及多想,左千晴急忙抱着竹若的双腿将人硬是给救了下来。
“你是疯了吗?!”左千晴此时也顾不得那些什么男女之防,将竹若搂在怀里,空出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竹若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脸上挂了笑意,低声道:“我死了,就不会有人再受我的牵连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云清崖了,这样多好啊,你干嘛要救我呢,让我死了多好……”
说着说着,竹若的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打在他的衣服上,他微微垂眸,却见那人死气沉沉的,没有丝毫的表情,左千晴见过醉酒后嚎啕大哭的女子,也见过被负心汉伤过以后哭的梨花带雨的佳人,也见过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的。
但是那些眼泪都是带着情绪的,而竹若的此时的眼泪里却是满是死寂。
“活着不好吗,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是费尽心思才能活下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左千晴笨手笨脚的将竹若的眼泪给抹去以后,轻声安慰道。
“但是我活着,便有很多人活不好,我以为我聪明,我以为我可以将事情处理的都很好,但是这些都是我以为。”竹若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与她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叫左千晴心里阵阵发慌的同时,也有了一点自责。
他如果不在竹林里说那些话,她也许便不会这样,他的话……好像成为了压垮竹若的那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