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血宴
安迪警长2025-10-31 19:285,670

柳小山的靴底重重踩在古堡围墙内松软的腐殖质上,发出令人不安的窸窣声。身后,赖松和李维民相继翻越,三人迅速隐入围墙投下的巨大阴影中。墙外,那些身着统一惨白病号服的感染者并未放弃,它们枯瘦的手臂像苍白的水草般在墙头晃动,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渴求血肉的嘶吼,与这座哥特式古堡的死寂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快走!”柳山低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这座如同巨兽残骸的建筑。他们别无选择,猛地撞开一扇早已腐朽、布满虫蛀痕迹的橡木门,沉重的门板向内倒塌,扬起一片陈年灰尘。

门内是无边的黑暗,以及一股混合了潮湿石头、深厚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的气味,这气味浓烈得几乎能尝到。空气冰冷刺骨,仿佛能渗进骨髓。

“操,这鬼地方……”赖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他迅速从战术背心上取下强光手电,“咔哒”一声推开。一道雪亮的光柱撕裂黑暗,像手术刀一样剖开古堡的前厅。光线下,蛛网如同垂死的裹尸布,悬挂在倾颓的石柱和断裂的拱廊之间。

李维民强忍着作呕的冲动,用前臂紧紧捂住口鼻。“邪教……真会挑地方。”他的声音闷闷的,眼神警惕地移动,“这石头……怕是比我们爷爷的爷爷还老。”

“张队……”赖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被他们撞开的门,门外晃动的影子让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愿他好运。”

“先管好我们自己!”柳小山打断他,他的耳朵微微抽动,捕捉着风中细微的声响,“它们离得不远……我闻到了,腐烂的味道在变浓。”他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呈战术队形散开,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向内部缓缓移动。

手电光最终定格在一扇巨大的、由黑铁铸造的门上。它威严而沉重,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门闩并非简单的铁条,而是一朵雕刻得极其精细、却透着一股邪气的蔷薇,花瓣的脉络清晰可见,却又扭曲得不自然。蔷薇周围,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未知文字,如同爬行的毒蛇,泛着幽冷的、仿佛被岁月浸透的古铜色光泽。

“推开门!”柳小山低喝。三人肩并肩,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冰冷的铁门。肌肉贲张,汗水瞬间从额头渗出。铁门发出沉重得令人牙酸的呻吟,极其缓慢地向内滑开一道狭窄的缝隙,刚好够一人侧身挤入。

门开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复杂的恶臭如同有生命的实体般猛扑出来!那不仅仅是腐烂,更像是大量血液凝固后又被微生物分解的腥臊,混合着焚香、蜡油和某种……烤焦的肉质气味。强光手电照进去,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三人,胃里也一阵剧烈的翻搅——

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并非简单的灰尘,而是一层黏腻的、深色的污垢。无数残烛像凝固的黑色眼泪,散落在各处,与一些难以辨认的、小型动物的碎骨和皮毛混杂在一起。墙壁上,一个巨大的、用暗色木材雕刻的羊头邪神像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羊头的眼睛是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在手电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仿佛具有生命。肖像旁的整面石墙,都被用暗褐色的、已然发黑的液体涂满了扭曲癫狂的文字,最大的那句便是:“诺斯主赐我等血肉盛宴”。

一条原本可能是暗红色的地毯铺在通往上一层的旋转石阶上,如今已肮脏不堪,吸饱了不明液体,霉斑如同皮肤病一样在上面蔓延。大厅中央,庞大的水晶吊灯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没有一丝光亮。仅有墙壁上几个青铜烛台还插着燃烧中的粗大蜡烛,跳动的火焰投下摇摆不定、明灭闪烁的光影,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鲜红的烛泪不断堆积、滴落,在烛台下凝结成狰狞的形态。那股无处不在的血腥压迫感,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老天……”柳小山感到一阵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这些疯子……他们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对“邪恶”的所有认知。

“这他妈不是恐怖电影……”赖松的声音干涩,“这是……屠宰场。”

“……打碎……凡俗的躯壳,敞开……地狱的入口……迎接……吾主诺斯的降临……祂的呼吸……即是福音……”

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人含混重叠在一起的祷告声,毫无征兆地飘了过来。那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在他们脑海里响起,粘稠而冰冷,充满了狂热的迷乱。

“嘘——!”柳小山瞬间举手握拳,动作凝固。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听见了吗?”赖松几乎是气声问道,手电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像……像很多人在念叨……从哪儿来的?”

李维民没有回答。他手臂的肌肉绷紧如铁,强光手电的光柱像一柄灼热的长矛,缓慢而坚定地刺入廊道深处那团仿佛能吸收声音和光线的绝对黑暗。光线在边缘扭曲、消散,只能勉强勾勒出拱壁模糊的轮廓。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吞咽下的只有冰冷粘稠的恐惧。

三人如同踩在棉花上,悄无声息地靠近廊道入口。那祷告声不再是背景噪音,它变得清晰、立体,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黑暗中游弋而出,缠绕上他们的四肢躯干——那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喉咙共同摩擦出的嘶哑吟诵,字句扭曲,夹杂着痰音、哭嚎和某种非人的、节律性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对血肉和纯粹毁灭的狂热。这声音直接钻进颅骨,在脑髓深处共鸣,化作冻彻骨髓的寒意。冷汗瞬间浸透衣衫,紧贴着因恐惧而僵硬的皮肤。

柳小山强迫自己吸入一口混合着霉烂与血腥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痉挛。他采用改良式韦弗射姿,握枪的右手稳如磐石,托着持电筒的左前臂,像潜入毒液沼泽的猎手,率先切入了廊道的死亡阴影。

光线的入侵,瞬间撕裂了此地的平衡。

廊道两侧,密密麻麻跪伏在地的身影如同被惊动的尸群,动作整齐划一地停滞。然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那些头颅以绝非人类所能及的角度,缓缓转了过来。

手电光下,暴露出的是一张张来自深渊的面孔。双眼是沸腾的血池,瞳孔收缩成嗜血的竖缝。皮肤是尸蜡般的青灰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仿佛随时会撕裂。浓稠的、沥青般的黑色液体从他们扭曲的七窍中不断渗出,滴落在地,发出“嘀嗒”的腐蚀声响。他们手中紧握的——是血迹斑斑的砍刀、带着碎肉的草叉、还有那台锈迹斑斑却已然启动、链条发出死亡咆哮的电锯!

没有警告,没有咆哮。最前排的邪教徒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迅猛骤然弹起,挥舞着凶器扑杀而来!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人类情感,只有焚烧一切的疯狂。

柳小山扣动扳机,枪口焰在黑暗中猛烈闪烁。子弹精准地钻进扑在最前面那个邪教徒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炸开碗口大的空洞。但那东西只是踉跄了一下,胸腔塌陷处甚至没有多少血液流出,它发出更加兴奋的嘶嚎,速度不减反增!

“妈的!怎么打不死这群混蛋?!”柳小山心头巨震,边打边退。弹匣很快告罄,发出绝望的空响,而面前至少五六个扭曲的身影依旧拖着残破的躯体,疯狂逼近。

“他们不是人!打不死啊!”赖松的尖叫已经破了音,他连滚带爬地缩到一个倾倒的石质祭坛后,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旁边一扇破损的彩色玻璃窗后,一个穿着沾满污秽病号服的身影正以诡异的姿势爬进来。柳小山正欲更换弹匣,眼角余光瞥见,心脏几乎停跳——那感染者四肢着地,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鬣狗,后腿猛地蹬地,带着一股恶风直扑他的侧颈!

嘭!

巨大的冲击力将柳小山狠狠掼倒在地,后背砸在冰冷粘滑的地面,溅起一片污秽。他本能地用左臂小臂死死卡住感染者疯狂撕咬的下颚,那东西喉咙里发出类似磨骨头的“咯咯”声,混合着内脏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喷在他的脸上。

“操!帮忙!!”柳小山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吼,右臂被对方枯爪般的手死死缠住,无法抽枪。

然而,赖松和李维民已被那些手持凶器、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邪教徒逼到了绝境,自身难保。

砰!

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如同惊雷划破混乱。压在柳小山身上的感染者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开,红白的浆液泼了柳小山满头满脸,那腥臊恶心的味道瞬间冲进口鼻,让他剧烈地干呕起来,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尸体重重地被一脚踹开。

张海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廊道入口,手中加装战术手电的步枪稳稳指向下一个目标,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没有丝毫停顿,迅速移动枪口。

砰!砰!砰!

又是几个精准致命的短点射,子弹如同长了眼睛,钻入那些疯狂邪教徒的眉心或眼窝。中弹者如同被剪断线的木偶,瞬间瘫软在地。

“老张!”柳小山挣扎着爬起,胡乱用袖子抹着脸,声音因窒息和呕吐而沙哑。

“省点力气!这鬼地方是活的!快走!”张海语速极快,呼吸粗重,他的战术背心上沾满了不明污渍和干涸的血迹。

就在这时——

“嗷——!!!”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咆哮猛地从古堡地基深处炸开!这声音不仅冲击着耳膜,更带着某种精神污染,让人的心脏随之抽搐,胃部翻江倒海。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那……那他妈是什么?!”赖松蜷缩在祭坛后,裤裆处一片湿热,声音抖得不成人形。

“我不知道!”张海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深处甚至闪过一丝柳小山从未见过的惊惧,“但那东西……子弹打上去像挠痒痒!上楼!它们越来越多了!”

他的警告被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淹没——

轰!!!隆——!

廊道一侧看似坚不可摧的、由巨石垒成的墙壁,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猛地向内爆裂!无数碎石和断裂的木梁如同炮弹般迸溅出来,烟尘弥漫!一个庞大到几乎塞满整个廊道空间的阴影,踏着让所有人脚底发麻的沉重脚步,从破洞的烟尘中缓缓显现。

“高爆手雷..” 张海喃喃自语,握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柳小山几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下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从烟尘中走出的噩梦。

“是‘狂客’!”张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悔恨,“妈的!我刚刚为了挡住外面的东西,用重物把大门堵死了!”

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巨人观般的怪物。它虬结的肌肉不正常地膨胀着,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仿佛由熔岩冷却后形成的暗红色角质层,关节处延伸出类似骨刺的尖锐突起。这层生物盔甲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黄绿相间的脓包,随着它的呼吸微微搏动,有些破裂开来,流淌出散发着强烈氨水味的粘稠液体。它的脸部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更像是一团被胡乱揉捏、然后在高温下半熔化的蜡像,中央一个不断开合的黑洞发出混合着湿啰音和磨牙声的恐怖咆哮。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物理法则和生命形态的亵渎。

“跑啊!”赖松的精神彻底崩溃,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冲向通往二楼的狭窄石阶。求生的本能像电流般击穿了其他人的僵直。

“找掩体!利用地形!”李维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出血。

“没用!跑!别回头!别停下!”张海一边怒吼,一边举起步枪,对着狂客那颗丑陋的头颅清空了半个弹匣!

子弹打在狂客的角质头盔上,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发出敲击顽铁的刺耳声响,却被纷纷弹开,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狂客只是晃了晃那颗巨大的头颅,仿佛被苍蝇骚扰,随后,它那融合在一起的五官(如果还能称之为五官)准确地“锁定”了张海的方向。

恐惧如同病毒在空气中爆炸式传播。三人凭借着体型优势,在倾倒的桌椅、石柱废墟间疯狂穿梭,躲避着狂客那能轻易拍碎岩石的巨掌和偶尔如同攻城锤般扫过的肢体。张海迅速切换至挂载的榴弹发射器——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嗵!

一声闷响,高爆榴弹划出弧线,精准地命中了狂客的胸膛!

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狂客的上半身,破片和冲击波在狭窄空间内肆虐。硝烟散去,狂客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了半步,胸膛的角质层被炸开一个脸盆大的缺口,露出了下面蠕动的、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惨白骨骼,粘稠的、冒着热烟的液体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但它……没有倒下。

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更加痛苦的怒吼,那声音中蕴含的愤怒几乎要震碎玻璃!受伤似乎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不再理会其他人,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造成这一切的张海,迈开让地面龟裂的步伐,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碾压过来!

时间如同粘稠的沥青,在绝望中缓慢流淌。三人冲上二楼,背靠着冰冷石墙剧烈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张海迅速卸下背包,掏出最后一个莫洛托夫鸡尾酒,手指因肾上腺素而微微颤抖。他按下打火机——咔嚓——只有无力的火星。

“操!”他低吼,再次尝试,金属轮摩擦出零星火花,却始终无法引燃。

“你他妈在等什么?等它给我们开欢送会吗?!”赖松的声音尖利得刺耳,眼睛死死盯着楼梯口。

楼下,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越来越近。柳小山抓起靠在墙边的雷明顿870,探身对着刚出现在楼梯转角的身影扣动扳机。轰! 独头弹击中狂客的膝盖,腐肉和碎骨飞溅,那庞然大物发出一声痛吼,动作明显一滞。

“火!谁有火?!”张海几乎是在咆哮,额角青筋暴起。

“这…这里!”李维民手忙脚乱地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和一个廉价塑料打火机扔过去。

张海一把接住,咔嚓一声,稳定的火苗终于窜起。他点燃布条,抡臂将燃烧瓶掷出。玻璃瓶在狂客胸膛炸开,火焰瞬间吞噬了它上半身,烧得角质层噼啪作响,油脂滴落。怪物在烈焰中发出凄厉的咆哮,疯狂拍打着墙壁。

火势渐弱,焦黑的躯体依然在移动。张海举枪对准那颗扭曲的头颅连续射击,子弹打在烧焦的硬壳上,徒劳地弹开。

“妈的…差点忘了这个。”张海眼神一狠,从背包最里层掏出一块C4炸药,动作熟练地插入雷管,扯掉保险销。“找掩护!!”他嘶吼着,将那块死亡之物奋力抛向楼梯口。

三人同时扑向最近的石柱后方。轰——!!!

爆炸的冲击波让整座古堡都在颤抖,气浪裹挟着碎石和木屑横扫而过。耳鸣声中,他们看见那段楼梯连同上面的怪物一起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边缘焦黑的豁口和弥漫的硝烟。

张海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向破口边缘挪动。楼下,狂客的下半身几乎被炸碎,焦黑的肠子拖了一地,但它巨大的上半身还在微微抽搐。

“解决了吗?”赖松颤抖着问。

张海用枪管捅了捅那堆仍在蠕动的烂肉,没有反应。“死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那只本该死去的手猛地抬起,如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脚踝!力量大得惊人,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啊!”张海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拖向边缘。年久失修的楼板在他脚下碎裂。

“老张!!”柳小山的惊呼被淹没在坍塌的巨响中。

断裂的楼梯和两道身影一起坠入楼下黑暗。几乎是同时,更多苍白的身影从狂客撞破的墙壁缺口涌入,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扑向摔落在地的张海。

楼下传来几声短促而坚决的枪响,随即是令人牙酸的撕咬声和一声被强行扼死在喉咙里的闷哼。

柳小山死死抓住边缘,指节发白,看着下面攒动的头颅和迅速漫开的暗红色血泊。赖松瘫软在地,发出压抑的呜咽。李维民别过头去,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一种冰冷的、彻骨的无力感,像水一样浸透了他们。在这座吃人的古堡里,他们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从掌握。

继续阅读:Chapter.55 感染处方: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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