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东风看到陈语送来的方案，气笑了。
那天，陈语写好方案后本想把电子版的发给成东风就算完活，但是面对着这份儿可笑的方案，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陈语把这份儿三页纸的方案打印出来，在最后边签上：陈语律师，写上具体的时间，她要把这份儿方案亲自送到成东风面前。
这也是跟成东风学的，用浩大的声势做最荒唐的事情。
陈语下了电梯，整个一层楼都是汇海财富的办公场所，陈语一边围着这栋楼参观，一边儿给成东风打电话：“成总，我来给你送方案了，就在你们公司门口。”
成东风听说陈语亲自登门，擎着电话直接冲到门口，哪有她的影子，“无聊的玩笑。”
刚好转了一圈回来的陈语在成东风身后清了清嗓子，成东风吓了一跳，快速扫了一眼都沉浸在工作中的员工，“怎么突然就来公司了？”
陈语指了指公司里面，“不请我进去坐坐？”
成东风整了整衬衫，微微昂起头，用下巴巡视着众位员工，右手一挥，“您请。”
陈语跟在成东风身后进了公司。
她面带似有若无的微笑，仔细的打量着公司里的一切，目光并不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陈语刚进办公室，成东风马上把厚重的大门死死的关上，将外边探寻的目光和细碎的猜测都关在了门外。
“成总，你是怕我跑了吗？”陈语打量着成东风的办公室，忍不住感叹道：“真奢华，我当主任那天都舍不得用这么好的办公室。”
成东风把转着圈研究办公室装修陈设的陈语安顿在椅子上，“别笑话我了。”
陈语摸着眼前的桌面，“成总，这什么木料的，我都没见过。”
成东风不理他，给杨大伟发了条微信：去买两杯咖啡送到我办公室。
“你怎么突然来我公司了？”成东风问。
陈语的手还在摩挲着桌面，“没事儿，你们公司没人认识我，除了周扬律师。”
“哦对，还有颜艺，和赵嘉言律师。”
这还是成东风第一次听陈语主动提起赵嘉言，他眉毛轻轻一挑，难不成陈语此行是与赵嘉言有关？成东风心里隐隐约约升起几许期待。
“你们公司这不蒸蒸日上么？你怎么就自首了呢？”
成东风忍不住看了一眼严丝合缝关着的大门，在公司里跟陈语谈论这种问题，他还是心有余悸，总担心隔墙有耳。
“壮士断腕而已。”成东风嘴角一撇，无限惋惜。
“对了，这个方案我给你写好了。”陈语把几张纸递给成东风。
成东风满怀期待的接过来，页眉上是“东山省星辉律师事务所”几个黑体小字，接下来是大标题“关于汇海财富涉嫌集资诈骗项目的处理方案”，成东风心想大所的律师做事儿就是不一样，自己当年做律师的时候哪有这么认真正式的写过这种法律意见书。
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就证明成东风高兴的太早了，他明目张胆的糊弄陈语，陈语是一本正经的糊弄的他。
这份四页A4纸的方案也不能说是陈语凭空捏造的，它是基于成东风提供的材料加工出来的一份儿中看不中用的方案。
“陈律师，我怎么觉得这个方案的实际用处不大。”成东风把这四张纸装进档案袋里后塞进了抽屉里。
“怎么可能，这就是针对你给我的材料做出来的，你是不是没看懂？”
陈语脸上的诚恳根本经不起推敲。
成东风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那么这个方案具体我应该怎么实施呢？”
“你是需要我帮你去实施还是你自己就可以？”
成东风权衡了一下，这事儿根本没办法让陈语出面，一旦让她出面，所有的事儿全都漏了。
“我自己来吧，让公司的法务去做，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实施不是说非要刑事律师才行。”
陈语的话让成东风放了心。
“但是……”
成东风的心又被陈语提了起来。
“清偿资产如何搭配应该由我来进行。”
陈语早就准备好了，不管成东风的答案是什么，她都会提出让成东风把涉嫌集资诈骗这一部分的投资人名单列出来。
“可以，需要我怎么配合？”成东风回答的倒是痛快，其实内心非常忐忑，不知道陈语又要提出什么令他心惊胆战的要求。
“把受害人，不对不对，是投资人的名单给我。”陈语眼见成东风的表情变了，又补充道：“不是全部的投资人名单，就是这一部小部分的投资人的名单，最好能把联系方式也给我，如果没有联系方式的话，能有身份证号或者说是家庭住址也可以。”
成东风强行克制，才没有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如死灰一般。
陈语还不罢休，继续说道：“你们当时应该都有这些投资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吧？”
成东风心理素质到底是不一般，很快就镇定自若了，“详细的资料我还没看。”
陈语决定给成东风最后一击，“你现在应该把所有的投资人的身份信息、联系方式都整理出来，以后肯定能用得到。这事儿赶早不赶晚，你要是进去了的话哪个员工还能配合做这份儿工作。”
成东风被陈语说的恼羞成怒，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坐实了自己心虚。“那找不到了的怎么办？”
陈语一谈到业务上的事情马上神采奕奕，“投资人是不可能完全与你们公司失去联系的，他的钱在这儿，人怎么会消失，对不对？”
不等成东风辩解，陈语又说：“有可能人员更迭，导致失去了他们的联系方式。这都不要紧，把这一部分人的身份信息都找出来，到时候不行就让公安机关或者检察院登报公告，让这些人抓紧时间与公司联系，过期不候。”
成东风总觉得陈语说的话是有问题的，但又说不出具体的问题在哪里，皱着眉头寻找头绪。
“其实找不到联系方式也好，谁没事儿能看那种等公告的报纸？过期不来这个账就算了，不能算是你没有清偿。”陈语眉毛一挑，这话说得听起来好像跟成东风是一条心。
“对了，赵律师今天在不？我正好看看他。”
陈语在心里暗笑，自己算是挑着成东风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疯狂撩拨了一番。
“不好吧，我不能让大家知道你是律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也是，我要是不说跟赵律师是同事的话大家也不知道我是谁，这样倒是更安全一些。”
陈语听从了成东风的建议，她原本就没打算要来见赵嘉言，假如碰巧撞见了倒是挺好，如果没有，那也没必要非要在这里搞一出同事相见的戏码。
“那我就告辞了。”
成东风刚把门拉开，杨大伟拎着两杯咖啡正要敲门。
“咖啡，老板。”杨大伟把手里的袋子送到成东风眼前。
“喝一杯咖啡再走？”成东风征询陈语的意见。
“下次再喝。”
杨大伟自觉地给陈语让出一条路，目送着陈语摇曳的身姿消失在视线内，耳边还反复回荡着成总那句带着些许谄媚的“喝杯咖啡再走”，这语气可不是成东风惯常会用的语气，在蒋玉婷和颜艺那里都没听到过，看来这个女人不一般啊，是新欢？
“把赵律师叫过来。”
成东风的话打断了杨大伟的猜想，他带着这颗八卦之心跑去请赵律师。
赵嘉言与成东风面对面而坐，成东风脸上一团黑气，看来又要小心应对了。
“陈语什么意思？”成东这问题真是让赵嘉言心头一紧，怎么陈语惹你不高兴你就报复她的家属吗？
赵嘉言一脸茫然，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欣喜的，陈语总是能把嚣张跋扈的成东风治的服服帖帖的。
“哎，你说她要公司的全部材料干什么？怎么我就理解不了呢？她该不会是公安机关派来的奸细吧？”成东风面色依旧难看，但是赵嘉言是他唯一能找到一起商量对策的人了。
赵嘉言敷衍道：“应该是想了解下公司到底有多大的麻烦。”
“你去把陈语的方案偷给我。”成东风对赵嘉言说。
“偷？”赵嘉言的惊呼脱口而出，不敢相信这是成东风能想出的破局方法。
成东风点点头，心想这方法真是万无一失了。
“你就去偷那个涉案金额几个亿、清偿了全部投资人、量刑在五年左右的案子。”成东风记住了这个案子所有的他能了解到的关键信息。
“当事人叫什么名字？陈语的案子太多了，这么没针对性的找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赵嘉言说的也有道理，刑事案件的卷宗体量非常庞大，最好的办法就是知道当事人的姓名，不然只能在浩繁的卷宗中一点儿一点儿的查找。
“那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倒是要看看赵嘉言这个人能烂到什么程度。
赵嘉言摇摇头，“我接触不到。”
“我不信。”成东风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赵嘉言想辩解，成东风却说：“这玩意儿就是在电脑里呗，怎么接触不到。怎么陈语为了防你还专门把电脑锁起来？”
“她电脑密码我不知道。”赵嘉言不悦的说。
“密码无非就是生日啥的，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试过吗你就说你不知道？”
赵嘉言还想继续推脱，成东风赶忙制止他，“不要让我说太多，我想，你也不想让陈语知道我给她出假材料这事儿，是受你的启发吧？”
赵嘉言呆愣在那里，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曾经教成东风如何制作假的抵押贷款材料这事儿，这真是自己当年射出的子弹现在追着自己瞄准。
他只能妥协，但在妥协之前，他还是要向何主任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