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低下头，看向自己腰间的手。
骨骼分明的手，偏瘦，腕关节的骨头凸出。皮肤有些粗糙，虎口和食指侧面因为长年握剑而起了一层薄薄的茧。
突然，她留意到了什么。
“慕玄，你这是怎么弄的？”
慕玄看向她盯着的地方。
小指上，有一道略微细长的浅灰色伤疤，于手指而言有些深，隐隐约约能看见小指里骨头的形状。
“是属下在格斗时留下的。”慕玄如实回答道。
“…”
那伤疤看上去已经存在好久了，现在慕玄也不过才十七，格斗当时怕是更小。
这疤痕，两端尖细，中间相比偏粗，大概是用锋利的剑砍伤的。
那么小，就开始和人用利剑相搏杀。
小指，
池音情不自禁地皱起眉，眼角跟着轻微向下。
接着便看见慕玄便将手偏了偏，有意把小指上的伤疤藏了起来。
池音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藏？”
“疤痕丑陋，小姐看了会不舒服。”
…所以他以为自己皱眉是因为看见了他的伤疤，觉得痛眼睛么。
“没有。”
池音抬起头，微微一笑：“没有不舒服。”
低下头时笑容又渐渐消散，月牙儿似的眉又皱了。
“只是心疼…”
“慕玄，对不起。”
慕玄继续系腰带的手略微一顿。
“…小姐为何道歉？”
“很疼吧？那个时候…”池音轻声道，“你在暗卫营受苦了，而暗卫营是我爹爹创造的所以，对不起。”
“属下并未…”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池音打断他，重新抬起头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不会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了，我会好好对你，补偿你的。”
听到“可怕”这个字眼，慕玄心里有些触动。
“属下没事，小姐无需补偿属下。”
池音没有说什么。
…
“小姐，系好了。”
没过多久，慕玄说道。
“嗯。”
池音抬起手。
慕玄下意识地向后退，后背抵在了门上。
然而池音只是把手伸向头后，去取自己的首饰，解开自己的发辫。
慕玄等着，等她让自己退下，但久久没有等到。
所以他便主动请离：“小姐，属下告…”
“慕玄。”
池音若无其事地打断他。
“张手。”
“…”
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但他还是服从地伸出手，将手心露在她面前。
下一秒，池音把自己刚从头上取下的一个首饰放在了他手心。
小小的一支海棠花头饰。
别的首饰则被她连着换下的衣服一起扔在了一旁。
池音一边去卸耳坠，一边说：“这支海棠花簪是我最喜欢的，我怕不小心弄丢了，你帮我收好。”
“是。”
慕玄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收进胸前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贴近心口处。
看到他收好了，池音才道：“你出去吧。”
“是。”
慕玄打开门，先是在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没有特殊情况时，才出去。
出去时，也是开着够自己刚刚可以通过的大小门缝出去。
从外面往这儿看，里面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
没过多久，池音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此时已经跟来时的装扮已经完全没了干系。
一身白衣，腰带勾勒出纤细楚腰，虽然身体娇小，穿着也有一股素雅清纯的感觉。
原本披散的长发此时也被一条白色发带高高束起，在头顶缠成一个丸子头，不过相比之下更紧致利落，露出白皙而优美的脖颈。
胭脂唇脂以及额间的花钿都消失不见，弯月眉上添了几笔，变成秀丽的剑眉，为她增添了几分锐气。
慕玄有些意外。
和来时俏皮可爱的小姐不同，现在的她，俨然是一个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朝这边走过来时，垂在脑后的白色发带飘扬起来。那半含秋水的杏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又带着点儿古灵精怪。
“小姐。”
他收回目光，低头候道。
“怎么样？”池音问话里满满的期待，“我穿男装怎么样？”
“好看。”
他只说了两个字。
池音佯装一怔，“噗嗤”的一声笑了。
“我没问你好不好看。我是想问你像不像男子，还能认出是我吗？”
慕玄有种被戳破的心虚，将头压得更低。
想要转移这个话题，于是马上回答道：“能认出。”
“能认出啊…”池音话音充斥着失落和苦恼，“那我白忙活了。”
“不是的。”慕玄补充，“只是属下能认出小姐。”
池音希望重燃：“所以别人认不出，是吗？”
“…”
“…属下也不确定。”
他只是脑一热就说出来了，自己对她的眉眼熟悉，一眼就能认出。
至于别人，他不确定。
“啊…”
池音的语气又变得失望和烦恼。
“不过应该认不出。”
刚说出口，慕玄指尖用力陷入指腹。
…又一脑热。
头顶传来她带着欣喜的声音：“慕玄，你说真的吗？”
“…”
自己都已经那么说了，自然不好再说不是。
“属下说的是真的。”
“太好了。”
池音愉快地笑了，然后抬起步子，绕过他朝某个方向走去。
慕玄以为现在要走了，转身跟上。
但池音却没有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而是重新走回了摆放着衣服的台子前。
并且向他招招手：“慕玄，过来。”
慕玄快步走了过去。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池音摸着一件男式常服，问道。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袍，款式偏复杂，但很好看。上面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质地很好，衣襟和袖口处都用极其细致的银丝绣着仙鹤云海花纹，配有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
“好。”慕玄回答。
不过那衣服偏大，不是她合适穿的尺寸。
“我也觉得好看，尺寸看起来也合适。”
池音将那衣服拿起来，递给慕玄。
“你去试试。”
慕玄瞳孔微微一震，向后退了一步。
“小姐，属下不必…”
“我叫你换你就换。”
池音上前一步，硬把衣服塞到他手里。
“小…”
池音双手迅速扶上他的肩膀，将他翻转过去，推着他往试衣服的隔间走去。
她很了解慕玄，这一推，他立刻浑身僵硬，被迫转移注意力。
不等池音再使劲儿去推，他就逃也似的朝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