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完药,慕玄再次松了一口气。
“小姐,属下擦好了。”
“嗯。手。”
慕玄:?
他抬起头,顿时神经又紧绷起来。
…还要包扎。
“小姐,属下自己来…”
“包扎?”池音整理着细布,“你自己可以包扎吗?”
“属下…可以。”
“那好呀。”
池音微微一笑,将手心展开,露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细布。
慕玄顿了一下,小心谨慎地拿了起来。
没有碰到池音的手。
池音很自然地收回手,双手交.合背后,静静地看着他接下来要如何包扎。
慕玄被她盯得很是紧张。
他其实不会包扎。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做过包扎。
但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好他看到过别人包扎的样子,所以应该不至于包不出来或者包得太差。
这么想着,他展开了细布。
回忆着别人包扎的成品样子,再凭借着自己的直接,他开始了第一步。
受伤的手捏住了细布一端,另一只手提着另一端开始绕。
池音眨眨眼,还不错,至少这第一步做得还可以。
接下来就是…
下一秒,池音愣住。
“…”
眼前这家伙,是给自己的手直接系了个结吗?
还是在手心的结…
…他是怎么做到的?
池音扯扯嘴角:“慕玄啊,这就好了?”
慕玄很自然地点点头。
“呃…”
“慕玄,你是第一次包扎吧?”
“是。”
慕玄看见池音这个怀疑的表情有些疑惑:“小姐,属下做的不对吗?”
池音毫不犹豫地打破他的正确观念:“不对。”
慕玄蹙起了眉。
“是么?可是属下看别人包扎也是如此。”
别人也是这么包扎的?
这个别人,不用怀疑,一定是暗卫营里的同类了。
也难怪包扎成这样还深信不疑。
池音不得不感慨一句,慕玄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不容易。
“还是我来帮你包扎吧。”她道,“赶紧包扎完吧,我们出来得太久了。”
慕玄本想说什么,但听到后半句,又停住了。
一改原本要拒绝的话:“…是,多谢小姐。”
说完,他将手缓缓伸了过去。
池音便先把他的结解开,取下了细布。
这条细布粘上了药膏,不能重新包扎来用了。
伤口上的药膏也被蹭去了不少,池音便帮他重新上了药,接着换了一条新的细布帮他包扎。
“慕玄。”
池音一边缠绕着,一边叫了他。
“属下在。”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你还记得我那晚跟你说的话吗?”
“属下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属下记得。”
“明明答应我了的,也都记得…”她不高兴地眼角下垂,“但都是骗我的。”
慕玄心里一紧,张口就想解释。
但想想,自己确实算得上骗了她。
没有像自己答应她的那样,毫不犹豫地接收她的帮助,没有抛开身份和她做朋友…
他愧疚地低下头:“是属下没有做到,请小姐责罚。”
“慕玄,你知道吗?我这几天总是在想,你们做暗卫的,从小就没有自由。
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机会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任何事情不能自己做主,要服从别人的安排,不能忤逆,不能抵抗…
接受各种非人的训练,不能因为怕苦怕疼说不,否则会挨打,会吃不饱饭。
要和自己相处的同胞相互残杀,不能心软,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否则会受到严惩,甚至可能被同胞杀死。
不仅如此,你们连选择自己要跟随主人的权利都没有。
那天,你只是因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差点要挨打。那天,我选中了你,你就只能默默接受,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下跪,说着誓死效忠这样一辈子的话。
说的是很坚决……
但是,你真的愿意么?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看的出来,你应该是很讨厌我的…”
“不是的!”
慕玄突然抬起头,急切地反驳道:“属下并不讨厌小姐。”
池音看着他的眼睛几秒,淡然一笑,但不经意似的流露出浓厚的失落情绪。
“你不用再这么骗我了。我知道,你只是碍于那一层名义上的主仆关系,所以对我忍耐着,包容着而已。”
“不是的、属下并不是碍于主仆关系而这么说的!”慕玄慌乱地说道,“属下只是”
“在包扎呢,小心不要乱动。”池音打断他,“不然会蹭到药膏的。”
“…是。”
回过头,她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慕玄犹豫了几秒,小声道:“属下…只是习惯了。”
其实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骨子里深深刻下的东西。
他从小接收的便是主尊己卑观念。
在主子靠近时主动拉开距离,做错事情时下跪请求责罚,不能麻烦主子,不能僭越主仆关系…
整日里都要多次熟背谨记以形成肌肉记忆。
短时间内让他改掉…
确实有些难度。
…
“属下,并没有讨厌小姐。”他有些不自然,但很坚定,“…属下很感激小姐。”
除了处死那个为自己说话的少年的人,他从小到大没有讨厌过谁。
感激也只感激过那个永远停留在九岁的少年。
池音,是他第二个感激的人。
感激她,对自己这么好。
…非同一般的好。
会询问自己的意见,问自己愿不愿意做她的暗卫;会帮自己求情挡鞭;会和自己分享她的食物;会给自己毯子;会为自己买衣服;会像现在这样关心他的伤势…
虽然自己好像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很感激,感激这个主人,给了他不同的感觉。
不同于过往的晦暗…
他实实在在地感激池音,想要尽自己所有,护她周全,为她豁命。
尽管这是他作为暗卫,本来就必须做到的。
但是,他想更用力地效忠她。
…
池音看他沉思了好久,表情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又坚定不已的,就清楚他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情绪不稳了。
因为自己几句话而情绪不稳,说明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看法的。
如此,池音有了信心接着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