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在公主府“养病”的日子里,京城那场由他而起的风波,却并未平息。
恰恰相反,它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持续发酵着。
百家营那场“万民弃粥”的闹剧,早已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叶凡的名字,也从之前的“铁骨圣人”,变成了一个过街老鼠。
茶馆里,说书先生们不再讲以前的老故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具噱头的新段子——《翰林郎负心薄情,青梅竹马泪洒京华》。
市井间的孩童们,也不再唱《青天谣》,而是换成了新编的打油诗:
“叶大人,好文采,休书一封把妻卖。周家郎,死得惨,抚恤银子他敢占!”
虽然沈渊“纨绔”的名声依旧,但叶凡“伪君子”的形象,却已是深入人心。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百姓眼中,一个花天酒地纨绔,似乎都比一个表面谦谦君子实际恶毒的人,要来得稍微“可爱”一些。
而这场风波,影响最深远的,还是在朝堂之上。
……
都察院左都御史,钱士林的府邸。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地上,是一堆被摔得粉碎的瓷器碎片。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钱士林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面前几位噤若寒蝉的东林党同僚,怒不可遏。
“我等谋划数月,眼看就要成功了,可现在呢?全被叶凡这个竖子,给毁了!”
一位御史小心翼翼地开口:“钱大人息怒,或许是人家狡猾,叶凡被下套了算计了。”
“算计?”钱士林冷笑一声,将一份密报拍在桌上,“算计能让他做出抛妻弃友、侵吞抚恤金的丑事来?!我等将他捧上‘道德楷模’的神坛,是让他去当榜样!作为我们的一面旗帜,不是让他去自曝其短,把我们所有人的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无比后悔。
当初收到那封揭露叶凡劣迹的“匿名信”时,他竟选择了无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亲手挑选的这枚“棋子”,竟然真的有如此致命的把柄!
“现在怎么办?”另一位官员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弹劾沈苍的奏本,还上不上?”
钱士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上?
怎么上?
他们刚刚还在弹劾沈苍“教子无方”,转眼间,他们自己推出的“榜样”就爆出了更大的丑闻!
这时候上奏,无异于自取其辱,只会沦为沈苍和满朝文武的笑柄!
“此事暂且搁置!”钱士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叶凡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之前,谁也不准再提弹劾之事!否则,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他心中对叶凡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颗棋子,现在基本也废了,还变成了一块沾满了污泥的绊脚石。
……
深宫之内,紫宸殿偏殿。
一座高达丈许的巨大丹炉,正燃烧着熊熊的青色火焰,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身穿明黄色道袍,面容清瘦,眼窝深陷的大乾皇帝,正盘膝而坐,对着丹炉,吐纳调息。
他的身旁,只有一名老太监,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陛下。”老太监将一份刚刚由司礼监呈上来的密奏,轻声念了出来。
密奏的内容,正是关于近日京城中,叶凡与沈渊之争的始末。
听完之后,老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丝缝隙。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是那两道本就深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声音沙哑而虚弱。
“倒是一对有趣的‘后生’。”
“陛下,永宁公主那边……”老太监低声问道。
“由她去吧。”老皇帝摆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年轻人胡闹,还能翻了天不成?只要他们不耽误朕……炼制这九转还阳丹,随他们怎么斗。”
对他而言,什么朝堂,什么权斗,都远不如自己能不能“长生”,来得重要。
沈苍也好,叶凡也罢,都不重要,只要维持稳定不要耽误自己炼丹就行。
“传朕的口谕。”他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了入定状态。
“告诉永宁,让她安分一些,别再插手外廷之事。也告诉沈苍,让他好生‘养病’,京中的事,朕……都看着呢。”
这道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口谕,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它让蠢蠢欲动的东林党,彻底熄了火。
叶凡和公主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同时也告诉“抱病在床”的沈苍,差不多就行了,可以收手了。
一场即将爆发的朝堂大风暴,被这位沉迷修仙长生的老皇帝,强行按了下去。
沈渊坐在府中,深深的思考着,来自现代社会的他虽然得到了系统但他的心态始终没有真正转变过来。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深刻了解了什么是皇权,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否定一切,让无数人为之奔走。
只靠些权术阴谋始终落于下乘,是无法与不讲道理的皇权对抗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跳动的烛火,投向窗外深不见底的沉沉黑夜。那黑暗浓稠如墨,吞噬着一切光亮。
这一刻他悟了,他要变得更强直到能主宰一切为止,倒是无论是什么皇帝还是什么气运之子,都将无法阻止他!
这一刻,已经彻底觉悟的沈渊暗暗下定了决心。
之后整个京城,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