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隐风却忽然剑锋出鞘,从腰间划出一道光影直直的屋顶上的人,那人显然未料叶隐风会突然袭击,机敏之余就地一滚,足尖在剑尖上微微一踏,便自落在了二人面前。
是无争。
崔圣之果然派了自己的亲信出山,叶隐风收了剑,那无争亦是毫不气愤,英俊清朗的面上只是恭敬,单腿跪地说:“拜见将军。”
“起来。”叶隐风很赞赏这个无争的临危不惊,“如今是我们将军府求医,你跪什么?”
无争微微一愣,“真的有人得病?”
依照鬼医的流程,今日算是探问,来人会将病症详情记录在药簿当中,回去交由鬼医查看,若他觉着必须自己出手,便会应诊。
陆云袖点点头,“一切照章办事便是。”
无争跟随二人入了房间,只见房间的床上躺着个女子,若无争没有记错,这身形有些熟悉。但无争未曾多想,只是讷讷的取出怀中书册,问:“敢问得病之人的名姓?”
“洛白璧。”陆云袖答。
无争面色一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名字写在了药簿上。
“可有什么病症?”他继续问。
陆云袖唇角挽出一丝调皮的笑,“相思成疾,卧床不起。”
无争愣了下,还是认真的记录了下来,然后抬眸问:“小碧姑娘真的……?”
“咳。”陆云袖这回有些撑不住,她扭头埋在叶隐风臂上轻轻咳了声,才转头回答,“方才是说笑,但你记在上头让鬼医先生查看便是,至于实际事实,是我这妹妹被人下了缠丝草的毒,如今十分难受,整个府里头无人能解,更别说外头的大夫,所以只能挂出这两盏鲤鱼灯来,若鬼医不来,怕是就没救了。”
无争显然还算有些关心小碧,便皱眉说:“缠丝草的毒……这毒我晓得如何解,若是着急……”
“不!你照章写上,必须交给鬼医看。”陆云袖双眼一弯,“或者说这位小兄弟打算拉开我妹妹的肚兜亲自探查她的胸口?”
“不、不、不!”无争出了一头的细汗,果然与面前这女子说话,颇多艰难,“无争晓得了,会如实禀告鬼医先生。就此告辞。”
他说走便走,几乎是在瞬间,挺拔的身姿便跨出了主屋,再翻个房梁,消失在了夜色茫茫之中。
陆云袖呼了口气,小碧则翻身而起,皱着眉头说:“姐姐我那缠丝草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最好啊,让他瞧瞧。”陆云袖眨了眨眼,显然是心情愉悦的很,当然她心里头还是有别的想法的,缠丝草的毒难道当真是崔圣之教给小碧的?不过好在她根本不关心此事,只是心头掠过,便自按下,催促了声:“你该回屋子里头等着了。”
小碧面色一红,立时下了床,“我……”
“别说。”陆云袖揽住叶隐风的手臂,“我与他不听的,恰好夜里头有些热,我与他去五角亭那里乘乘凉,你便回去候着就是。”
小碧逃也似的跑了回去,陆云袖浮唇微微一笑,拉着叶隐风便朝外头走,实则她也有些话想要问他,但小碧在,亦是不好出口的。
叶隐风有些日子没与陆云袖这般闲庭漫步了,白日里不是太忙便是毫无机会,如今这般倒是也好,难得清闲,难得悠哉。陆云袖拉着他穿过抄手长廊,又穿过玉带小桥,上了五角亭上,这里是将军府的至高处,夜风吹过,依旧是满耳叮当。明月浮光,满园幽香。
陆云袖靠在叶隐风怀里,轻声埋怨:“为何崔圣之要娶荣华公主的事情,你连我也不说。”
叶隐风苦笑了下,这事可略有冤枉,他沉声解释:“这桩事是崔圣之不让我告诉你们姐妹二人。他说,若是小碧知道了,怕是要又要哭成个泪人儿。虽然他喜欢欺负小碧,但着实不喜欢别人欺负小碧。”
这……这个别扭的解释。
陆云袖蹙了眉头,但还是狠狠敲打了下叶隐风的胸,“他不让你说,你便不说,你何时这般听崔圣之的话?”
那是自然,他叶隐风能和陆云袖有儿子,也是依仗了崔圣之的高超医术。朝堂之上若不是至交,最忌欠了人情。于情于理他都欠了崔圣之一条大大的人情,索性就以答允此事还去了。
他倒是不反驳,而是点了点头,“对,为夫错了。”
陆云袖一时语塞,便只好寻了别的话题,“你是大将军,你总有些办法帮帮小碧的,为何总让我想,你快些替我想想……”
叶隐风蹙眉,抓住她肆意乱挠的手,“朝中之事你看不见,自是不明白为何我始终不相助的缘故。崔圣之自己丝毫不努力不反对,我去反对算作什么?总不能说,我娘子的妹妹倾慕崔大人已久,想要嫁给崔大人吧?是本将军的妹妹要紧,还是圣上的小妹妹要紧?”
那自是荣华公主更加要紧啊,陆云袖一下子没了语言,若崔圣之自己都不努力的话,那便只能看今夜小碧的表现了……
小碧躺在床上,时时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月,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来,她不觉有些心灰。若崔圣之笃定了主意不见,怕是没希望了。小碧揪着心口,深喘了几口气,在未曾绝望前,她绝对不要江湖不见。
枕畔便放着崔圣之给她的那把小扇,她摸索着缓缓展开,一轮明月光,薄薄的如烟云缠绕,她长长的呼了口气,便又将脸埋在枕上,拼命压抑住身体的抖动。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听见耳畔突然传来声轻淡的声音,“果然还是哭成个泪人儿。”
小碧陡然身子一颤,咬牙收住涌向眼眶的泪水,缓缓直起上身,看向来人。他没有穿官服,也不是上官轻鸿的打扮,黑色的衣裳犹如黑夜里头的鹰鹫,将他修长的身姿隐藏的完完全全,待没入烛火之中,小碧才发现崔圣之戴着个黑色铸着花纹的软甲面具。
她轻轻的在上头敲了敲,“原来鬼医是这般的……”
崔圣之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问:“听闻你中了缠丝草的毒。”
小碧想起陆云袖所说的话,顿时僵直了背部,结结巴巴的说:“是,就是已经解了。”
“脱了。”崔圣之将面具摘下,露出那张美艳无双的面容,烛火昏黄下更是增添了几分美感,若非目若寒潭,小碧险些又要醉了,她的手轻轻一抖,便垂首将衣裳褪去,刚露出那窄小的淡粉肚兜,便被一只冰凉的手覆胸抓去。
小碧紧张的打了个哆嗦,立时赤裸了上身,尤见肌肤如雪的胸处,多了一个裂缝似的伤口,那伤口依然结痂,但血块还浅浅露着黑色。崔圣之以拇指细细的在上头摩挲了下,眸色更是深不可测起来,“谁给你解的?”
小碧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她撇过头去,装作无意的说道:“那人不许我说,总之若等到先生来救,怕是已经死在这里了。”话里头自然是有怨气的,不过小碧更为委屈的,却是崔圣之来了之后,关于他婚事的事情,依旧只字不提。
崔圣之直起上身,将药箱提起,声音愈加的冷寒,“这般,若你已经好了,那我这鬼医也没有出手的必要,先告辞了。”
小碧未料崔圣之居然当真如此绝情,一下子愣在那里,她咬紧牙关不去喊对方,可是泪水还是被逼的倏倏往下落。
崔圣之有意无意的走的比较慢,踏的每一步都仿若与小碧之间的纠结挣扎与博弈,走到门畔时候,小碧终于失声哭了出来,“先生你为何总要如此待我?”
崔圣之唇畔浮起一丝微笑,因为只有他才能欺负的小碧哭成个泪人儿,旁人他还不许。只是他依旧不转身,只负着手说:“既然你的病好了,我无需再留。”
“有!”小碧揪着自己的心口,“药簿上还有一条,小碧的相思病难解,已无药可医。”
崔圣之望着门外的月亮,低声问:“你是要治本,还是粗浅治疗。”
小碧咬唇,甚是难堪的垂下头,“若想治本,先生今日还是不来的好;若是粗浅治疗,先生你便回来……”
若想让相思病去的干净,还不如绝了她的念想。可如今崔圣之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只会在这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小碧见崔圣之还是没有动,掀开薄被踏下床去,光裸的上身沐浴在月光之下,仿若圣洁的仙子不染尘俗。她走过去搂在崔圣之的腰间,柔声道:“先生,你救救小碧吧……”
这心尖尖处唯一的男人,却是要和别的女人成亲。而他对自己,始终这般,时而亲密时而疏离,时而却又甜如蜜糖,时而冷如寒冰。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小碧收紧了手腕,那纤细而又雪白的腕子,于月光下仿佛披了层薄纱,美的亦是有些惊心动魄,这小女人到底还是学会了点勾引,崔圣之眸光微微一沉,沉默间听着她将自己的相思病娓娓道来,“哀莫大如心死。先生你懂这种感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