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大婚前夜。
周玥儿端着一碗温热的糖水,轻步走进西苑,只见红袖端坐镜前,烛影摇曳,似在等她已久。
周玥儿回身轻掩门扉,将那碗尚温的糖水稳稳置于案上“大婚在即,想必姐姐也是辗转难眠。玥儿特备了这碗糖水,权当陪姐姐消磨些长夜时光。”
红袖起身,越过周玥儿,行至屏风后,轻抚那袭嫁衣,淡声道:“玥儿姑娘太客气了。只是今日前来,怕不只是送糖水这般简单。”
周玥儿紧随红袖入内,视线锁在那袭金绣云绫锦的嫁衣上,忽有微光自绣纹间迸出,刺痛她的眼。
好生漂亮的嫁衣。
“玥儿姑娘今夜是为这嫁衣而来吧?”红袖转身望向周玥儿,唇角轻扬。
周玥儿:“我知道你要走,我可以帮你。”
红袖喉间溢出一声轻哂,睫羽微垂复又扬起,眉眼间浮着层漫不经心的轻蔑,“你当初问我为什么要将你留下,我今夜就可以告诉你。”
“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让你当我替身,嫁给萧绝。”
她与周玥儿站在一处,身形轮廓,眉眼神 韵几乎重叠,若不开口,旁人断难分辨。正是这份相似,让她动了借周玥儿替嫁的心思。
她需要周玥儿替她跟萧绝拜堂,拖延时间。
周玥儿唇角微扬,心底暗道:这红袖,倒识相。
“当初若非红袖姐姐照拂,玥儿岂能在王爷身边伺候;今姐姐用得着玥儿,玥儿绝不推脱。”
红袖早就知道周玥儿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也知道要说服她当自己替身不是难事。
不过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她就当真没有想过,这嫁衣穿上去容易,萧绝要杀了她也容易吗?
红袖轻抬眼眸,投向天际明月,“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我们准备一下吧。”
两个时辰后,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周玥儿换上了嫁衣在房间等候,而红袖换上了周玥儿的衣服便从房间里离开。
大婚当天的王府,奴婢仆人们一大早便开始忙碌。
红袖低着头往外走,打算直接走正门出去。
“玥儿姑娘?”春桃看到周玥儿假扮的红袖要离开,在她身后喊了一声,“你今儿不是该在侧妃房里守着么?怎么往外跑?”
红袖站直了身子,没回头,只把声音压低,学着周玥儿的口气说:“侧王妃说,有对耳环掉在珍宝轩了,让我去拿。”
春桃迈开脚步走过来,红袖紧张地捏住衣角。
“春桃,昨日买的那些绣球花你放在那里了?”
苏嬷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春桃脱不开身去追问“周玥儿”,转身朝苏嬷嬷挥手应声,“在后花园,我让人去搬。”
红袖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外走。
众人都在忙碌着搬官员们送来的礼品,根本没有注意到红袖这边。
依与傅凌川所约,他们将于城西大榕树下会合。
红袖用尽全身力气往外奔跑,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一点,这样她就能快一点跟姐姐相见了。
大榕树就在眼前,然而傅凌川还没有到。
她太早了吗?还是傅凌川失约了?
红袖缓缓吐纳,胸腔随之起伏,忽而一紧,一股凉意自心口窜起,恐慌便无可遏制地占据了她。
不,冷静一点,傅凌川不会失约的,就算他真的失约,她也还有第二个计划。
不要慌,不要怕。
她跟傅凌川约的是辰时,现在还不到辰时。
……
天色大亮,傅凌川已迟了近半个时辰。
不能再等,她转身朝东门行去,只得扮作寻常百姓出城,但这么早就出门,难免引人注目。
红袖走到东门,发现赶集的人向来早进早出,可今日守城士兵检查格外严,还在仔细辨认出城女子的容貌。
既如此,那她只能这样做了。
她抬手摘下发簪,动作决绝地朝脸颊划去,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牢牢扣住手腕,力道之大令她动弹不得。
你疯了?!”傅凌川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怒意,一把攥住她的手,疾步拐进旁边的小巷。
红袖目光撞上傅凌川,眼底倏然一乱,急声道:“我以为……你已经失约了!”
傅凌川眉峰骤蹙,语气里透着焦灼,“纵使我失约,你也不该自毁容貌出城!”言罢,将她手中发簪夺下。
见她方才那般决绝,他若再晚来一步,她怕是真的会以发簪毁容,借此避过城门卫卒的盘查。
凌川从怀里摸出北门通行令牌,解释道:“我来迟,是在找它。老爷子把它藏了起来。”
“按照原计划,我们还是从北门离开。”
傅凌川牵起红袖的手,穿巷而过,便见侍卫阿木与一辆马车候在巷口。
阿木把手里的男装交给红袖,傅凌川偏过头看她,说道:“只好委屈你,当一次我的马夫了。”
红袖瞬间明白傅凌川想做什么,伸手接过阿木手上的男装,扬起唇角,“这是我的荣幸。”
驾——
一身男装的红袖驾着马车来到北门城门,驻守的士兵拦下他们,傅凌川从马车探头,将令牌递上去。
两个士兵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正要放行,突然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
“傅公子,今日是靖王殿下迎娶侧妃的大喜之日,傅公子不与傅将军一同赴宴,却要出城狩猎?”
红袖神色一变,心虚的将头压下。
傅凌川扬起唇角,露出混不吝的表情,“你可知靖王今日娶的人是谁?”
“听说是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通房丫鬟。”
傅凌川眸色一厉,冷意森然,“错。那人,是我心悦之人。”
位守城士兵顿时明白过来:竟藏着这般秘闻,怪不得傅家公子会在靖王大婚当天出城狩猎。
“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