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沦落到什么地步了？”简言不禁好奇地问。
她想知道自己究竟被流言蜚语塑造成了怎样一副堕落悲惨甚至是冥顽不化的恶劣模样。
毕竟，就连齐军都给她发了“好自为之”四个字外加一条推文过来。
那推文竟是多位业内资深影评人联合撰写的，还是以简言为主题，《当独立纪录片导演沦为短视频导演，我们到底还能为她做点什么？》，洋洋洒洒数千字，总览全局、高屋建瓴，就是那不到一万的阅读量跟仅有的两个赞赏，瞧着实在不是一般的可怜。
林稚予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简言一眼。
“你想超度我吗”，简言差点没忍住直接这么问他，可她知道自己要是真说出来，林稚予肯定会羞恼地扔下一句“不可理喻”，然后扭头就走。
“你居然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简言，你好意思干，我都不好意思说！给网红拍垃圾小言短剧？而且还是奇遇传媒的网红？”
林稚予鄙夷地哼了一声，就好像说出“奇遇传媒”这四个字，玷污了他的嘴巴跟灵魂似的，“你知道奇遇传媒签的网红为什么一直这么稳定吗？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听这个意思，你知道不少内幕呀！”简言立刻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林稚予果然立刻“上钩”。
“全靠祈遇的那张漂亮脸蛋！”林稚予气愤地用力挥了挥右手。
简言一时竟分辨不出来，他是因为自己没有祈遇的“那张漂亮脸蛋”而气愤呢，还是因为自己性别不对不能让祈遇的“那张漂亮脸蛋”有效而气愤。
“只靠钱怎么可能绑住那些肤浅又虚荣的网红呢？”
“……额，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他的脸比钱还管用？我觉得……也不至于吧？”
简言承认祈遇长得是真不错，哪怕她这种完全不吃臭脸帅哥的人，也得承认祈遇的那张脸，比他公司签约的大多数男性网红还要标致，而且气质也挺特别的，是现下少有的硬朗跟倜傥，再加上不俗的身高跟仪态，以至于他动态比静态还要帅上不少。
“我就说我见过他那张脸嘛，就这种水准的帅哥，我肯定是过目不忘的啊！”刘特刚入职奇迹传媒没多久，就在网上找到了祈遇的社交账号，还发给了简言。
简言好奇地翻了翻，发现那账号有小10万粉丝，不过已经三年没更新了。
那账号应该是祈遇读大学那会儿用来记录日常生活的，基本都是些片段式的碎碎念外加一些校园照以及自拍，评论跟转发大都是个位数，看语气应该是非常熟稔的朋友。
就只有一条微博，数据好得离谱，有近十万的转发，外加六万多的评论。
那是一段不到10秒的短视频，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祈遇正拿着猫罐头喂校园里的流浪猫。
七八只流浪猫围在他的身边大快朵颐，突然有一只白色鸳鸯眼的狮子猫跳上祈遇的膝盖偷亲他，祈遇重心不稳，向后跌坐在地上。
他先是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抱起狮子猫，笑得见牙不见眼，完美实现从臭脸帅哥到软萌奶狗的快速切换。
这段视频着实迷人，简言忍不住看了好几遍，还偷偷地把这段视频保存到了手机相册。
方圆曾经提过一次，祈遇之所以成立奇遇传媒，就是因为自己的社交账号粉丝大涨后，有MCN机构主动来联系。
他出于好奇接触后，发现这行根本就是鱼龙混杂，不过却大有前途，就干脆入了行。
“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我只关心你。”
林稚予伸手握住简言的肩膀，简言条件反射地抬脚就踹，林稚予竟然连躲都不躲，生生挨下了这一下。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简言明明是仰头看向林稚予，可林稚予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俯视一般，他立刻松开手，半蹲在简言面前。
“简言，你听我说，我不知道祈遇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可做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认清自己。我知道这个很难，但这是你必要迈过去的一道坎儿，也是你长大成熟的重要一步。”
“可以更详细地说说吗？”简言是真没听懂。
“我觉得咱俩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站在不远拐角处的方圆尴尬地看了身旁的祈遇一眼。
他本来是来找祈遇吃饭的，结果祈遇却说，要先去跟简言聊点儿工作上的事儿。
“《青禾又夏》的热度正高，大家对主创团队也非常感兴趣，我觉得简言完全可以借势打造自己的个人IP，我想问问她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方圆有时候真心觉得祈遇有干演员的天赋，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就跟他没有半点私心似的。
至于简言，方圆是真心觉得她不太对劲，他虽然就见了她几次，真正聊天也就两回，可两回就完全两个样儿，就跟有双重人格似的，中间连点过渡带都没有。
相对而言，方圆更喜欢那个明显更妩媚、更女人的她，不过祈遇显然不是，他明显更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粗神经。
祈遇有时候看简言的眼神，直白得可以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他也不知道这个简言是真傻还是装傻，对待祈遇的态度，居然跟普通员工对待老板差不多，也就是祈遇，还在那儿一根筋地舔她，要是换了他，早不伺候了。
眼瞧着那姓林的都伸手去抓简言的指尖了，方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旁边祈遇的脸色，祈遇的脸色果然更冷了，方圆担心受到“波及”，下意识地往旁边跨了一步。
“简言，你得知道，你没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不要因为得过一次奖，就飘起来再也落不了地，那不过是一次……意外，一次运气爆棚的意外而已。你自己也怀疑过吧，为什么后面拍的片子都不行呢？”
林稚予注意到简言既没甩开他的手，也没打断他的话，便继续往下说。
“祈遇跟他旗下的那些网红暧昧不清，圈里人谁不知道？他太了解女人了，太知道怎么把女人哄得团团转了。他肯定向你暗示过，你在他心里是多么地特别、多么地重要，人前人后都恨不得把你捧上天，然后还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对不对？我跟你说，这都是他的套路！”
“这姓林的是怎么知道的？”方圆只觉得匪夷所思，前半句他纯属放屁，不过后半句真是一个字也不差，祈遇真就是这么做的。
“我的网剧已经筹备好了，下个月就要开拍，真正的专业剧组，绝对比你现在在这儿搞得这种……这种草台班子好太多了。”
林稚予可谓是苦口婆心、字字泣血，“我现在缺个执行导演，你愿意来帮我吗？”
“哎，不是……这姓林的怎么回事儿啊？什么就‘草台班子’啊！当时咱们一块吃饭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地……哎，祈遇你干嘛去！”
方圆刚抱怨了几句，就发现祈遇直接就要往上冲，赶紧给拽住了。
“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呗，你还打算动手啊？不大好吧，瞧这意思，简言跟他说不定还余情未了呢，保不齐人过两天就得复合，你过去掺和什么啊？挖墙脚也不能这么硬来吧？”
“这跟感情没有关系。”祈遇直接甩开方圆的胳膊，“林稚予根本就是在打击跟弱化简言的自尊跟能力，这是典型的PUA！”
“小祈子，我觉得你想多了。哪有那么夸张啊还PUA，保不齐这是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呢？简言说不定就喜……”
方圆被祈遇死死盯着，眼神开始游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抓着他的也松了不少。
祈遇甩开方圆，快步走向简言，走着走着他干脆跑了起来。
林稚予先注意到他，脸上当即流露出了难掩的惊慌神色，人也站了起来，明显是想跑。
林稚予的表现顿时让祈遇更加痛惜简言曾经的遭遇，前男友竟是这么个胆小怕事、鼓弄唇舌的垃圾货色，而她这样坦诚热烈、才华横溢的人竟被这种人打击得自我怀疑，尤其是离简言越近，祈遇甚至注意到低垂脑袋的简言，双肩都在微微颤抖！
“……哈哈哈！”简言抬起头，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祈遇跟林稚予两个人同时惊讶站定，简言一脸不屑地甩开林稚予的手，抬手搓了搓笑僵的面部肌肉，一脚踢开导演椅站了起来。
“说真的，我现在特想给你一拳，打断你的鼻梁骨。不过如果随意诉诸于暴力，那就相当于把我自己拉低到跟你同样的水准，这实在是太掉价了。”
简言每说一句话就朝林稚予逼近一步，她神色轻松，林稚予却像是被吓到似的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林稚予，你说得没错，我那次获奖当然是一次运气爆棚的例外，可那又怎么样？我没你那么自卑、也没你那么自负，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林稚予色厉内荏地冲着简言喊。
“非常感动，真的，虽然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出于好意。”简言嘲讽地笑了笑，“至于你刚才那些关于祈遇的……扯淡说法，我不信。比起听你说，我更相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祈遇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林稚予的视线越过简言，仓皇地瞥了眼祈遇，却发现祈遇的注意力都在简言身上，他不禁偷偷松了口气。
“另外，你让我离开这个草台班子，去给你做执行导演？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我留在这里，跟着祈遇干，不光能得到他的钱，还有可能得到他的人，像这样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事儿，我上哪儿找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