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一听这话都快被气笑了,他一把扯住那卫长的衣领,将他提了过来……
“你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后面的公主昨夜才被罪犯胁迫,旁边的那位叶大小姐也是最早被袭击的人,你认为我们谁会帮那疯子逃跑?”
“这……”
卫长被怼的哑口无言,但也还是没有放行的意思,眼看双方僵持不下,华霑正要上前解围,却被叶南彩拦住了……
“姐姐贵重,用不着自降身份去与小小的门卫理论,让小妹来吧。”
说着南彩缓步上前,劝住沈宁松了卫长的衣领,然后将他带至一边轻声说道:
“军爷见谅,倒不是沈将军不讲理,实在是车上宝物众多不易在大庭广众献眼,以免招惹祸端……”
“唉,您说的是理!可……”
卫长还要坚持,却见南彩伸出小手按在他的掌心,一颗凉丝丝的珠子便滚落其间。
“这……”
卫长表情显得有些为难,正要缩手,却又听南彩说道:
“我知道军爷也是照章办事,但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军爷可以查验,但不能掀起盖子,留一条缝窥探一番,便算完事,如何?”
“哎呀!还是叶大小姐想的周到,就按您说的办。”
这卫长果然也是贪财之人,听了这话眉开眼笑的将手里珠子拽在掌心,然后转身吩咐自己的手下……
而叶南彩也在沈宁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无奈但也只得点了点头……
随即守门的官兵们按照吩咐,来到几个箱子前拉开一条缝瞄上两眼便交差完事,而看着没有异状,卫长乐呵呵的下令放行,只等这一队人马离开了视线,卫长轻轻松开了手,看了看掌心里墨绿色的玉珠,贪财的笑了起来……
而了结了这档子事后,沈宁和叶南彩又将华霑送回了驸马府,此刻岳豫笙也正好从宫里回来,公主有了人陪,二女也就没有多留的必要,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退离开,回了自己的住所。
与此同时,就在沈宁和叶南彩才离开不久,禁军统领秦泰来又带着四五百人来到驸马府,经过昨夜这一闹,魏帝甚是忧心自己的女儿再遇不测,所以便让禁军接管了这里的防卫,同时岳豫笙也将御行司的所有工作移到了自己府上,这样便可以更好的保护着爱妻。
而看着夫君在侧,内外守备森严,华霑总算是安心了不少。而大统领秦泰来在布置妥当之后,也不敢多留,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虞沉萧这个疯子会不会盯上大内,在公主夫妇的相送下他也快速的赶回了皇城……
然而一方才走,另一方又至,还没等夫妻二人转身回去,一骑已至门口,来人正是大理寺卿张栋庭。岳豫笙算准了他会过来,却没想到会来的如此迅速,他本就不喜欢这所谓的十二鬼谋,再加上之前张栋庭对案件的懈怠,直接导致了华霑差点遇险。所以见了面岳豫笙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下臣参见公主、驸马。”
“行了,张大人,请吧。”
岳豫笙随意的招呼了一声,看都没看他,扶着华霑转身进了府宅而。后者也不敢多说什么,紧紧的跟在身后。华霑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知道他心中有气,但如此待客也确实不妥,轻轻的拉了拉豫笙的手,后者这才勉为其难转过身招呼起张栋庭……
“张大人此来,想必是为了昨夜的案子吧,先请到正堂小坐片刻,我派人去将卫兵尸首抬过来。”
“昨日凶犯夜闯驸马府,冒犯公主,此乃下官之失,如今戴罪之身不敢奢求原谅,望请驸马告知尸体所在,栋庭自去便可。”
张栋庭说着赶忙跪下请罪……而看着自己的夫君冷眼相对,华霑赶忙推了他一下,岳豫笙又一脸疼惜的看了看她,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彻底放下身段抬手将张栋庭扶起……
“来者是客,哪能让张大人自己去,跟我来吧。”
说着他回头朝身后的禁军卫士使了个眼神,二人便上前紧紧的跟着华霑……
“那我在屋里给你们沏茶。”
华霑在两名卫士的陪同下回了正堂,而岳豫笙则带着张栋庭去了后花园里的一间空房,这本是用来摆放农具的,此刻却被收拾的干净,拼接起的桌板上躺着昨夜被杀的两名侍卫……
张栋庭虽是文职,却也是通晓武事,他仔细查验了两名死者的尸体,发现伤口也只有一处,均在二人颈部左侧或右侧相对的位置,死因都是被四指贯穿咽喉。
而看着那黑洞洞的致命伤口,张栋庭模拟着杀手的动作将自己的指头用力伸了进去。过了片刻才拔了出来。转头看向了岳豫笙……
“驸马爷,可否告知昨夜的详情。”
岳豫笙虽然不喜欢张栋庭,但他做事向来公私分明,更何况事关虞沉萧,他更是责无旁贷,因此岳豫笙将从为何要开箱查验、到对方何时出现,以及又是怎么逃脱的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张栋庭一边听着,一边拿着手绢用力的擦拭自己的双手。即便是岳豫笙把事情讲述完毕,他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伴随着这个不断重复动作的还有那呆滞的神情,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刻钟左右……
“妙!太妙了!”
一声称赞打破了房中的寂静,张栋庭脸上洋溢的笑容中除了钦佩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
“哦,张大人发现了什么?”
岳豫笙见他豁然开朗也顾不上什么态度,连忙追问。
“嘿嘿。”
而那张栋庭却没有急着阐述,而是转头反问道:
“驸马爷,你说要怎样才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用这般血腥的手段杀死两名侍卫?”
岳豫笙虽不是智谋之士,但也是极其心细之人,作为御行司的掌尊,他不会只收敛尸体,却不去调查。在当夜他便已经将虞沉萧的潜入方向及杀人手法透析的一清二楚,所以当张栋庭问起时,他便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了口……
“首先凶手要想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靠近守门的侍卫只有从房顶过来一条路,其次守卫面对的方向是正前方并站在屋檐内侧紧贴屋墙,她没有机会绕到守卫身后,唯一的办法便是垂身下来动手,但这样一来就会被发现,所以凶手的身法必须极快,要抢来两名守卫发出声音、做出动作之前将他们杀死,同时下手的位置以及杀人的手法也需要非常的讲究,尤其是像这种切入性的伤口哪怕偏了分毫都会使死者在丧命前发出声音,或者造成鲜血喷涌的情况,而且为了让人死之后不会有任何的动作,她的手在深入血脉之中还必须折立一块颈骨以此来撑住头颅不让其自然下垂以免带倒尸体。能将这一切做到滴水不漏并且瞬间完成,虞沉萧不愧是最顶级的杀手!”
说到此时,岳豫笙便忍不住回想起昨夜,胸中怒火便又窜了起来……
而看着他脸色不对,张栋庭连忙安抚:
“驸马还请息怒,昨夜虽说可惜,但即便您在那时杀了她,恐怕也是枉然。”
“什么意思。”岳豫笙嗔怒的看向对方。
张栋庭并没有直接回答岳豫笙的疑问……
“在说之前,还请驸马爷耐住性子再回答下官几个问题,如何?”
“……”
岳豫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应答道:
“问吧。”
“如果是您,用相同的手段杀人,可能做到?”
岳豫笙狐疑的看向张栋庭。后者赶忙解释道:
“驸马爷不要多想,在下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询问。”
岳豫笙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可以,但把握不高。”
“那朝野之中除了虞沉萧还有什么人由此能力做到这般地步?”
岳豫笙仔细思虑了一番随即便否定了……
“朝中没有!江湖上不好说,单是浮在台面上的都有三四个人吧。”
“那驸马可曾想过京城出现的也许不是虞沉萧,毕竟此人的之前一直在魏迦边境徘徊从未涉足此地,若是能为相仿者化妆易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关于张栋庭的猜想岳豫笙仅思考了一秒不到,便立刻否定了……
“不可能,即便身手能够复制,那份独有的癫狂是其他人学不来的。”
张栋庭闻声轻轻的点了点头,认同岳豫笙的说法……
“那好,既然可以肯定犯人一定是虞沉萧,那就让我们从头来说起,首先这个女魔头之前活动的地方一直在边境三州,所杀之人大多是与佛魏有瓜葛者,尤其是参与了入侵迦陀之战的就更不要说了。”
“按着这个特性我们来看她到京城之后首先做掉的三个人,一个是禁军教头田尹,此人的确参与了二十年前战争,被杀顺理成章,接着另一个是富商白叁章,此人虽然没有参与过任何与佛国有关的战事,但经过调查他私下经营着数家暗娼铺子,而里面的女子大部分是从迦陀拐卖而来,所以他的死也就不奇怪了。相比于以上两位驸马爷手下御行司掌使苟渠可谓是死的冤枉,根据您之前提供给大理寺的情报来看,这位小兄弟从未去过迦陀边境,甚至连一丝不轨的行为都没有,他仅仅是负责驿馆的监视结果就遭到了杀害……“
“这一点令我很是不解,经过仔细的追查,我发现,驸马爷之前在接受大理寺问询时,并没有完全透露实情,苟渠的无头尸身是在城北被发现的,那里离驿馆有一段距离,而且也不是回御行司的路,所以我大胆推测,他监视的目标并非是驿馆,而是叶南彩,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北哲,但不管是谁,这二人他们在房间里的交谈引起了您手下的兴趣,所以他才尾随叶南彩而去,结果却撞上了准备下手的虞沉萧,为了保证叶南彩的死万无一失,您的手下自然要被先行干掉,算起来确实死的冤枉。”
“那虞沉萧杀叶南彩的动机呢?”
岳豫笙丝毫不解释自己为何要隐藏苟渠的真实目的,而是接着提问,这样的方式算是间接认可了张栋庭前面所作的推断。
“驸马爷莫急。”张栋庭打量一番摆放尸体的花房。眨了眨眼睛。
“不知驸马可否容下官在外面的花园里边走边说呢?”
后者迟疑一下,率先出了房间,张栋庭紧随其后。
“说吧!”
没走几步,岳豫笙便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是。”
张栋庭不敢怠慢便接着继续往下讲:
“其实依下官看来,杀叶南彩才是虞沉萧真正的目的,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回应边境三州贴满大街小巷的诏安告示。算起来,叶南薰在边境这么多年,迫害和逼疯的迦陀僧人不在少数,发生过的摩擦和战事也从未缺席,如果说虞沉萧最想杀的人是谁,我想叶南薰的名字一定首当其冲,可这位智中双花之一诡计多端、才绝高远,我想虞沉萧怕是没机会动手,所以才会把目光转到了其妹身上,而恰好此番来京为陛下贺寿,叶南彩彻底的脱离了兄长的保护,可以说是绝好的机会。按理来说虞沉萧应该在路上动手的,但我仔细的打听了一番,才出了叶南薰的势力范围,叶南彩便得到了四帅之一听风画雨慕容悬止的保护,又行了不久便与沈宁和大统领秦泰来同路,如此看来她确实只有在京城才有机会动手了。”
说话间二人已走了好一会,岳豫笙看了看四下无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张大人就没有想过,虞沉萧搞不好会是叶南彩的人吗?毕竟她可是一直在那边活动的……而对于拥有掌控之权的叶南薰也一直对其保持放任,细思实在耐人寻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