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则真的是因为贪功,那么对崇弈而言,这反而是帮了自己。
若是将王则的家人治罪,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新皇帝对一位给予了自己这么大帮助的人卸磨杀驴。
反之,如果不治罪,明眼人也就能看得出,新皇帝对自己的功臣是什么样的态度,即便你犯了违抗军令的大罪,我也能保全你的家人。
这,是千金买马骨!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呢?
“王则之事,朕早有耳闻,但朕倒是觉得,他的罪过,不该严惩!”
“陛下,不可呀!违抗军令自古便是死罪,若陛下特赦他一人,以后不知有多少人会效仿,万不可开此先河呀!”
“陛下,万万不可呀!”
“好了,听朕说完,违抗军令者确实该严惩,但王则已经战死,而他之所以冒进,是想争得头功,诸位!我大郕国立国至今,为何能以一国之力制衡其余九国?正是因为有将士用命!而将士们之所以愿意浴血拼杀,就是因为他们想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而此战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此战过后,若天下太平,那未来百年,千年,甚至万年,这样的机会可能都不会再有!若能在此战中,斩杀敌军主将,那便是安定天下的第一功臣!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哪一个将士见了,能不动心啊?”
“可……可他贪功冒进……”
“你会不动心?你能忍得住?你若能忍得住,你就不是个好将!好兵!”
“微臣只是一介文官!”
“所以!你不能以你的心思,去揣度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武将!”
“可是,若日后人人都如他一般……”
“日后的事,自有日后的安排,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能一概而论!王则已经战死,若是还要重罚于他,以后,谁还敢为我帝国效命!”
“那……陛下的意思是……”
“不惩不罚!但,下不为例!日后,若再有人敢违抗军令,朕必严惩!”
“这……”
“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事情?”
第一天的朝事虽多,但后面的基本就是一些小事了,崇弈倒也不能处处跟大臣们唱反调,只要不触及自己的核心利益,也就按百官们的意思办了。
“哎~这第一天上朝,当真是乏累!”
用过晚膳的崇弈坐在床边,苏楹在身后帮他捏肩。
“太后就没干涉你的决定?”
“你是觉得,她应该上来就给朕一个下马威?”
“不然呢?”
“她昨晚,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这倒也是……”
“她是那一边的核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的!先让手下的人来探探朕的虚实再伺机而动,只要她不出手,朕就得永远提防着她!”
“可你还是答应了要分兵。”
“我不做些让步,那件事就过不去,不过雀冠确实是不得不防的,而且转攻为守,加上分兵西北,可以让粮草方面的压力大大减轻,为国家省些开支!”
“第一天,他们就这么给你出难题,恐怕以后更不会好对付。”
“天下第一大国的君主,又岂会那么好当!若是好当,父皇又怎会选我。”
康宁宫中,太后靠在床头,端起了一杯热茶。
“你们觉得,他的本事,如何?”
也许是昨晚的气还没消,提起这位新皇帝,太后并未使用敬称。
这次来议事的,只有圣察廷的孟河和文枢廷的谢琛。
“目前来看,他至少知道,怎么保全自己!”
虽然两人都是智谋超群,但相对于孟河,谢琛更年轻,小辈先开口,阐述一些浅显的表象,把真正重点的内容,留给孟河点出,至于对新皇的称谓,当然也要跟太后一样。
“你的意思?以后,我们不能再想着削周澜的兵权了?”
“这倒也未必,西北的局势拖不得,不从前线分兵,恐怕威胁他这皇位的,就不是我们了。”
“就算分兵,统军的将领也都是周澜的心腹,我们一样不好办!”
“离了周澜他们还是要听命于朝廷,听命于西北潇州的官员。”
“嗯~孟老,你意下如何?”
“对他来说,当下最要紧的事是培养可用之人!现在他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只有安王崇威,宫外的事情步骞和苏衍帮不上他的忙!”
“那你圣察廷,可要给我把好这关!”
“太后放心!”
……
次日早朝,山呼万岁。
“诸位爱卿,昨日早朝孟老提起西北雀冠之事,朕说要分兵,只是具体要分多少,尚未定夺,昨夜,朕思索良久,做了个决定,周将军前线,有四十五万兵马,郢国那边,约有三十余万,我们既然要转攻为守,必然要抽调过半。”
“陛下,抵御雀冠,怕是用不了如此之多。”
“难道陛下是打算,征伐雀冠?”
一听崇弈要抽调这么多兵力,朝堂之上的一众大臣都感到十分惊讶,更有几位老臣,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昨日,太后便与孟河,谢琛商议过崇弈可能用出的策略,目前的局势对于崇弈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缺少自己能用的人,而唯一的亲哥哥,安王崇威便是他为数不多的能用的人。
从前线调往西北的兵马势必会脱离周澜的掌控,由西北潇州的地方接管,时间一长,这些人就会彻底归于朝廷,也就是回到太后的手里。
崇弈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西北做督军,而这个人选,只可能是崇威。
如果那样,就等于崇弈手中的兵权丝毫未减,甚至可能还更强了。
所以,这个提议,他们必须阻拦。
“陛下,前线战事尚不乐观,抽调走如此多的兵力,怕是煜凉不保啊!”
“陛下,西北战事,如往年一样防御便可,雀冠善于游牧,此时发兵图之!恐非明智之举啊!”
“陛下,此时若发兵西北,郢国得到消息,必会策应于它,攻我煜凉,到时东北的雪支怕是也不会再守盟约!寒屋可还在他们手里啊!”
“好了!你们急什么?朕什么时候说要征伐雀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