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俊承也怔住了，他没想到陈默一遇到这两个“老朋友”就火力全开。
陈默几句话，轻描淡写，却精准地戳到了两人的痛处，反而显得他们小家子气又沉不住气。
钟耀文和钟慧敏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还是看不起陈默,但觉得这人嘴皮子挺利索，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哼！嘴皮子厉害有什么用，俊承，看来你还是要多点带你朋友来这种场合。”钟耀文语气有些冷淡。
言外之意，就是在这种上流社会的场合耍嘴皮子，简直就是下三流的做法。
陈默却淡淡地道：“如果被人看不起了还能无动于衷的话，我会把它说成是懦弱。”
“叔叔阿姨，你们肯定也不会做这种无动于衷的人吧？”
钟耀文和钟慧敏被呛了一下，有些愠怒。
但他们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场小小的交锋，看似平手,却让赵晟和孙炜憋了一肚子火，也让钟家兄妹对陈默的警惕心提高了一点。
杜俊承在一旁暗爽，差点笑出声，只能用咳嗽掩饰。
他越发觉得，带陈默来沪都，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今天带陈默来，除了会一会他的舅舅和姨妈之外，更重要的是混个脸熟。
周末,钟家老宅。
这是一座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闹中取静的中式大宅院。
青砖灰瓦，高墙深院，透着百年世家沉淀下来的低调奢华。
杜俊承费了不少口舌，才以带朋友来给外公看看最近淘的小玩意儿为借口，争取到了带陈默参加家宴的机会。
宅子内部装修是中西合璧的风格，但随处可见中式古董陈设：
多宝阁上摆着瓷器玉器，墙上挂着古画，甚至连玄关的条案都像是有些年头的红木老物件。
家宴气氛严肃。
主位上坐着钟家真正的定海神针——钟老爷子。
他头发花白，穿着中式褂子，眼神矍铄，不怒自威，只是安静地坐着，就让人感到压力。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陈默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钟耀文，和钟慧敏夫妇两家人都在席。
看到陈默，他们的表情各异，但多数是冷漠和审视。
席间，盘问开始了。
“陈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钟耀文妻子状似随意地问。
“普通家庭。”陈默答。
“哦…那陈先生哪个学校毕业的？国外哪所常青藤？”
钟慧敏的丈夫推了推金丝眼镜。
“国内普通大学。”陈默面不改色。
“听说陈先生开古玩店？一年能有多少营收？够在沪都买个小卫生间吗？”
姨妈的儿子，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笑着问，充满恶意。
“勉强糊口。”陈默依旧平静。
杜俊承气得在桌子底下直掐大腿，恨不得掀桌子。
钟嘉柔脸色也很不好看，几次想开口。
虽然知道家族的人都很势利，却没想到会这么没有素质和礼貌。
怎么说陈默都是客人。
但是他们都被陈默用眼神制止了。
钟玉莲则把矛头指向钟嘉柔：“嘉柔啊，不是姑妈说你，交朋友要谨慎啊。”
“有些人啊，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钟家的钱来的？别像你爸当年，识人不明…”
这话极其恶毒，既踩了陈默，又暗指钟嘉柔父亲甚至嘉柔自己眼光差。
钟嘉柔气得手都在抖。
就在这时，钟慧敏的丈夫，为了显示自己的“品味”和“学识”，故意指着餐厅多宝阁上一件摆放显眼的青花玉壶春瓶说。
“爸，您看这件元青花，釉色纯正，画工精美，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我上次请王会长来看过，他也说是难得的好东西。”
众人纷纷附和吹捧。
陈默顺着方向看了一眼，金瞳微微发热，瞬间捕捉到几处极细微的不协调。
那釉面光泽过于浮亮，青花发色虽艳却缺乏深沉底蕴，底足露胎处的“火石红”分布也过于刻意均匀。
这分明是一件做旧水平极高的现代高仿品！
就在一片吹捧声中，陈默忽然轻轻放下筷子，语气平和地开口，仿佛只是好奇：“这件玉壶春瓶的画工确实精细，尤其是这缠枝莲的线条，流畅有力。不过…”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不过什么？”钟慧敏丈夫有些不悦，觉得他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陈默显得很谦逊，甚至有点犹豫：“我只是有点好奇，说错了各位别见怪。”
“没事，你要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给你一万块，怎样？”
杜俊承的表哥，一个满脸纨绔的青年笑眯眯地道。
这一万块明显就是在打发和嘲笑陈默。
杜俊承心中嗤笑，你们这帮家伙，等会就等着惊掉下巴吧！
“我看这瓶底的沾砂，似乎有点过于均匀。”
“元代的窑工，手法好像更粗犷随意一些。”
“还有这青花深入胎骨的感觉，稍微浮了点，当然，可能是我看错了，距离有点远。”
他说的非常委婉，没有任何肯定判断，只提出疑问。
但席间的气氛瞬间就冷了！
钟耀文脸色一沉：“小子你是什么意思？怀疑这是假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的藏品也是你能随意质疑的？”
“就是！不懂就别乱说！”
“某些人为了哗众取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们家这里的古董随便拿一件，都能在沪都这里买一套房，你信吗？”一个长得艳丽的女人说道。
钟慧敏丈夫更是脸色铁青：“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会长都看过的东西，能有错？”
“你知道王会长是谁吗？你在质疑权威？”
钟嘉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主位上的钟老爷子，却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了那件玉壶春瓶一眼，然后又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就当我多嘴了，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陈默道歉。
但是在场的人分明听不出半点的道歉语气。
家宴在后半段极其诡异和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临走时，钟老爷子破天荒地对着陈默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年轻人，眼力不错。”
然后便让管家扶着自己离开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愣在当场！
钟耀文等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老爷子这话，难道是…默认了陈默的说法？
回去的路上，杜俊承兴奋得手舞足蹈：“陈默！你太牛逼了！”
“你没看我大舅二姨那脸绿的！哈哈哈！老爷子居然夸你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钟嘉柔也心有余悸，但更多是惊喜：“陈默，那瓶子难道真的…”
陈默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淡淡一笑：“或许吧。老爷子是个明白人。”
他知道，今天这步险棋，走对了。
虽然得罪了钟家大部分人，但却在最重要的钟老爷子心里，埋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
而此刻，钟家老宅书房内，钟老爷子正对管家吩咐：“去，把餐厅那个瓶子，悄悄拿去给‘粹古斋’的老李再看看，别声张。”
管家离开后，钟老爷子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似乎，陈默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