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妧妧明明长高了的。”
池音不甘示弱地举起手在头顶比划,兴致很高:“上次见哥哥,妧妧才到哥哥腰这儿,如今已到胸口了!妧妧明明长高了许多。”
池子烨谈笑自若地拍了拍她的头:“是吗?大哥怎么觉得你一直都这么高来着啊。”
“哥哥记性太差了吧,看来是都不把妧妧的事儿放在心上记着…哼。”
哪怕时隔几年没见,兄妹间的亲情也不会淡,在外人面前多冷淡的池音,一到了池子烨面前,就变回了那个骨子里爱粘着大哥撒娇的小妹,难得卸下肩上的担子轻松俏皮一次。
“大哥记性是差了点儿,我承认,但你不能说我不把我们妧妧放在心上。大哥在驻防岭南这四年来,最想的可就是你了!你出嫁的那天,要不是皇上不允,大哥可是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回来…对了,这个。”
池子烨从怀里掏出一团小小的帕子来。
池音好奇地探头去看。
打开帕子,里面正包裹着一只小小精致的发簪。那簪子通体是晶莹剔透的绿色,簪头刻着簇簇盈盈的鹅黄色桂花,紧密相挨,却不显得拥挤杂乱。娇巧的珠花之后又垂着流苏,摇摇晃晃的,甚是好看。
“这簪子做工真巧。”她忍不住感慨,眼里都倒映出玉簪的光泽。
“哥哥是给妧妧的吧?谢谢哥哥,妧妧很喜欢!”
下一秒,那簪子就从池子烨的手中转移到了池音手里,正被某人好奇地把玩儿着。
池子烨笑了,又出其不意地把簪子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大哥抢我的簪子作何?”
“噗嗤,妧妧好不讲理,我可没说这簪子是送你的,你就抢了玩儿去。”
小姑娘瘪起了嘴,又气又倔:“不是送我的?大哥骗人,这簪子除了送给妧妧大哥还能送给谁?分明就是给我的,快,给我。”
面对她张开的手心,池子烨只是畅然地笑。
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小妹也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
“还不给?那妧妧不要了,妧妧也不要和大哥说话了,这就回去。”
说完,池音便故作生气地转身。
“诶别,乖妧妧,大哥错了。”池子烨立马便不逗她了,把她拉住。
池音傲娇地转过来,再次伸出掌心。
池子烨失笑。
“大哥给你戴上。”
“好看吗?”池子烨的手刚离开她的头,池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然好看,妧妧要相信我的眼光。”
“才不是呢,我说的是人。”
“我说的也不是簪子。”
池子烨又帮她理了理前鬓碎发,然后小退半步,对着池音认真地端详起来,眼底有欣慰,也似乎有着淡淡的伤然。
不过最后,都归为喜爱的笑意。
“我家妧妧长开了,当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哥哥都快要被你迷住了。”
池音却不高兴地踮起脚,楚楚可怜地捧着脸,凑到池子烨眼下问:“哥哥以前没有被妧妧迷住吗?”
池子烨一指按住她的额头,然后——
毫不留情地推开。
“痛诶,哥。”
“你哥的瓷也想碰啊?”
“才不是我碰瓷呢,都统的手指像钢铁一样硬,就是痛。”
“都统?”
池子烨轻轻捏住她的脸:“小妧妧这么记仇啊,哥哥都不喊了?刚才还送你簪子呢。”
“谁叫哥哥…”
池音话还未说完,脸上的手便立刻松开了。
方才还和自己逗笑的大哥哥,此时已经恢复严峻,躬身抬手向自己的身后行礼:“皇上。”
后背顿时升起一股压抑的冷寒之气。
她也收回脸上的笑容,转身欲要行礼。迎上的是裴翊温柔的目光,和那虽然温暖却似带着荆棘的手。
“涟妃和池都统聊的可还开心?”
池子烨答:“许久未见,但有这份亲缘在,臣与涟妃娘娘相谈甚欢。”
池音也点头:“臣妾和哥哥聊得很开心。”
“那便好。”裴翊没有问他们是否聊完,径直插断,“池都统此次难得回京,朕也有许多话想与池都统说。涟妃去那边等朕吧,朕与池都统小言几句后便去找你。”
池音朝裴翊指的方向看去,是女眷聚集谈欢的地方。
裴翊想要她走,她自然是留不下来的。忧心忡忡地看了池子烨一眼后,她行礼退下。
只是刚离开脚下这块儿土地,与身后的两人渐行渐远,池音心里就浮现出不安来,有股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份不安,即使她到了女眷之中也无法安定下来。
她远远地望着那边,观察着兄长和裴翊的神情动作。
一开始,两人看起来只是君臣的相谈,还算愉悦。但后来,不知道裴翊向自己的兄长说了什么,池子烨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而裴翊的神情看上去依旧轻松愉快,眉宇间还沾染着得意之情。
慢慢的,池子烨作为臣子对皇帝的敬畏越来越崩塌,眼神中燃着忽明忽暗的火星,腿侧的拳头也已经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
池音觉得事态不对,便摆脱眼前和自己搭话的一位臣女,快步向他们那边走去。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突然看到池子烨提起拳头,狠狠地挥向裴翊!
“哥哥!”
可池音想要阻拦他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一拳,重重地砸在裴翊脸上,力气之大,直把他打倒在地。
场上瞬间大乱。
几十个看守的侍卫,“唰唰唰”地抽出长剑,冲过去把池子烨围了起来。
“不要!”
见那一柄柄锋利的剑端逼在池子烨周围,池音慌了神,大喊一声后,拼命地跑过去。
在场的所有权高位重的大臣,也都围了过去,气氛是格外的凝重和紧张。
“池都统!你这是作何!竟敢对皇上动手!”
“池都统,你这可是以下犯上!还不快放开圣上!”
池子烨气急攻心,眼底都是愤恨,咬牙瞪着地上的裴翊,拳头迟迟不肯松开。
裴翊一脸的淡然,嘴角似乎还挂着清浅的笑意。
这时,池音也赶了过来。
“哥哥,不要…”
她一来便猛地跪坐下来,抓住了池子烨绷紧的手,红着眼劝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状况下,池子烨的性命担忧。
池子烨的眼睛通红,是仇恨和痛苦所致,内里咬住的牙似乎都在颤抖。
“哥哥…”
池音发红的眼眶里早已经盈满泪水,此时不停地向池子烨摇头:“不要…”
“…”
池子烨终于松开了掐在裴翊颈上的手。
这一松开,他也立刻被侍卫制服在地。
池音便又颤抖着肩膀去看已经坐起来了的裴翊,揪住他的衣服乞求。
“求皇上放过家兄…求您。”
“妧妧,别求他!”想起裴翊刚才道说如何羞辱虐待自己妹妹,又面对如此的场景,池子烨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着牙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池音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恳求地看着裴翊。
裴翊的嘴角还渗着丝丝血,颈上也落了一层掐出的红痕。但尽管如此,他看向池音的眼底依旧是温柔的。
池音向来不相信那温柔,可现在,她只能乞求相信裴翊的温柔。
“皇上…”
“别哭。”
裴翊抹去池音眼角的泪,撑着带血的嘴角对她笑,随后小心地拉着她的手起来。
池子烨被按在地上,半边脸着地,但那眼神里依旧充满着愤怒,丝毫没有畏惧。
“放人。”
那几个制服池子烨的侍卫一头雾水,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但毕竟是皇帝的命令,还是不得不从。
池音赶紧扶着池子烨起来。
“都散了吧。”另一边,裴翊语气平淡地对众人道,“方才朕在与池都统切磋武艺,结果显而易见,都统武艺过人,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