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在旁边,心头掠过一排寒鸦——这分明有点不妙的冲动是从哪里来的,无争虽然向来性格内敛,兼且听话乖巧,又忠诚安稳,所以是崔圣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茯苓太了解无争了啊,他极少这般温柔的与一个女人说话啊。
啧。
茯苓撇过头去,虎着眼睛看向门外头,这些大人们的世界真难懂,他还是不要长大的好,什么十五岁就要娶个娘子,都是呸呸,他绝对不敢干这桩事了。
小碧听无争说完,才安稳下来,闭着的眸子上还凝着珠泪,只是不管是无争亦或者是茯苓,都非常清楚,若崔圣之不着紧小碧,她恐怕早就已经死在那个地方没了活路;若崔圣之不喜欢小碧,她根本也不可能怀上所谓的孩子;若崔圣之不惦念小碧,他也早就为了大凉远赴大漠,而不是如今这般,屈尊等在门外头,连进都不进。
崔圣之这人,便是喜欢了,才会折磨的双方都痛到绝望。
无争伸手,又在小碧面上盖了层白纱,从旁侧的碗里取出药水来,静静的刷完一层后,小碧就感觉到头有些晕厥。而这时候,崔圣之才踏了进来,接过无争手里头的碗,只轻轻一瞥,无争立刻红着脸退了出去。
三夫人莫兰站在后头,莫名的看着这一幕。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方才那个英挺男人,帮小碧治伤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瞧一眼;可眼前这个,分明很熟悉小碧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的感觉,连那指尖掠过的时候,小碧都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她清楚是谁在替她抹药,但她再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只能装睡。
崔圣之将药再重新以自己那娴熟的手法给小碧抹上之后,细细的看着伤口上头逐渐停止流血而开始迅速结痂后的恢复,这才放妥了心,将手里的碗交给茯苓,又替小碧盖上被子,指尖方一触及到小碧的面颊,她便又开始拼命的发着抖,于是着紧收了手,示意茯苓好好在旁照看,自己则缓缓退了出去。
她不想见自己,这是应该的。他崔圣之这辈子第一回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即便是坐上权贵的位置,依旧得屈尊于皇家威严之前。不过竟然敢挑战他的忍耐力,那个告密之人倒也胆量不小,那么既然那人敢尝试锦示司的能耐,他也不吝啬留在朝都陪他玩一玩。
踏出门外,崔圣之又坐回了原处。庭外月光如华,温柔笼纱,他却有些挫败。一旁站着十余个锦司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但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位锦示司的崔大人,怕是正在酝酿着什么计划。敢在锦示司崔大人头上撒野的,这世上本就不多见。
——不……我不离开先生。
——我宁死,也要和先生在一起……
——先生从未喜欢过我,你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索性杀了我吧。
——宁死,也要和先生在一起。
——先生……爱你……
——崔圣之,我恨你。
每一声鞭响,伴随着小碧那柔软的话语,句句扎进了崔圣之的心里。他是亲手摧毁了小碧对自己的深爱,也亲眼见证了那个孩子的突如其来,再度离去。崔圣之孤寡惯了,从未曾想过,那个翠碧色的小女人,已经在心头深深的扎了根,如同个田间小苗,居然已经隐蔽苍天。
忽然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朝着这里奔来,锦司们顿时机敏的以人墙挡住,不让那些人过来,结果顿时一阵怒喝传来,“你们敢拦着我的路么?”
是叶隐风。见是大将军,锦司们顿时为难起来,倒是崔圣之不紧不慢的说了句:“放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