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嘉柔！你们在干什么！”
钟耀文先是一愣，随即暴怒。
“深更半夜，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还有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我看你就是被他蛊惑了！才会做出那种蠢事！”
“那件瓶子呢？立刻给我退掉！损失从你的分红里扣！”
面对钟耀文的咆哮，钟嘉柔缓缓松开陈默，转过身。
此刻的她,脸上再无之前的紧张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自信。
她看着气急败坏的钟耀文，微微一笑，声音清晰而坚定：
“退掉？大伯，恐怕不行。”
“因为，您志在必得的这件‘国宝’…”
“是一件足以以假乱真的——顶级高仿品！”
“我们钟氏集团，差点因为它，成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钟耀文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胡说八道！”
钟耀文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交织在一起。
让他那张平日里威严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胡说八道！”
“钟嘉柔！你为了推卸责任,竟敢信口雌黄，污蔑公司重金拍下的藏品是假的？！”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鉴定室里回荡。
“你被这个江湖骗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证据呢？！拿不出证据，我今天就召开董事会，罢免你的一切职务！”
他身后的助理和保安也虎视眈眈。
杜俊承紧张地挡在陈默和钟嘉柔身前，冷冷地道：“大舅！你吼什么吼！现在是嘉柔救了公司一命，你才是公司的罪人！”
“滚一边去！这是我们公司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钟耀文大怒。
陈默轻轻拉开杜俊承,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钟耀文几乎要喷火的视线：“钟总要证据？很简单。”
他再次戴上白手套，走到那件乾隆洋彩瓶前。
“首先，请钟总亲自上手掂量一下。”
陈默示意。
钟耀文冷哼一声，但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瓶子。
一上手，他的眉头就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他是老藏家，虽然眼力或许不及顶尖专家，但手感是有的。
这瓶子…似乎确实比他预想的要轻一点点？
但他立刻将这归咎于心理作用。
“重量略有差异，或许是个体原因，不足为凭！”
钟耀文强自镇定。
“好。”
陈默不与他争辩，拿起高倍放大镜，对准瓶身一处锦鸡羽毛的细节。
“那么请钟总仔细看这里，乾隆官窑顶级洋彩，釉上彩料渲染应有细微的笔触感和层次叠加的颗粒感，仿若工笔绘画。”
“而这一件，色彩过渡过于平滑均匀，这是现代空气喷枪喷涂的典型特征，缺乏手工渲染的生命力。”
强光和高倍放大镜下，那细微的差异被无限放大。
钟耀文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凑近仔细看，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是懂行的，陈默指出的这一点，确实可疑！
“还有底款。”陈默将瓶底对准光线，“‘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书，书写规整，但笔锋软弱，缺乏金石韵味。”
“最重要的是，款识处的釉面光泽与器身釉面光泽高度一致。”
“而真品乾隆官窑，因款识书写和烧造工艺的特殊性，其釉面光泽往往与器身有微妙的、肉眼难辨但仪器可测的差异。”
陈默的声音平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钟耀文的心上。
“当然，这些只是肉眼观测。”
陈默放下放大镜，看向脸色越来越白的钟耀文。
“如果钟总还不信，我们可以立刻联系第三方权威机构，比如国家陶瓷质量监督检验中心或者燕大考古文博学院科技检测实验室，进行无损成分分析和热释光测年。”
“现代仿品为了追求效果，胎土和釉料中难免会引入一些古代没有的微量元素，或者测年结果会显示它烧造年代距今不过几十年。”
“不知道钟总，敢不敢做这个检测？”
“轰！”
陈默最后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钟耀文的心理防线！
做检测？
他敢吗？
万一…
万一是真的呢？
那他在钟氏集团、在整个收藏圈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2300万打水漂是小事，决策失误、眼力不济导致公司巨大损失，这个CEO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冷汗瞬间浸湿了钟耀文的衬衫后背。
他死死地盯着那件瓶子，又看向一脸平静却眼神锐利的陈默，再看向旁边眼神冰冷、带着一丝嘲讽的钟嘉柔…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钟嘉柔早就知道这是假的！
她是故意抬高价格，让他以为志在必得而放弃，然后自己跳进这个天价陷阱里！
最后再当众揭穿，让他颜面扫地，威信尽失！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城府！
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叫陈默的小子出的主意！
钟耀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默和钟嘉柔，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
承认是假的，他颜面尽失；
不承认，去做检测，风险更大！
“你…你们…”
钟耀文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幸亏助理及时扶住。
钟嘉柔冰冷，道：“看来大伯你也看出问题所在了。”
“幸好陈先生眼力过人，及时制止了公司的损失。”
“虽然这笔钱暂时冻结了，但只要和拍卖行交涉，证明他们是知假拍假或者重大瑕疵未说明，我们有很大机会追回款项，甚至要求赔偿。”
她这话，既是说给钟耀文听。
也是说给旁边的助理和保安听。
因为这一句话，她迅速把“钟嘉柔鲁莽竞拍”扭转成了“钟嘉柔及其顾问力挽狂澜，避免公司天价损失”！
助理和保安面面相觑，看向钟耀文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钟耀文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喷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大喊“我没错这就是真的”，然后去做了检测自取其辱吗？
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钟嘉柔，你…你真是我的好侄女啊！”
说完，他猛地甩开助理的手，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鉴定室，背影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