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度穿着蓑衣主动坐在外面赶车，林玥就只好收起伞进去车厢里坐着。
马车动起来，大雨中从后门出了国舅府。
林玥上车后就好像个蜡像人似的，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
林舒百无聊赖，抬腿踢踢林玥的脚：“这么大的雨，在房间躺着睡觉不香么？干什么又追出来啊。”
“小红推我来的。”林玥鼻子哼气，理由十足。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小红的话了？难不成你……”
林舒故意暧昧起口气，话虽然没说透，但傻子也能听出她的意思。
林玥猛地睁开眼睛，两道凶光刷的一下瞪过来：“你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对她可没有半点想法！”
林舒见林玥睁眼了，还急眼了，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起来：“满脑子都是男女那点事啊，你可真够龌龊的。谁说你对她有想法了，我是想说，难不成你有什么把柄被她拿捏了。”
“……当然没有！”
发现被捉弄的林玥气的撇过头，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舒笑够了，从袖兜子里掏出一个册子扔到林玥怀里。
“什么？”林玥不知道林舒又发什么癔症。
林舒不解释，下手掂掂腰带上沉甸甸的钱袋子，故意弄出哗啦哗啦响声。
林玥想起来了。
昨天林舒儿让小红去那些公子跟前晃悠，还特别交代小红，将每个出手打赏的公子记录在册，她要查看。
“跟我炫耀？”林玥声音冷的冰渣子似的。
林舒使劲白林玥一眼：“炫耀什么？我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想和我结交的男人排成队，列成行，这是明摆的事实，全国人民都知道，还用我特意炫耀？”
“脸皮真厚，比城墙都厚！”
林舒儿说的虽然是事实，但总挂嘴上说出来，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只能瞧。”
“……”
林舒冲林玥做个鬼脸，才正了神色说道：“咱们想做大事，就要先把京都这池水给搅浑，将微妙平衡的局面打破。万事你准备，我来借东风。这就好像名药配齐，药引也不可或缺一样。而这册子里的人，就是东风，就是药引。”
林玥听的一头雾水，收起心思翻开名册看看，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啥名堂。明明就是林舒儿的敛财名册，怎么就成了东风，成了药引？
林舒从林玥的表情中看到他没理解，就耐着性子解释。
“国舅爷七十寿诞，能来府上拜寿的都是满朝文武的重臣，能被带来一起，或是替父亲来拜寿的，也定是重臣家地位很高的公子。这些公子的背后是一个权臣，权臣的背后是朝中分割的势力。但来贺寿的公子那么多，我怎么能最快甄别谁能被利用？这时候我的美貌就派上用场了。
刚正不阿、内敛沉稳的公子不会因为我的皮囊好看，就各种挖空心思想和我的婢子套近乎。而能出现在这名册上的，别的品行什么样不知道，至少能说明他们是贪图美色，心术不正的人。心术不正的人，利用。刚正不阿的人，重用。就这么简单有效，一目了然的区分出来。哈哈，我这个鱼饵很优秀吧。”
优秀，真的是太优秀了。
林舒这一番解释之后，林玥是彻底明白外加心服口服了。
甘当鱼饵，无耻讹钱。看似荒唐，竟是将整个朝堂局势都算计进去。
不按照常理出牌是林舒儿做事的特点，每次看似无耻的举动竟有深意，都会给他完全想不到的惊喜。
挑起两王争斗，坐收渔人之利，林玥也想到这点。但就像林舒儿说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正琢磨东风去哪儿借呢，林舒儿就把这东风送手上了。
有了林舒点拨，林玥再看名册心境瞬间就不一样了。然后还被引发的联想到更多可利用的地方。
就比如这个赵宁汝。
他前不久才当街纵马惊扰郭家老夫人致死。原本是被禁足半年，结果因为宋元正的寿诞就被皇帝特免禁足。赵宁汝重获自由，没消停一天就主动撩拨林舒儿。皇上给赵宁汝自由当然不是看他的面子，是看他爹御史大夫的面子。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彻底得罪了丞相郭廷之。
郭廷之和毓政是同窗好友，郭廷之的女儿郭恬很小时候就许配给毓奕。两个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只等毓奕考取功名，两个人就完婚。不曾想毓奕功名刚考取，就被父亲连累下了大狱。遭此变故，郭恬没有另嫁别人，而是一等就是七年。
这些年也是郭廷之一直在背后照顾毓奕，更一直不遗余力的替好友毓政发声。替毓政出头就等于是和皇上作对。而他又刚正不阿，敢于谏言，常在朝堂上指出皇上的问题，因此更加不讨皇上喜欢。
如此一来，郭廷之很容易变成自己人。他和御史大夫的矛盾若是利用好了，肯定会有不错收获。
还有个想约林舒儿逛园子的王怀得。他爹是当朝中书令，中书令是上官珏面前的红人。若是能从王怀得这儿得到中书令的把柄，也就等是捏住上官珏的短处。
林玥收起心思，合上名册递给林舒儿：“你小脑袋里装的全是算计人的东西，看似胡闹，却真有用。以后我得小心了，不然什么时候被你算计了都不知道。”
林舒得意洋洋，小尾巴又翘起来了：“就是看似胡闹，才不会有人怀疑，这叫扮猪吃老虎。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以后就跟我客气点，别动不动对我指手画脚，我可是很会记仇的。”
刀子嘴豆腐心。
相处这么久，经过这么多事，林玥若还是以前的老眼光看林舒儿，那就是太蠢了。
马车停下，凌飞度打开车厢门：“舒儿，大狱到了。”
“嗯，下车。”林舒应声。
外面雨还是很大，林玥先一步下车撑起伞。等林舒出车厢就将伞挪到她头上，没有让她淋一滴雨。
凌飞度默默将伞收起，默默将马车赶去一边拴上。
林玥给林舒撑伞，两人肩并肩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个水洼。
水洼挺大绕不过去。
林舒低头看看脚上穿着的小花鞋很好看，刚抬起脚要蹚水过去，一条手臂就从她腋下穿过，并一把揽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