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那件事以后,兄弟俩在漫长的时光里真正的相依为命。在外面的世界,弟弟就是他的监护人和保护伞。
有一阵子,东郎很喜欢去马刺团。每次从外面来了新的马戏班子他都要去看。
他去看连体的姐妹,和他一样矮小但是丑陋的侏儒,两条尾巴的猫和畸形的蛇。
这些东西让他感到接纳和安全感。
他甚至去找过一个马戏班班主,表示想加入他们。
可是班主围着他转了三圈,面露难色的拒绝了他。
“你太正常了,”班主说“就像个可爱的孩子,一点都不怪异,也不吸引眼球。观众们会质疑我们用一个孩子假冒。现在的生意太不好做,我不想承担这种风险。”
东郎垂头丧气的走了,独自在房顶上坐了一个晚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两个世界里他都是异类。这是独属于他的忧伤。
天一亮,他还是往马戏班里跑了,班主并不阻拦他。
班主嘴里仁爱的说“我理解他,他在我们这里才能找到同类。”其实他更高兴的是,东郎总是在他这里免费干活却不吃饭。
这年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他说的是真的。那个只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还在安营扎寨,孩子们就尖叫着围着他们搭建的篷子转圈跳舞,大人们早早的拿着钞票挤成一团,为了挣着进场而大打出手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人们变得越来越见多识广,兴奋点越来越高,看到长蛇缠着妖娆的美人就会不屑的切一声“毒牙早就拔掉了。”
看见大变活人就兴致缺缺的对和邻座讨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看的揭秘,打赌地洞在哪里。
他们也越来越不会为这些平淡的节目买单。
很多马戏团都破产了,这个却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因为这个马戏团有一张王牌,一张从未被揭破,至今还吸引着人们竞相买票,争抢猎奇的王牌。
就是小狐仙。
小狐仙是一个住在瓶子里的女孩,不是那种巨大的花瓶。是那种肚很大,但是口径很细很细的花瓶,普通人伸进去一只手指都费劲。小狐仙却住在里面,花瓶上突兀的托着一个脑袋,后面有一个洞,露出一条毛茸茸,活生生,可以自由摆动的尾巴。
班主很会做生意,观众付的通票价只能远距离观赏。
这对于已经被撩起来的观赏者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急需验证女孩到底是真的在花瓶里还是借位蹲在花瓶后面。
于是班主说“加十块钱可以下场围着仔细观赏。”
很多人掏了钱,看见女孩真的是像一盆花,直直的栽在花盆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班主又怂恿道“加五块,再加五块可以亲自上手摸一摸。”
于是观赏的人想十块钱都出了,何必再出五块,买个彻底明白。于是绝大多数人又会再加五块。
靠着这张王牌,马戏团得以屹立不倒,收入十分令人艳羡。
可是班主也有他的烦恼,这种瓶中花存货不了多久的,他看着瓶中花的眼神越来越来亮,就知道她的大限快到了。
只要小狐仙的大限一到,马戏团也就跟着倒了。
小狐仙露在外面的脸很漂亮。皮肤细白,眼睛美丽,美目流盼间真像个活生生的小狐仙。
有很多猥琐的客人花了钱后都会在她的脸上狠狠地拧一把,疼的小狐仙的眼里水光莹莹。
平时,小狐仙都是由班主亲手侍弄的,因为他知道,在马戏班里并不平静,有很多人都嫉妒小狐仙,觉得毁了小狐仙自己才能出头。享受到高级的待遇,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吃臭烘烘的糙米饭。
连体姐妹曾经亲眼见过班主拿着一个瓶子给小狐仙喂奶。
只有毁了小狐仙才能取代她的位置,成为熠熠闪耀的明星。成天挤在帐篷外等待小狐仙出场的狂热粉丝,让班里会顶碗的小矮人气破了肚子。
他早在班主的严厉要求下学新的绝活儿,他跟一个大个子学顶碗,刚开始的时候碗砸在他的头上,有时候是大包,有时候会流血。到学成的时候,头皮已经厚了一层。
可是小狐仙,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坐在瓶子里,就坐享了一切,真是可恨。
着些事情班主都知道,但是他很是不屑,也懒得费口舌,一边暗暗啐他们不自量力,一边更加尽心的保护小狐仙。
小狐仙的花瓶底下其实有机关,底部可以卸下来,然后用特质的刷子进行清理。
小狐仙很娇贵,必须每顿喝奶粉,每次三酒盅,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小狐仙会肚子胀痛腹泻,少了,她会撑不下表演昏过去。更不能饿,少一顿她就有可能驾鹤西游,一去不复返。
花瓶里也必须维持清洁芬芳,只要有一点点异味,小狐仙就会精神不振,无法表演。
班主一直精心护理小狐仙,她的状态一直很好。他从未离开过小狐仙一天,没有重要的事就绝不出门,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小狐仙。
可是今晚,他必须出去一次,而且,这件事情,绝不能带小狐仙。
他在自己不大的办公室里整整踱步踱了三大圈。愁的头发都骚掉了一半,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找到正在外面给二尾猫洗澡的东郎“东郎,你过来一下。”
东郎就跟和他进了专门僻出来给班主,又是卧室又是办公室的房间。里面超级整洁,因为小狐仙不喜欢异味。
“东郎,你不是一直想和小狐仙亲近亲近么?”
东郎点了点头,眼里异光闪动。他并不是一个孩子,他的思虑有时候比一个花甲老人还要深沉。
他刚开始的确是想和小狐仙亲近的,可惜的是,班主每次表演就把小狐仙放出去,表演完再拿回来,从不假手于人。
“那么,小伙子,我有一个很荣幸的任务要交给你。”班主很高傲的说,他认识的很多像他这样个人都因为被正常人疏远冷漠而愚鲁的很。
东郎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做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