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剖室
月亮不睡我不睡2021-05-15 09:252,191

  入夜时,桑笙摸进了婺城刑侦一队。她避开了人群和监控,翻窗进了法医实验室。

  实验室里墙边开着两盏冷温灯,她套好鞋套,走向尸体冷冻柜,女尸还没被认领走。

  身上的水草和衣服已经被清理掉,桑笙拉开柜子,借着墙边的小灯,拧眉看着女尸眉心、发顶冒着的黑气。

  默了片刻,桑笙烧了张解怨符,驱散了她身上残留的怨气。

  天魂丢了,她大概是不能往生了。桑笙默念了一段往生咒,拿出镊子来,取了她一根头发,又剪了一点指甲,包在了符纸里。

  做完这些,桑笙开始检查尸体。女尸脖子和四肢上的勒痕明显,那水鬼分明是想趁着下雨天,将人拖进河里淹死。

  桑笙想起昨夜里灭掉的水鬼,眉头微皱。

  “祁声教授,晚上好。”

  正思考间,门口处的指纹密码锁,传来机械女声。

  有人来了,桑笙一惊,手指一翻,将柜门推了回去。

  门打开的时间,刚好够桑笙飞身藏到一台靠窗的解剖台后。她藏在台子后,凝神听着动静。

  灯亮,祁声跟许煦走进来。

  “祁教授,虽然现在是雨季,浮绿河的水草长得又壮又好。可也不能把一个人缠死吧?”

  窸窸窣窣间,一道淡漠的男声响起。

  祁声穿好一次性手术衣,口罩遮到鼻梁,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明明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内里却毫无情感波动。

  他戴好手套,问道:“侦查组的结果出来了?”

  “嗯,说是暂时没有发现第二者在场的证明。”

  许煦已经把女尸推到了解剖台上,祁声盯着女尸,没有动作。他抬眼,看见有扇窗子留了条小缝。

  桑笙屏住呼吸,指间捏着两张符。她没想到今晚会有人过来,按照流程,等解剖手续办下来,最快也是明天开始。

  失算了。桑笙懊恼地皱了眉。

  一阵风吹过,许煦摸了摸脖子,心里毛毛的。他见祁声一直没有动作,抬头顺着祁声的视线看过去。

  “咦?没关好窗子吗?”说着,抬脚走过去。

  桑笙听着脚步声,沉了口气,估算好两人的方位,手中的符纸微微飘动。

  再走一步,许煦就能看见桑笙了。祁声开口:“不用管,回来。”不听话的助理,不是好助理,许煦收回脚步走了回去。

  脚步声远去,桑笙松了口气。

  祁声低头看着身上没了黑气的女尸,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许煦看他一眼,试探道:“祁教授?”

  “嗯。你来,检查完把结果告诉我。”祁声立在一边,垂眸看着女尸,不知在想什么。

  许煦挠了挠头,当是祁声在考验他,登时埋头分析起来。

  桑笙蹲在解剖台后,听了半个小时许煦的自言自语。她微微挪了挪发麻的脚,木着脸继续听着这场只有三人一尸的演讲。

  “祁教授,我说完了。”许煦暗含期待地看着祁声。

  “嗯。”祁声垂着眼睛听完,面色淡淡地摘下手套,脱去一次性手术衣。

  这就完了?许煦愣了愣:“祁教授?”祁声已经去洗手台洗手了。

  许煦快速把女尸推回冷冻柜,收拾完解剖台,洗干净手跟上祁声。

  灯关上,解剖室内陷入昏暗。机械音再次响起,桑笙听着远去的脚步,松了口气。

  她按来时的路原路返回,留下的小纸人将窗户锁好,片刻后化成了白灰。

  解剖室内冰凉安静,只有走廊外时不时经过的脚步声。

  暗处走过来一人,立在窗边,苍白的指尖试探性地捻了捻白灰。

  白灰瞬间化成齑粉飘走。

  祁声收回手,抬眼望向窗外。夜色下的婺城一如既往,繁华时最热闹,也最荒凉。

  夜深,桑笙推开铺子门,跟正要走出来的乔夜碰了面。

  乔夜身体后仰,扇了扇鼻子底下的风:“老大,你去挖坟了?一股腐尸味。”

  小梨花听见动静从侧门里杀出来,离着桑笙还有一米的距离,刹住脚狂奔了回去。

  桑笙今晚跑了婺城的几家医院,又去几人生前的地方溜了一圈,身上沾了点浊气和淤泥的臭气。

  鞋子上沾了泥,在门边踢掉鞋子,桑笙拿下门口挂着的艾草,晃了晃点燃,熏着身上的味。

  把艾草挂回去,桑笙看了眼黑色宽大卫衣,搭配短裤运动鞋的乔夜。

  她奇道:“你这身打扮又是从哪儿学的?”

  “地下乐队。”乔夜酷酷地倚在门框上,伸手捏了捏耳朵。桑笙这才看见他耳朵上,闪闪的黑晶钻耳钉。

  时年过百岁的乔夜,终于迎来了他的叛逆期。

  ……

  婺城的一个高档小区内,灰白色调的居室内简单整洁。祁声吹干头发,镜子里的男人,蓬松的黑发遮住了前额,眼中微微泛着红血丝。

  他与镜子里的男人对视,看穿了眼中的冷漠压抑。祁声垂下眼,手指抚上脖子上挂着的小翠珠子。

  那小珠子形状不是很规则,但边角被盘的十分圆润。挂着珠子的黑色牛筋绳异常结实,他戴了二十余年,绳结只是有些稍稍磨损。

  他捏着泛着暖意的珠子,眼中不再是淡漠之色。

  夜深,祁声平躺在床上,床头上亮着一盏橘色的灯,灯下挂着只小铜铃。

  接连几日没睡个好觉,身上乏累得厉害,但祁声全无睡意。

  他体质特殊,能看见混在阳间的那些东西。飘荡的魂,凶神恶煞的鬼,若不是脖子上的小珠子,他还不知要遭多少难。

  只是最近死于非命的人有些多,他虽不受那些鬼魂的影响,但接触多了,难免心烦意乱。

  不过,今晚那女尸的怨气被驱散了……

  祁声闭着眼,昏睡前,朦胧间听到了铃铛的清响。

  他又梦到了那间蜜橘色的房间。梦中仍然是一片柔色的、昏暗的模糊,“他”躺在一方小小的空间中,望着头顶让人安心的光影。

  有人在说话,还有泠泠的铃铛声,声音中带着古朴的沉重感。那个人影凑过来看“他”时,长长的发丝挠到了脸颊上。

  轻轻柔柔,又有些酥痒。

  祁声贪恋梦境的温柔,又深深恐惧。接下来的梦,像是又长又烂的肥皂剧加快了进度条一般。他停不下来,被迫看着自己厌弃的二十余年。

  在婺城的福利院长到八岁,被收养他的家庭带到了另一个城市。压抑地过了十余年寄人篱下的日子,终于逃离。

  后来,他回到了婺城,在A医大任职,接受了刑侦一队的外聘,就此安定下来。

  不,只是生活,不是安定。这世上已无亲人,他孤身一人,至死都在漂泊。

继续阅读:第6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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