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无量国,一大早就响起了一片哀嚎声,街道上的百姓们一个个面露绝望之色,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一股哀伤的情绪似乎要卷入苍穹似的。
一紫一青两道身影穿梭进人群中,正是司佑鸣与龙炎。
龙炎看到不远处的路面上,跌坐着一个老婆婆,老婆婆眼睛好像失明了,一根竹竿横放在地上,身旁还有一些残破的碗片,裹挟着灰尘,这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司佑鸣与沈念君初入无量国皇都之时,问过话的婆婆。
此刻,只见老婆婆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极为凌乱,虽然看不见,但脸上写满了绝望,让人为之动容,婆婆的双手颤抖着,似乎随时都能背过气去,口中不停地嚷嚷着,“作孽啊!”
“这位婆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看起来都那么难受啊?”龙炎忍不住蹲下询问,看着老婆婆的模样,他就跟着揪心,与司佑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同,他的感情要更加丰富一些,尤其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欺负。
“哎,一夜之间呐,无量国所有十岁以下的孩童全部消失不见,包括我那刚满七岁的孙儿,真是冤孽啊!”
龙炎闻言,面色骇然,起身看了一眼司佑鸣,不由出言安抚,“婆婆,您先别急,或许是孩童顽劣,一同约着出去玩儿了也说不定……”
婆婆佝偻着身子,哽咽的语气充斥着自责与懊恼,“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他们能从哪儿出去?我看呐,多半是遭了毒手了,可怜我那孙儿,刚出生,儿媳妇就因为难产大出血撒手人寰了,我那天我儿子上山砍柴,被一群山贼乱刀砍死了,我那苦命的孙儿,自幼就失去了双亲,与老婆子我相依为命,他就是我这老婆子的命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听到老婆婆这么说,龙炎反而不知道如何安慰了,求助似的眼神看了一眼司佑鸣,却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身聚拢着一股肃穆的杀伐之气。
龙炎一时间没了言语,沉默了片刻才扁扁嘴巴。
“我说,小红毛……”
“一定是无良国师干的!”司佑鸣垂眸,有理有据的分析,“若本座猜的不错,他们要这么多孩子估计是为了修炼什么邪法,否则他们就会选择直接杀掉而不是抓走,既然功法没有大成,那些孩子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司佑鸣身为魔君,对于邪法的修炼自然再清楚不过,有些人为了提升修为甚至泯灭人性,直接从女人和孩子下手,当然,修炼这种邪功虽然修为会提升的很快,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融合。
比如炼丹这种途径,虽然大家都清楚丹药可以提升一定修为,但是炼丹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首先要收集草药,然后投入炼丹炉,再起火烧至一定时间,有的只需要几个时辰,有的则需要几天甚至几十天的时间。
这些孩子应该被抓走没多久,就像刚找到草药的炼丹师,首先要洗干净草药,然后再准备炼丹炉,司佑鸣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觉得这种邪法练成了应该会很可怕,越是可怕的邪功,需要的程序就越复杂,那他就越有机会找到这些孩子。
倒不是他多么热心肠,而是他此行的任务,就是为了那一点功德份,请愿书上的原话也只是让他帮忙找回丢失的孩子,而不是铲除无良国师,但凡只要不影响他计划的人,他只是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那他会把孩子放在哪儿呢?”龙炎托腮思索起来,难得有几分认真。
“如果你是无良国师,你会把孩子放在哪里?”司佑鸣反问,墨眸中敛了一丝微光。
“当然是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龙炎不假思索的回答,脑海之中忽然跳出一句话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那些孩子最有可能是在……国师府!”
……
国师府,沉寂的大门被踹开,龙炎和司佑鸣分头行动,一炷香时间过后,龙炎和司佑鸣在主院的客厅当中汇合,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不会是你猜错了吧?”龙炎看了一眼司佑鸣,悠哉悠哉的坐到了客厅当中的主座上,主座上的扶手微微翘起,雕刻成二龙戏珠的形状,龙炎只是漫不经心的来回抚摸。
“或许,这里有什么密室也说不定。”司佑鸣四下看了一眼,“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哪里会有什么机关。”龙炎瘫坐在座椅上,双腿叉开,姿势看着有些不雅,神情有些不屑,“这里的结界我全都看过了,要是有机关怎么可能逃不过我的法眼?我看你就是……”
不等说完,龙炎的手指轻按住座椅上凸起的那颗龙珠,只听咔嚓一声,龙珠凹陷了下去,与此同时,司佑鸣不远处的地砖,有一处塌陷了下去,像是一个地窖,看起来黑洞洞的。
实在是太打脸了,龙炎迅速跳到司佑鸣身边,眨眨眼,看着司佑鸣,神情有一丝尴尬,目光向着地窖看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司佑鸣看到的景象却与他不同,视线了见处,只见几个孩子被帮着堆坐在一起,有的清醒,有的昏迷……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大群穿着银甲的兵出现,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道青灰色长袍的人排开人群,面色淡然,“恒山祖师爷许星辞,狼子野心,丧心病狂,抓孩童修炼,今日被本国师抓住,如今,人赃俱获,这就交由圣上处置。”
“我呸,你这是颠倒黑白!”龙炎一脸气愤之色。
司佑鸣扫了一眼薛千问,抬手准备召唤血麟,却发现周身灵力运转滞塞,盯着修长的指间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显然,法术被禁锢了,他的目光深沉,上当了,这一切不过是眼前这个无良国师的圈套罢了。
“小红毛,还等什么,快把他们都灭了,赶紧把眼前这个颠倒黑白的人给我打的满地找牙!”龙炎怂恿司佑鸣,却没有任何效果,只见司佑鸣神色淡漠,甚至衣袖都没有动一下。
不对啊!大大的不对!司佑鸣这主儿向来是能动手尽量不讲道理的,先发制人再说,如今这般平静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如何护的住你?”薛千问笑着,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你什么意思?”龙炎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看司佑鸣的脸色很不好,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龙炎,魔界军师,对破坏结界颇有天赋,被誉为天才,后因修为停滞在金丹期再难增进分毫成为魔界笑柄,纵然你可以破了本国师的结界法阵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想必不会想到,有一种法阵,本身是可以隐形不被人发觉的吧?虽然此阵法攻击力不强,但只要踏入其中,所有的灵力都会被禁锢,即便是大罗金仙,入了我这缚灵阵,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薛千问淡然的说着,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将对方的身份都查了个一清二楚的意思,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圈套正是针对他们来的!
“呸!无耻,下贱!”龙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自诩聪明,没想到居然还是中了无良国师的圈套。
“骂吧,你尽管骂,反正过不了几日,便是魔君大人,身败名裂之时,若是让恒山派的人知道魔君大人的真实身份,是否对于魔君夺取天音琵琶的计划有所影响呢?”薛千问将目光转向司佑鸣,只见司佑鸣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抿的紧紧的。
听着龙炎和薛千问的对话,司佑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薛千问为何会知道他所有的计划?难不成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了得到九机图和上面的神器?
脸色沉了沉,司佑鸣凝了凝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千问笑的意气风发,“魔君大人放心,我对所谓的神器倒是不感兴趣,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您的贸然出手,打断了我的计划罢了,我想要的很简单,不过是统一凡间,做个霸主罢了。”
龙炎闻言,忍不住插嘴打断,“这还不简单,你直接把人间皇帝杀了,自己做皇帝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薛千问眼里划过一丝轻蔑之色,“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是要这凡人,都归顺于我,没有生死轮回,不受天道法则约束,让他们成为我的奴隶,奉我为王。”
龙炎忍不住问:“那和养一群傀儡有什么区别?”
薛千问的野心当然不止人间,这只是一个突破口,他想要统一六界,只是有些野心,不能过早暴露,正如有些话,不能同对手讲,将自己的目地毫无保留的暴露给对方,那就是傻子了。
“非也,只是让他们断绝和各界的联系而已,比如修仙者飞升,那就是与仙界产生了瓜葛,凡人死了,那就是与冥界产生了瓜葛,在下不过是想要一个孤立的人间,你二位来自魔界,便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就好,不必插手人间的是非恩怨。”薛千问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的玩弄起自己的手指来,有空同龙炎说了这么多废话,不过是因为心情好罢了。
司佑鸣抬眸,一双墨眸满是灼灼风华,却无任何情绪,“本座自然不愿插手人间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天音琵琶到手,他管人间是末日了还是翻天了,都与他无关了。
“那二位是不愿意就此罢手了?”薛千问收敛了笑容,低喝道,“把他们给我押入皇宫,等陛下决断。”
“等一下!”龙炎笑的有些狗腿。
……
无量国皇宫内,皇上面色欣喜,御书房中的奏折都不管顾了,只是抓住薛千问的衣袖赞叹,“国师真乃神人也!”
“传令下去,张贴皇榜,昭告天下,抓孩童修炼的贼人找到了,是十恶不赦的魔君司佑鸣,三天后,不明天,就明天,于午门处公开行刑,朕要亲自对他处以火刑。”
其实对于抓住孩童修炼的丧心病狂之人来说,抓住司佑鸣这个臭名昭著的大魔王反而更有吸引力,怪只怪他名声太差,人人得而诛之,无论是谁杀了这样的人,都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祖坟都跟着冒青烟!
惩恶扬善,绝对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即便是细数这个所谓大魔王的罪行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附和一句,听了某某人说的他多么不堪下作,至于这个某某人是谁,都不重要了,重点是,大家都这么说,说多了,不是真的也就成真的了,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司佑鸣的大名,六界之内可是响当当,谁不想他死?只是看有没有人会有这个本事了,正如成王败寇,史书都是由胜利的一方来书写,大笔一挥,什么责任都无需付。
无量国君自然是听过司佑鸣的大名的,这不,一听说国师居然抓住了司佑鸣,顿时双眼放光,笑的前仰后合,对于这种恶魔,谁杀死了谁就是扬名立万,除暴安良。
皇榜张贴出没一会儿,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有的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与恐惧之中的父母,听人说了这个消息,也纷纷出门查看,原本紧闭的人家,逐渐打开了大门。
“司佑鸣,就是那个大魔王!原来是我们一直以来冤枉了国师,国师大人应该是被胁迫的才对外宣称是引渡那些孩童升仙,一直以来忍辱负重,只为让大魔王伏法!”
“想必之前蛊惑君心,说什么长生不老的法子也是他想出来吧?实在是太卑鄙了!”
“我家小婶婶前些天就因为说了一句司佑鸣的坏话,然后就小产,一定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有人带头泼脏水,这下可好,各种各样跟风的人层出不穷,一旦有点儿不好事情的苗头,都顺理成章的安到了司佑鸣身上。
司佑鸣压根不会想到,在第二天天亮之前,他的身上已经背了多少黑锅。
……
恒山,邱掌门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坐在床头也难以入定,莫名的有些烦躁。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啊?”
“掌门,有无量国的来信。”
邱掌门眉心有些舒展,祖师爷总算是想着他了,看到书信的一瞬间,邱掌门脸色苍白了不少,整个信封都被他揉碎了。
一夜过的很快,第二天一早,午门处就聚拢起了不少围观群众,司佑鸣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周围摆了一层干柴,俯瞰四周,他眼中一片冰霜,让人只感觉一大早冷的有点出奇,明明是夏天啊!
薛千问早就派人放出了消息,司佑鸣的身份很快就被揭晓。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大魔王啊?长得还挺好看的啊,看着也不像个作恶多端的人呀。”一个姑娘羞红的脸,拉着家人窃窃私语。
“妖魔可都是精通变幻之术的,说不定本体就是个丑八怪,用异术变成美男子来蛊惑人心呗,说不定啊,还是个面目狰狞的癞蛤蟆变得呢!”一个面相有些猥琐的男人开口。
“说的也对,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活脱脱就一个小白脸儿,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若是有传闻中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被国师抓了去?言过其实罢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开口。
“爹爹,那个哥哥做错了什么事情呀?为什么要被绑着啊?”一个约摸十一二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牵着孩子的手,说道:“他就是抓走了一些小朋友,幸好有国师大人解救了那些孩子,不然他们都要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
“那些小朋友被放出来了吗?”
“这……”
男人一时语塞,皇榜上好像只说了国师大人抓住了司佑鸣,别的也没解释,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回家了没有。