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县的新县令伸长脖子看一眼河道，没有发现船只的痕迹，随即，无视烈日骄阳，继续安安静静的等待。
没有任何人有不耐烦。
虽然武安侯是武将，但是，不会有人傻乎乎的以为，低于四五品的文官得罪冒犯了如今的武安侯还能安稳。
如今的大虞，也只有至少四品或往上的文官，才够资格尝试去忤逆武安侯了。
又等了许久。
远处，有官船缓缓靠近。
“侯爷到了，奏乐！”县令看清楚族徽等标记，下意识吩咐。
伴着县令的吩咐，此地开始敲锣打鼓，喜庆极了。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缺席，县令却还是再问：“应该都到了吧？”
一刀笔吏急忙回答：“县尊，除却太保只遣了下人前来，县中大小官吏，各家掌权人，都在此地了。”
太保？赵锋也。
“这就好..这就好...”县令擦了擦额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船只靠近码头。
县令小心翼翼看一眼，只觉得心中一颤。
虽然船上的人，全都穿的便服，而且，他也没有亲自见过传闻中的武安侯，但是...
但是，他见过之前归乡的王小九。
此时，甲板有一看起来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似乎在看风景，哪怕一动不动，却也透着不怒自威的无边气势。
在青年的身后些许，并排站着好几个人，县令全都不认识，只认识一个王小九。
越看，县令心中越是颤抖，既然能和副参将王小九并排，换而言之，那几个人，哪怕官职不如王小九，却也肯定差不多。
而站在最前方的...除了当今战无不胜的武安侯，还能有谁让王小九等一众权贵如此低眉顺眼？
毫不迟疑的，县令高声：“下官新安县县令洪鲁，携全县官绅，恭迎武安侯回乡。”
“我等拜见武安侯。”诸人同时躬身行礼。
船上
王小九看着此地的人群，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他想到了他上一次回乡，也是如此时这般，所有人都恭敬等待。
他早已经达成了曾经跟随侯爷之时所想，从此不再为人欺负，也为那，人上人。
以后，他王小九，一定还会更加显赫，他王小九，也必将开创出更加显赫的门楣。
而赵羽...
待到下了船，赵羽才轻叹：“本侯回乡探亲，不曾想竟累诸位兴师动众，是本侯之过。”
县令洪鲁想也不想又恭声：“侯爷言重了，侯爷归乡，全县乡绅尽皆自发前来，只为能瞻仰侯爷尊荣，此番能见，已是下官以及一众官绅三生有幸，并非兴师动众...”
“既非劳民伤财，如此就好。”赵羽这才放心。
洪鲁还想说话。
来自赵府的下人却直接将他挤开，恭声：“侯爷，主君主母令小人前来迎侯爷。”
“已许久未曾见到父母，本侯心中想念得紧，且前方引路。”
“侯爷请跟小人来。”
下人立即带路。
侯爷认识路所以不需要带路？认识就不需要引路吗！
洪鲁则变得遗憾，他本来还想试试多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讨得武安侯欢心呢...却也没敢打扰。
赵羽刚要走远。
远处有个刀疤脸不断招手大喊：“侯爷，我是乔山啊，侯爷还记得我吗？”
赵羽脚步一顿看过去。
洪鲁眼眸闪过恼怒，他洪鲁都没资格多言，这哪来的贱民如此不知好歹？能见到武安侯的容颜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还敢大吼大叫....却不露声色。
赵羽端详乔山片刻，笑道：“大江帮帮主乔山。”
“侯爷果然还记得小人。”乔山领着人就迅速跑过来。
赵羽一如既往的和气：“乔帮主，本侯还要回府看望父母，此时却是要暂且失陪了，待到有了闲暇，再行小酌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乔山急忙点头。
赵羽又笑了笑，缓步离开。
这一次，没人再打扰，只是恭敬的目送。
待到赵羽走远，乔山露出一抹惊喜...侯爷还记得他，还说有闲暇了和他小酌一二。
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能有闲暇。
附近的人，看一眼乔山，暗暗有些羡慕。
远处
王小九不解：“侯爷当真要和那乔山小酌一二？”
他记得乔山，对乔山的看法，很不好。
当年乔山帮过忙？那是利益交换。
乔山出人，侯爷尽可能平息事端，且尽可能让参与者不被惩罚...甚至，侯爷还花了大比钱。
当年的事，谈不上谁欠了谁。
“若是闲暇之时碰见了，和他喝一杯也无妨。”赵羽笑一声。
王小九顿时懂了，那只是侯爷的场面话，而非断然不会违反的承诺。
赵羽见状，又放慢脚步，和王小九并行。
王小九立即变得恭敬起来：“侯爷。”
赵羽轻语：“小九啊，如今，你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你要知道，有些人，或许不能帮你成事，但是，却能坏你的事，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是这道理了。”
“小九记住了。”王小九肃然。
赵羽微微点头露出笑意，再度加快脚步。
该回去看爹娘和妻眷了...已经五月了，他的孩子，也必然已经出生了。
也不知是男是女....他爹也是，有这个当祖父的吗？都不派人说说他孩子是男是女。
赵府
“侯爷。”府中下人恭声。
赵羽微微点头，快步穿行走廊....这是老宅，他又不是没回来过，自然熟悉。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空地。
附近有下人在忙碌，也纷纷见礼。
赵羽看一眼四周的花草，静静看着空地。
一起进府的冯海几人尽皆不解：“侯爷？”
赵羽看着空地，又半晌，才露出一抹追忆：“当年，我在这里遇险，那时，我空有一身武艺，却因手中未曾沾染过人命，导致我被鲜血所威，脑海一片空白...随我从帝都回祖地的八个护卫，为了护我，尽数死在了这里，最终，并安葬在了此地。”
“昔年我若非为鲜血所威慑，他们，本不该死的，他们，本可以回家和亲人团圆....”
“他们为我而死，我能为他们做的，也仅仅只是照顾好他们的妻眷...死去的人，无法复生，为此，我甚至不敢去见他们的妻儿老小，因为他们本不该死，却因我而死，我无颜面对他们妻眷丧子丧夫的眼泪。”
就是在这里，他险死还生，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小开了一点，这才反杀并活了下来，若不然，就算昔年有着刘老七护着，其实故意被针对他，恐怕也难逃一劫。
王小九几人互相看了看，默然。
赵羽又追忆片刻，轻语：“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小九，你替我去买些香烛纸钱美酒，等我见过了妻儿，我要亲自去他们的坟前上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